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巨大的怪物,断裂的大树,倒在地上的老人和那弱小的身影,这是龙彦所看到的景象。宁欣儿哭喊着跑向倒在地上的老人,全然不顾那身在咫尺的怪物,就连那怪物拍向她的巨大的利爪也不管不顾。
“欣儿!”龙彦大叫着将宁欣儿扑到,那利爪顺着他身体划过,在地上爪出了几米长的抓痕。那倒在地上的老人感觉到动静,艰难的抬起头,见到二人却是大惊失色,他道:“欣儿,彦儿,哎!”他只是叫了两人最后却是长叹一口气。
原来两人刚走,老人还未跑多远,便被那怪物用一颗断裂的大树砸倒,他年纪过大,这一砸之下几乎命丧当场。那怪物追上想要再打,却被宁欣儿吸引,便抓向宁欣儿抓去,幸好龙彦将其扑到,方才逃过一劫。
两人听见老人的叫喊连忙爬起,跑向老人,他们抓着老人的手不肯放开,老人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今天我们爷孙三人一同上路,也不算寂寞。”说完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龙彦听着心中悲切,忽的他凄然一笑,说道:“我们还要重新建家呢,怎么能把命送给这个怪物。”说完站起身,向远处跑去。宁欣儿看着龙彦又要逃走,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悲伤,抓着爷爷不住的哭泣,老人则是闭上了眼不去看他,心中却是希望他能逃走。
哪知龙彦却不是为了逃走,他跑到一旁,突然抓起身边的石头向那山怪投去,大叫道:“来啊,怪物,来抓我啊。”他流泪了,也不知道那是伤心还是害怕亦或者是悲愤。
泪光中,那石头飞向山怪砸中了那怪物的一只眼睛,龙彦这才发现这只怪物的一只似乎受了伤,而那石头正好击中那受伤的眼睛。那怪物感觉到眼中一阵刺痛,已是怒道极点,忽的转身撞向龙彦,而龙彦早有准备,一个急窜,跑进了树林中。
他从小喜欢在树林中抓小动物,那些小动物在树林中左窜右窜,速度极快,他为此也是下了很大的功夫,久而久之在树林中的速度已不输大多数成年人。那山怪被龙彦激怒,怒吼着向他追去,只是它身形庞大,而龙彦又专选丛集林密之处跑,要想追上龙彦只得把沿途的大树都撞断,不过饶是如此那山怪的速度依旧不输龙彦。
一人一怪,一追一逃,谁也耐何不了谁,如此这般,沿途被撞断的树已有数百。
只是龙彦终究是一个孩子,体力有限,继续下去必然会被追上,此番境地已是凶多吉少。
岂料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就在此时,从龙彦小腹忽的传来一阵绞痛。那剧痛感从小腹一直上升,直达胸口,龙彦感觉自己已经喘不过气来。正巧前方出现下坡,龙彦脚下踩滑,滚了下去。这斜坡并不是太高,下方又是草地,不过饶是如此,龙彦也是受伤不轻,蜷缩在地上难以动弹。
山坡上树木摧断声越来越近,龙彦知道那山怪很快就追上来了。他强忍着全身的疼痛想要爬起来,可是那胸口的疼痛越来越甚,已经超过了他的忍耐极限。龙彦仰躺在地上,只感觉身体似乎要炸开一般,脑袋也已经开始麻痹,现在的他根本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龙彦安静的躺在地上,如今知道自己已经难逃一死,反而平静下来。他呆呆的望着天空中的明月,心中想到:“欣儿和爷爷这时候应该已经逃得远远的了吧。”如此想来,他心中顿时好受了许多,不过又想到爷爷受了重伤,不知道有没有大碍,又不禁担忧起来。
