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熙二年五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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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呢。昨儿芍花门在秤平寺内讧，杀了个人。他甚么也不懂，又夸夸其谈，说剑上有血，拔/出来啥也没；又说死人指甲黑，揪起来一看，话也讲不出了———可笑死我了。」
我不想再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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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就看不起他了，还没见过这么没用的人。」
不听！
一句句，撞着脑壳。接二连三，不容自痹。
我真是自贱，为这女娃担惊受怕、争风吃醋，巴巴地跟过来，自取其辱。
蹲在地上，堵耳抱头，切齿欲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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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瑨，你银簪子呢？」
「别提啦，我拿去验毒了，黑了一大截。」
「那怎么办？」
「也不知道能不能磨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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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瑨，我送你一支新的。」「真的？」
「我个骗过你？等你过生日，给你买金镯子。」
「金镯子？我那受得起？」
「小的、细的，没事，我已经去看过了，也就卖五两银子。一对不过十两。」
五两、十两，在他口中都是毛毛雨，这甚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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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脚劲颇健，可见是个练武的人，难不成是……
「史谦义，我当你是朋友，你怎么老想着上了我？」
「乱说！我那有……」
「没有怎么老无事献殷勤？你当我是没见识的小姑娘，被哄得死心塌地、以身相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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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敢把你睡了，师父不得杀了我？大师兄饶不了我，我爹也放不过我。小瑨……」
「小瑨！这点儿东西别放心上，我家你还不知道？可不就是看那银簪子坏了，让你高兴么？将来你生个霞子，我还会买一对更好的把他戴。」
「谅你也不敢有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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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越发不对了。
这个史谦义，是她的小师叔、史老板的儿子，待她挥金如土，还道是相好的，又或者是阔少玩弄姑娘。
当镜子明言回绝，他非但甘心一对金镯子打水漂，还允诺更大的礼物。
是贼心不死呢，还是当真并无引诱之意？但那又对她好得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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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你这人又有钱又体贴，可惜年纪轻了一点，没个沉稳劲。」
镜子大叫一声『店家』，便有伙计来招呼：「客官，可是要添茶？」
「到里屋摆好酒，要甚么菜，听这位爷的。———中午不回去了，赏个脸陪我去看龙舟罢？」
又低下了声嘀咕了一句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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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是跟我去的。是不是……但，明明说和我一起的，怎么又……
探眼一瞄，镜子已起身离席，往后院去了。
昨儿她还半真半假地逗我，一会儿说要我去茅山，一会儿说不想我去瓦子厮混，一会儿假装生气，瞪起眼睛卖可爱。
背后却这么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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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点通了。
史谦义家道殷实，自以为一味花钱，就能让她动心。
她这才明言自洁，马上又说他有钱体贴、只恨年纪小、要一同出去玩，放一些撩拨的话，给人一个念想，仿佛有望得到芳心，就跟先前对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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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实……她不会是我们的情感归宿，只是用若有若无的幻想给人自信。
被如鱼一样钓着的，可能又不止两个。
而她，或许享受着众人迷恋、拥簇的快乐，或许爽心于史谦义的献媚，又或是为了让自己有备无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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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我心系佳儿，又及时听到这番话；可那史谦义却深陷其中，卖力讨好，只为博她笑颜。
不行，我不能看他一误再误，空费心血；也不能看镜子一错再错，堕入深渊。
鼓起勇气，趁现在。
里屋，再迟点跟不上，就得好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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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谦义刚要点菜，看到我就叫伙计快出去。
「史兄台。」
「你是……小瑨的朋友罢，幸会。进来坐罢。不过，小瑨管我叫一声师叔，你这叫兄台，岂不占了她的便宜？」
他靠窗坐在左边，对我说话赖声赖气，先前全是装出来的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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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口气，我倒不太想掺和了，忽见着墙上留有的一些字迹。
「一剑……当百……」他循着我的目光，念道。
往前看去：「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噗，几个字都念不全。
「百万师？哈哈哈！这写字的人也太能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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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王维的诗。」
「王维是那个？」
我自知跟他说甚么王维也是白搭，还是言归正传：「我和你的李四师兄是朋友，叫一声兄台怕不为过。」
不喜欢跟人计较这个，但跟他说话来气，犯不着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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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四哥的朋友，难怪鬼鬼祟祟跟了这么远，他让你盯梢的？咱是师兄弟，可小瑨这事……」
「别瞎说。」这那跟那，你当李兄也这么蠢？「远离镜子，她在玩你。」
「放屁。小瑨甚么人我还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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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就知道这样。
「不说了，好自为之。」
「你不就是听到骂你那几句话么？就来挑拨我们！小瑨心地善良，收个小礼物也兮紧张地疑有歹念。换作个不规矩的女人，还不是二话不说笑哈哈收了东西？」
这蠢货，被这点伎俩耍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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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他了。
