江凡对银子实在无概念,从前更不是缺钱用的人,因此毫不在意的说:“对啊,即使不算那些名贵药材,光算银票和银子,都有十万两左右。”
乔眠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摇头叹息,“看来风老将军心中确实是愧疚的,风家世代忠良,从不是富贵豪门,与景陵其他家族相比起来,甚至可以说是个清贫的地方。他们平日里也从不铺张浪费,皇帝有东西赏下来,也是悄悄的去接应贫民,若风无燮当真送了这么多东西和银子,只怕是变卖了大半的祖产才能弄来这么多银子呢。”
见江凡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乔眠叹气接着说道:“这是以前在宫里时,皇帝跟我闲聊时说的。风家做善事从不张扬出去,低调得很,陛下也是知之甚少。”
江凡不由的想起那乱七八糟,而又毫无形象的风无燮,不由的在心中升起了几分敬佩。其实仔细回想一下,风家的两个少年,风扬心虽以官拜二品,已是将军,出身世家,身份如此尊贵,却能吃得了苦,身穿布衣仍旧器宇轩昂,不显半分气短,原本以为她只是军旅多年习惯了受苦,却不曾想到是因为自小的家教便是这般。就连风铭这十来岁的小姑娘,在接触她的时候都没有感受到太多那所谓贵族傲气。
“真是厉害了!”江凡啧啧感叹。
乔眠也不多说,笑了笑便转移了话题,道:“江大先生来秭归城这么些天了,有什么感想?”
这是个好问题,江凡皱起脸思考了好一会儿,方笑道:“其实我一直都挺好奇的,究竟是怎么样的地方,才能够养出你这等如花似玉美若天仙的人,直到来了这儿我才算是明白了,这地方确实是个好地方呢。”
乔眠没好气的嗤鼻道:“口花花的,假正经。”
江凡笑:“你这顶帽子扣的着实太冤枉了,我可不要承认。”
乔眠瞪他,不说话。
江凡委屈的扁嘴,“好嘛好嘛!我承认了可以吧……”
见他满意的点了头,江凡方继续问道:“那你呢,你回来以后怎么样?”
“悠然自在,谷中丝毫不见冬寒,甚是惬意。闲时出谷来城中游玩,小娃娃们都很可爱,乡亲们也都非常热情,出门不用带钱,回谷时便已经吃的饱饱的了。”乔眠笑眯了眼睛,微微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我记得先生以前说过,定居后酿了酒,就让我尝一尝的。”
江凡肯定的点头,“后院的酒窖过两天就建好了,宅子差不多两个月后就能修整好,届时酒也该差不多好了,必会请你来喝上一杯。”
“那就这么约好了,我很是期待呢。”
江凡呲牙笑了笑,想着这两天该准备好酿酒的工具和材料,让李游转告工匠这两天赶紧的先把酒窖修好……
想起李游,江凡突然想到了何必,不由的笑了,“我想,宅子修好了的时候,该要请你和那位何必捕头来一趟,起码请着吃顿饭才好呢?”
“四姐?”乔眠愣了愣,“你又是怎么识得她的?”
江凡淡然道:“我初到这秭归城,头天便遇到了这位何捕头,许多事情都蒙贵师姐帮忙,才能这么快的被抓着在秭归城落了户头,买下房子。何捕头还介绍了李姑娘给我认识,李姑娘可帮了我很大的忙,我这宅子的工程还托她给我看着呢。”
江凡的意思乔眠省得,无非是何必不知什么地方惹得她不开心了,这才把何必背着乔眠偷偷做的事儿抖出来,还顺带的连李游也算上了。
乔眠无奈的笑了笑,想了想,便猜到是谁把江凡说出去的,“想必是小叔叔干的好事,他向来八卦,兴许回来后便同谷中的姐姐们说了。这几个月虽然没有轮到四姐在谷中轮值,过年却回谷拜过年,该是在那个时候晓得你的。”
江凡咧嘴笑,“那……这事儿吧,阿眠你看看是你来还是我来?”
“还是我来吧,你最近不是正忙着修葺宅子吗?我在谷中却无聊得紧呢,正好能找点事儿做。”乔眠的眼底冒起几丝火花,“虽然四姐不插手我们之间的事儿挺好的,可她至少跟我说一声你已来到秭归城。”要么带江凡到谷里也好,白白的害我等了这许久。
“阿眠啊。”江凡凑过去握住他的手,“他们除了不告诉我你的消息,其他的对我可不错,非常的照顾,你可得稍微放点水。”
“好啊,我会手下留情的。不过……”
“不过什么?”
乔眠嫌弃的看了看宅子的方向,“先生的屋子实在不堪入目,在这屋子修缮好之前,我先不来这地方了。”
“好的吧,待房子修建完了,我再请你来好了。”
“还有,我自小在这儿长大,可毕竟离开了好几年,年前回来后也一直安心静养,许久没有游览过附近的景致了,现正值春暖花开之际,附近好景不少,我带先生去游览如何?”
“很好,约个时间呗。”
乔眠想了想,“我懒出门,今天刚刚出过谷,明日便不出来了,待后日,看着天气好了,我便遣人来给你送消息。”
“好的吧,还是你想得周到些。新宅凌乱,我看着闹心,现暂居钟家客栈里头,送信送到客栈就好了。”
乔眠应了声,然后看向她,看了会儿,斜睨她的爪子,抖了抖手,“大先生,爪子可以挪开了。”
江凡讪讪的放开爪子,“阿眠真是的,这么见外做甚?”