在他思绪杂乱间,坡顶上的一棵树忽的“咔嚓”一声断成两截从山坡滚了下来,于此同时天空被一个巨大的身影遮盖。
“轰隆”一声,大地震颤,龙彦的身体也跟着起伏了一下。那身影落地,在地上踏出两个巨大的深坑,只差一点就把龙彦踩成肉酱。它把头前倾,贴着龙彦嘶吼,浓郁的咸腥气息熏得龙彦几欲呕吐。月光下,那颗巨大的脑袋显得极为狰狞,龙彦在这一刻才看清它的样子。
这山怪手臂上肌肉虬扎,全身都长满了细长的黄色毛发,它的头颅硕大,眼似铜铃,脸上褶皱甚多,嘴唇外翻,露出尖刺獠牙,像一只山一样巨大的猿猴。
它的一只眼睛受了伤,是被利器直接刺穿的,那伤口是不久之前造成的,上面还有鲜血流出,那血液顺着它的脸颊留下,滴落在龙彦的脸上。
龙彦伸手去抹脸上的血液,将他整个脸都染得血红,显得极为恐怖。那山怪追了这么久,已是愤怒至极,对着龙彦不断的嘶吼,从它嘴里出来的口气,将龙彦的头发都吹到了脑后。
龙彦见它只是嘶吼,并没有马上攻击自己,连忙翻身向前爬去,那山怪见他还要逃走,一巴掌向着龙彦的脑袋拍了过去,这巴掌若是拍实了,龙彦必死无疑。
龙彦只感觉一股狂风向着自己的脑后吹来,他惊叫着向前爬去,可是那巴掌已经到达他的后脑,却哪里躲得过。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听见一身异响,随后又是“轰隆”一声,他心中疑惑,却不敢马上回头去看,他又向前爬了好几米,直到到达前方的大树之下,这才回头看去。
只见他身后空荡荡的哪有什么山怪,他心中疑惑,想远处看去,见那怪物正躺在地上哀嚎,却是不知道那怪物受到了什么重击被打飞了出去。
他暗自庆幸,那山怪怒吼一声又爬了起来,对着远处的一棵巨大的树嘶吼。龙彦见它起身,也不敢去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刚欲逃走,却见那那棵大树上突然射出一根树枝,直插山怪的胸口,那山怪躲闪不急,被那根树枝穿胸而过,留下一个血淋林的大洞。
那山怪哀嚎一声,精神似乎变得萎顿下来,竟是被这一根树枝重伤。
龙彦向着那棵大树瞧去,想知道到底是何人,竟然能用一根树枝将山怪的重伤,只是那大树树枝甚密,此时又是深夜,虽有月关,但也是极为昏暗,他哪里看得见。
山怪吃痛,又对着那大树嘶吼一声,却是突然转身向那密林中窜去,竟是要逃走。只是它还没有跑出几步,从树上又射出一根树枝,那树枝“咻”的一声,射进山怪脑后,山怪惨叫一声,硕大的身子向前跑了两步撞在前方的一棵树上,就此倒地不起。
龙彦见那山怪一动不动,心想:这山怪被树枝穿过了脑袋,恐怕是死了。
他心念至此,却是不敢上去细看,就在这时,从树上窜出一道身影,那身影落在山怪身边,略微查探一下,点了点头,却是不语。
龙彦大着胆子走进那人,他借着月光向那人瞧去,只见那人披头散发,脸上满是胡须,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比他身上穿得还是不如,活像个乞丐一般。这人虽像乞丐,但在龙彦眼里却更像是恶鬼一般,更何况现在正是深夜,也不得不让他胡思乱想。
龙彦谨慎的看着那人,却是不敢贸然靠近,他大着胆子说道:“喂?你是人是鬼?”