「理屈词穷，说不出话了？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文化人都这德性，自己望不到的，巴着别人也没得，看着好事非要挑拨。」
艹。回家告诫镜子，别动这些歪脑筋；至于这蠢货，且由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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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的事，别告诉镜子。」回身即走。
他还在嚷嚷：「不告诉小瑨？怕她知道了你挑拨离间？老子今儿偏不让你走了，等她回来看看你这模样。」
背后有风，急往边上躲，让他抓个空，扭身甩一掌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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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立时架住我的手臂，更快，力气也大———我赶紧撤步让开，没被制住却被翻手抓了一下，小臂的皮像是被捺破了火辣辣地疼。
滚他娘，也不顾客房狭窄，我一怒之下拔出佩剑，跟他『当啷』一碰。
史谦义后发先至，两剑已缠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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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空地不大，我们僵站着进招，几个回合谁也占不到上风。
他是倪真人的关门弟子，剑技、内力皆与我相当。
须臾我二人剑法都散乱了，不复成术。
拨开对方的进剑容易，但要想收拢还击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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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蠢货，好心当成驴肝肺，偏是个伯仲间的对手。
也罢，走不脱就不走了，我还怕镜子不成？
左手欲动———还不可以。
放下急切求胜的心，反而来了制胜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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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鞘去格挡，就能抽出右手来还击。
但是，他只要专注于我右手中剑，固守拖延，我也难凭多出的左手取胜。
定要骗出破绽，一举击破。
先退半步，多一点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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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还要轻轻一晃，就像是力不能支险些摔倒。
左手好似无意识地保持平衡，实则是顺势摆到侧后。
「快停手！」是镜子。
来得好！就算你这么说，我也箭在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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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平时史谦义不一定会冒进，即使追击也会只进半步，慢慢将我往身后的齐腰木柜压迫。
但他一定想在镜子面前打败我，好表现一番，镜子话音方落，便果然垫跃跟上，整整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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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现在！
我退的这半步，离桌下圆凳妙在分毫，抬脚便可用脚前掌踢到。
而他进的这一步，更缩短了反应距离。
他一步未落稳，圆凳已蹦向小腿，只得硬生生变进为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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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已顺势扯开了系带活扣，掣鞘在手。
趁着他手忙脚乱，举鞘架剑，二手合推，猛一下将他的剑顶开。
松手快滑到鞘末握紧，欺身急进，正捣他个胸痹心痛。
他几步踉跄，越退腿越矮，摔撞在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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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瑨，你快帮忙啊！这人我拿不下！」他起身倒是很快，但不敢再犯。
「我凭什么帮你，你也太自以为是了。是谁让你们打架的？这是我表哥！」
万没想到，她竟一连维护起我来。
史谦义大羞收剑，我哼一声收剑低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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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瑨还堵在门口，忙问我可受了伤，我正生气，随手把她推旁边。
那些话，以为我没听见么，这时候再假惺惺甚么关切？
把剑掼在地上：「拿手里怕忍不住把你宰了！」
她促促「哎」一声，没叫住我，也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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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像是有团浊气，吐不出，进来的气也给带混了，满身的闷。
一巴掌拍砖墙上，疼。
亏老子心里这么记挂你，怕疼着累着，被你当成了玩物，背后骂成这样。
「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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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回家，也没去河堤。
都没意思。
本想去秤平寺，看看芍花门情况，但又觉太远，就去了东门那条街。
总觉得，那里俏娘子多，或许有一个是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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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走下来，本就没怀希望，也谈不上失望。
明知道不会重遇于此，还是来了。
我也不明白自己的心，不想多想一下，太乱，就是这样走下的长街。
到了头有个卖酥饼的店，自称老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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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想回头再走一遭，不甘，看到这店，就去吃了点东西，吃完就不想走冤枉路了。
我在想，佳儿身上没钱，能去那儿，该回来了。
莫说昨夜如何落脚，就连一碗饭都吃不到。
就算典当了行李，也不会到长街看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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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我是定羞愧于问陌生人话的，但因为佳儿，连问了几十个人。
我把她画成像，应有九分近似，也有说见过的，循着他们的说法，走着走着，就找到北厢去了。
北厢再北，是护城河，过河，就到乡下，问不着人了。
她说是想去江南，却向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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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她随后折回南面，或者是答话的路人弄错了。
总之到了北厢尽头，就再问不到她的行踪了。
线索由此断，时间也不早了，晚上，我到河边租了一间茅店房。
是一个答话的哥们儿推荐的，我想，他们生活谈不上好，住店也只会是简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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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无妨，一路住过几十家店了，好坏都习惯了。
小哥笑道，住一晚五十五文，也会简陋？
去了才知道，和民舍无异，就是住在人家里，倒是很整洁。