这话说得却有些不够见外了,乔眠红了耳尖,呸道:“你的爪子太烫。”
江凡摸了摸自己温热的掌心。
勉强呲牙扯出个笑容,“俺的错。”
秭归城位置非常好,四季如春,虽是二月的天,尚有些春寒,可乔眠不仅穿得比平常人多了几件,脖颈手脚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可那双好看的手仍然冰凉得很。
似乎从江凡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乔眠淡淡的笑着安抚她,“其实不怪你,你晓得我体寒,手脚一年四季都是凉凉的,早已习惯了。”
“嗯,你的脸色是不错的,我没担心。”江凡却不打自招。
乔眠咬了咬牙,“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江凡,送我出去吧?”
江凡不由的懊恼,“好的吧。”
两人由原路返还,正好见周叔捧着一壶茶水点心迎面而来,“先生。”
江凡抚掌道:“还是周叔体贴,我倒是忘了该备些茶水点心。”
乔眠亦打趣,“几个月不见先生了,先生确实是有些不够细心了呢。”
周叔走近了来,告罪道:“新宅凌乱,许多事情确实还不曾安排好,怠慢公子了。”
江凡待说些什么,乔眠却先笑道:“没事,我跟先生是熟人,现在确实情况特殊,倒也不用太过见外了。”
江凡倒了一杯茶,“来。”
“好。”乔眠接过茶,却先是捻了块点心,一口塞进去,刚嚼两口,便瞪大了眼,又拿了块点心细细端详,等把点心咽下,方惊愕道:“这是蒋无衣做的点心。”
蒋无衣?蒋姓……江凡看向周叔,问:“是从蒋小凡她家的点心店买的吗?”
周叔微微点头,“按先生的吩咐,府里用的点心都是从那儿买的不错。蒋家点心铺的点心不容易买,每天早午两次摆出来的点心都少得很,不一会儿便卖完了,若不是先生与那个叫蒋小凡的孩子有些交情,蒋无衣也不会给我们开后门,他说了,若无意外,每日可卖我们两人份的点心。”
“嗯?”江凡无奈的眨眼,“我倒是不知还有这么多弯弯道道,他家点心这么受欢迎吗?”
周叔颔首,他那时派人去买,买点心的人是秭归城的老居民,自然知道蒋家的点心有多受欢迎,周叔便亲自上门,还是废了些功夫才说服了蒋无衣。不过,周叔不是邀功的人,因此这种事儿倒也没有跟她说过。
乔眠贪吃,又吃了一块,方道:“蒋无衣的妹妹,你认得她?”
“嗯,刚进城便见她领着一大群孩子,孩子们喜欢我的马儿,便认得了。”江凡想起这事儿便不由的发笑,“秭归城里的孩子都是这个样子的吗?对外人一点戒心都没有。”
乔眠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倒是看着手里的点心叹了口气,“我从前便最喜爱他做的点心,可好几年没回来,倒是把他的手艺给忘掉了。蒋无衣与我年龄相近,自小厨艺就好,做点心更是一把好手,这几年不见,做的东西更加好吃了。”乔眠深吸一口气,细细的品尝着,“唉,谷里的下人换了好几茬了,早就没人知道我的口味了,却想不到回来了这几个月,再一次吃到这点心居然是在你这儿。”
江凡忙炫耀道:“我头一次吃就晓得你定然会喜欢,便让蒋小凡留了地址,让周叔去买。”
乔眠笑了笑,刺了她一句,“怎么的,就我爱吃啊?”
江凡耸耸肩,无奈道:“好的吧,我不喜甜腻,这种清新松软的点心确实合我口味。”
话说是如此,乔眠却知道江凡向来少吃这些东西,这些点心倒真真是为他而准备的,想罢,乔眠便不由的柔下了眼神。
乔眠再大口的吃了几块,拿帕子拭了手,喝杯热茶,便觉着身上暖了些,“走吧,再不回家,天黑了路就不好走了。”
“好。”
两人向来不是急急忙忙的人,即便是太阳已然西斜,两人仍旧不急不缓地走在街上,倒引得许多人纷纷瞩目观看。
乔眠在城门口处与江凡分开,从守城将士手中取过他的枣红马,便悠悠然的迎着夕阳离去。
江凡也在大家奇异的眼神中回去了。
乔眠自五岁便来到残月谷中,常到秭归城中晃荡,一个如此精致可人的小玉童,秭归城大半的人们都见过,即便是没有见过,总也听过乔眠的一些传闻,一见秭归城中晃荡着一个相貌精致的男孩儿,多半的人都能猜到那是谁。
他离去了多年,四年后才辗转回到了秭归城,气质相貌均有所改变,昔日的小玉童长成这般清泠谪仙的模样,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只是,他们的小仙童竟然跟这个女人这般亲近,这是为什么,这是为毛线?
世上相貌精致美丽之人不在少数,乔眠只胜在那清泠悠然的气质着实吸引人。而江凡与乔眠并肩而立,相貌上相比起来虽不落下成,可两人的气质着实不搭调——江凡总一本正经,背挺得直直的,虽然气质温和,与乔眠慵懒风流的样子不搭调了。
可江凡毕竟看着就是不凡的人,虽然不太搭调,却是个少有能配得上乔眠的人。于是秭归城的人们有了一个可以一起八卦的对象,都纷纷议论起了这两人的关系,与江凡相交比较熟悉的工匠也时常与江凡打趣,领头的刘工匠更是为老不尊,带头八卦江凡。
江凡通通笑笑就算,心里却发誓,以后要是抓到了机会,一定狠狠的整整这帮八卦的人——
让你们八卦,吓跑了我家大公子咋办?到时候看你们还能八卦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