那人闻言眉头一蹙,突然朗声道:“阁下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现身。”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是长时间没有说话而导致的。
龙彦听他说话,心中稍安,他心道:他会说话,应该不是什么鬼怪。
他又疑惑的向四周打量,只见四周都是树,根本不见其他的人,以为是在跟他说话,他道:“我就在这里啊。”
那人闻言,却是不答话,眼睛向着密林深处看去。
龙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就在龙彦疑惑间,从密林深处突然传来掌声,随后一道人影慢慢的从黑暗中走出,那人身着黑衣黑裤,手里拿着一把青鞘剑,他脸上虽未蒙面,却只有着淡淡的雾气,龙彦仔细打量,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黑衣人缓缓走近两人,将手中的剑抱在胸前。
只听得那黑衣人道:“沈辰,多年不见,你的境界竟然到了如此地步,真是厉害。”
那披头散发的人正是沈辰,他十年前错手杀了自己师姐,一时间竟是发了疯,后来过了几年他心情平复,精神也好了些,便一直寻找师姐的孩子,这些年他一刻不停的寻找着龙彦的踪迹,也不修边幅,竟变成如今的样子。
沈辰见那人脸上有淡淡的雾气,竟是用灵术掩盖了自己的真面目,他道:“阁下既然认得在下,何不已真面目见人。”
那人闻言也不散去身上的灵术,他上下打量一下沈辰,诧异道:“没想到你竟然变成这样子了,也不道你变成这样还会不会有人喜欢。”
沈辰眉头一皱,却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道:“你躲在暗处这么久不是就为了来讥讽我的吧?”
那人头一仰,说道:“当然不是!“他目光一冷,又道:”我是为了杀你的。”
沈辰眼睛一眯,却是不知道和他有什么仇恨,可是他却不怵那人,他道:“那你怎么不动手?”
那人道:“我怕杀了你,有人会伤心。”
沈辰心中蓦然一沉,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他的脸上却是多了一丝愧疚之色,那黑衣人见他的脸色,却是阴沉下来。沈辰瞥了他一眼,这人对他很熟悉,他之前肯定和这人认识,只是这人隐藏了自己的面容改变了气息,他却不知道这是何人。
气氛变得异常沉闷,那人说是来杀沈辰却是迟迟不动手。沈辰也不想和他多说话,他没有问黑衣人是谁,因为那人用灵术掩盖气息面容,显然不想让沈辰知道他的真面目。
沈辰向来不是个多话的人,黑衣人不露出真面目,他自己也就不会问。
龙彦见两人突然不说话,却也是一头雾水,他本想说话,却见两人脸色都是不好看,只得憋了回去。
过了片刻,黑衣人突然问道:“你的剑呢?”
这只是个普通问题,沈辰的身体却是仍不住颤抖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难看,他握紧了拳头,良久后才松开,他垂头道:“我不会用剑。”
黑衣人一愣,突然他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他道:“没想到灵风门在剑术上最有天赋的弟子竟然说自己不会用剑。”
沈辰道:“我在剑术上没有天赋。”他的语气淡漠,脸上却有着悲伤之色。
黑衣人没有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脸上有淡淡的雾气,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却可以看出他有些犹豫。
又过来片刻,他突然出手,一剑刺向沈辰,他的剑法很简单,和以前沈辰的剑法一样,剑招不花哨,却是致命的。
沈辰注意力一直在那黑衣人的身上,见他出招连忙闪身躲避,他躲开这一剑,谨慎的看着黑衣人,等待他出招,那黑衣人却是把剑横在胸前,他看了剑一眼,又将剑尖指向沈辰,只见那剑尖上有着一缕黑发,沈辰脸色微惊,他知道那是他的头发,是刚才那一剑削下的,没想到他全力闪躲,还是被黑衣人削断了头发。
他谨慎的看着黑衣人,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黑衣人一招得力却是不再动手,他抖掉剑尖上的头发,回鞘抱剑而立,他道:“你别回灵风门了。”他的语气很奇怪,听上去很冷漠,似乎是警告,但其中却又带着一丝恳求。
一语甫毕,他已经飞身而起,几个闪身已经消失不见。
沈辰看着远去的黑衣人沉默不语,他可以肯定这人是灵风门的人,因为他的剑法是灵风门的剑法,他说的话也不离灵风门,只是心中奇怪为什么这人不想要他回门派,他想了片刻便不再去想,有些事不明白怎么想也不会明白。
他已经十年没有回灵风门了,因为他没有脸回去,可是现在那黑衣人提起,他突然间想回去了。
这不是逆反心里,而是因为无论如何他必须要给他师傅一个交代。
他之前不回去,是因为他想找到那个孩子,无论生死他都要找到,可是他找了十年了仍然一点音讯都没有,到现在他自己甚至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他叹了一口气,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喃喃道:“或许,我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