宽裕的带院农居，收拾出三房间，每间排满了四张床；老板娘在靠院门处有个小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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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文，也只是个四人合间。
然而，大概生意不好，没人同住，一人独霸全间，反而很惬意。
老板娘带女儿，刚出门买了糖果，让女儿分一块给我。
表面很大方，但后来连讨一点水，看缸里水浅了，都要让我自己到井边打；碗也要我去洗，难怪没甚么人来。
八成那个小哥是她的亲戚，见机拉来的一桩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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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在别处吃的，回到住处就很困，但我有点怕了。
困得太快，不像是劳累所致，就怕是饮食里有药。
这附近，不惟这茅店，吃饭的也冷清，莫不是一起的黑店？
我侧卧在床，盯着门不敢合眼，但眼皮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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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小仙那事，我还心有余悸。
好像听到细小的声音，也不愿意动一下，不是懒，无理智的不愿动弹。
就这样不知道维持了多久。
剑丢茶酒铺了，不要说睡着了，就这迷糊的时候来个坏人，我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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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聚起精神，猛地跳下床，光脚拉开门，地上稀薄的月光入眼，稍微提神。
端午节一般都弄些浮萍的粉，混着雄黄、硫磺，用纸条缠起来烧，习俗说是驱邪，其实跟蚊药差不多，加了萍粉气味好闻点。
开了门空气清爽，就精神了，难不成是蚊药里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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搓干净脚上的沙尘，穿好鞋，拿了个小板凳坐到院子里。
过一会儿还真不想睡了，被蚊子咬得胳膊上肿了几个大包，瘙痒难忍。
南方的虫子比关中的毒多了，可就怕蚊药里有迷糊人的东西，不敢回屋。
忽然院门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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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利索地出来开门，说着：「这么晚，来住店？哟，原来是……」
我听声音就知道是镜子，大为惊讶，她也看到我，没管那老板娘：「仲崖哥哥！」
她快步走来，弄得我不知说甚么好：竟然找我到深夜。
「仲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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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我本来下决心，再见到她，就方方正正叫她杨姑娘，但这时那还忍心？
「你怎么住这里，不回家了？」
「心情不好，不回去了。」接过剑，也踏实一些。
「你要住这也行，我也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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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挠着痒，想回房里了，但蚊药有古怪。
我把无人租住、晚来困乏这些事低声说了，道：「这或许不是个规矩的店。我怕是杀人越货的，都不敢睡觉。」
「嗨，我知道。」她一直等我说完，才开口，「这老板娘我认识，夏天蚊药掺鬼迷糊客人，有时偷点银钱。你能有多少银子，让人动杀心？我来了就没事了，放心睡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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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伤还好么？我今天推你一下，没弄疼你罢？」
本有许多损她的话，这晌只想到了这个。
「石籽子挑出来、创口清干净，就没甚么事了。你住那间屋的？」
说着便跟我进去了。得，又是五十五，我身上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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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跟她说了，镜子又大笑：「给人诓了还不知道？这破房间，天底下也找不到五十五文的。要不是我来，讹了你一倍多。明天还得退你五文钱。」
嘿，还有这样的。
躺倒在床：「镜子，你有三张脸。前前后后，判若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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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吐气深长了一些，知我都已听到：「人前的玩笑话，逢场作戏。昨儿还多亏了你，我能真瞧不起你么？我又不知道你在那儿。你心里不高兴，我给你赔不是，你要不解恨，便也骂我。但不要自寻烦恼，我有个道理，你听不听？」
「甚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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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人的话，要是私底下说说，只要不是污蔑抹黑，不过是嘴上痛快，反正他听不到，和放心里骂又有甚么区别？要是当着面指着鼻子，那才是想让人不痛快的。
背后骂我的人，可多了；骂我爹，骂公公的，更是数不胜数。正道的不骂，也有左道的骂；中土的不骂，还有青教蛮夷骂。就是你，身后怕是也不少挨骂的罢？要一个个去计较，计较得过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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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是有几分道理，然而好像反吃了教训，闷闷不乐，道了声「不谈了。」
我能就此罢休，主要还是出于对她深夜找我的感动，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实在太困了。
我在想象，房门推开，佳儿来了，在想，她欢声笑语，又或者声泪俱下，嬉笑怒骂，一切，想她的所有，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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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惊醒过数不清的次数。
也可能是梦里以为醒了，还费力睁眼，好像看到床前站着人。
身下蠕动，好像床底也藏着甚么。
不知那来的精神，暴起插剑，却没有出鞘，顶在了床板上，这回确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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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为异动打扰，哼哼，但没有醒。
粗喘两气，只是个噩梦，天已经有点白，从窗户透着微光，打在房中如水。
镜子头在外，面朝窗，搭着小被侧卧，肩膀露在外面，背对着离我隔了一铺。
柔光照在小被、肩膀上，后颈在黑发里。
佳儿睡觉，总是穿裹严实，镜子像是只系个兜。
看着光溜溜的肩膀，不觉忘情。
虽然你惹事，骂我，坑我，坐车还价，玩弄男人，多变，道歉不诚，口是心非，但我想偷偷摸一下你未长成的胸乳。
盯着肩头与发中露出的耳朵，先意淫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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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骚娘们，胸头肉还没长好，就不晓得玩弄了多少个男人，里外坏透了。
我这样安慰自己，就对罪恶感释怀一些：反正贞洁甚么，与她是无涉的。
但她终是我妹妹，纵有千般不好，我该劝她，怎么想着吃她豆腐？
两个念头苦拼再三，达成了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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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气过去，跪下，附身，在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体香勾魂，气息呼在她的脸上，屏住时已晚，但愿没有惊醒。
少刻，还是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