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官兵便搜到了这间屋子,也没敲门,四五个点着火把的官兵们破门而入,为首的一个像是小队长似的,手一挥,后面跟着的人依次站在了他两侧。
刘老装作被惊醒的样子,迷迷糊糊的起来,抹了抹眼睛,然后好似刚看见兵老爷一般,猛然下床跪着行了几步扶在地下,低头不敢言语,心里七上八下,等着这群兵老爷发问。
那为首的官兵看了看四周,没人的样子,看了下身下匍匐的“草民”,嚣张跋扈的问道:“喂!你有没有见到黑衣服的人?”
刘老连忙边摇头边说:“没有,没有!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
“哼,想来也是没有,我们在这忙活着,你却还能睡着觉。”那为首的官兵一脚把刘老踢开,又四顾了一下。心下想到,这已经是最靠近边墙的一间房了,方才是从外向内搜查的,如果这里没有,那就说明先前那人早已不在这附近的街上了。回去恐怕又要被那大人骂。也不知那大人怎么了,尽拿我们这些普通士兵出气,当个兵真难啊,那些锦衣卫还有城主大人的私军,都不好惹的样子,自己混了这么些年,也才是个小队长,真是晦气!
想着想着,他突然发现这屋的床边堆了好些东西,平时人睡觉又怎会堆这样多?下床岂非很不方便?想了想,他便提起右手,慢慢握紧了刀柄,左手一挥,示意其他人跟上。
刘老倒在地上看见了这官兵向着那床边行去,好似发现了什么,连忙向前爬了几步跪着解释道:“大人,我老人家腿脚不便,才垫些杂物,方便上下床的。”心下焦灼。
“滚到一边去。”那为首官兵身后的一人,又将刘老踹倒。
床底下的厉苍天和逍遥子也全身一紧,随时准备动手。
小小的屋子里,四周忽亮忽暗,倒在地上的老人,躺在床板下的厉苍天与逍遥子,凶狠的官兵,气氛越来越凝重,可怕。
地上的人影离床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刀出鞘,人紧绷,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呼喝:“在这里!!!”接着就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那小队长停了步子,看了看窗外,发现大队的人马都向先前自己过来的方向跑去。赶紧手一招,和其他人也匆匆忙忙赶了上去。
刘老还是趴在地下,不敢动,但心里长松了一口气。过了会儿待那队官兵走远,便走到门前,将门关上,然后转过身迅速的把先前堆在床边的杂物移开,将厉苍天与逍遥子二人拉了出来。
逍遥子与厉苍天起了身,谢过了老人家,便望向窗外。
此时的边关,比刚才更热闹了,只见关内不断的涌出一队又一队的士兵,还有些骑兵。两人心下有些疑惑,但事不宜迟,拜别刘老后,逍遥子便带着厉苍天,再次飞跃边关。
让我们把时间稍微向前。
当那队官兵还未进民居之时,江无法领着他的手下在另一条街上搜查,本来快要结束搜寻的他,偶然一回头,发现背后稍远处有一个白色的人影,那人好像在看他,他追向前了几步,那人影就不在了。沉思片刻,他带了些人追了过去。
“大人!这有些血迹!还有夜行衣的碎片!”江无法寻声看去,火光中,果然地下有些血迹,还有些黑色的衣物碎片,看来刚才那人必是先前闯关之人,而且受伤了!
“去叫其他人来!”江无法下令道,接着便领着其他人循着血迹追去。只是他总觉得那衣物碎片有些不同寻常,但此刻时机稍纵即逝,却是不容他细想了。
贪狼紧随其后,也到了这一处,忽然,他停了下来。
作为杀手,血,对他来说,是再也熟悉不过的东西。可此刻地上虽有血,为何一点儿血腥味闻不到?他跪了下来,用手沾了沾拿血,拿到鼻子前闻了闻——
这哪里是什么血!这分明是些染料罢了!江无法那群蠢货!
贪狼立马想到,这血只怕是调虎离山,一回头,恰巧看见了逍遥子带着厉苍天越上城头!可此刻一时半会又怎赶得回去?
“都停下!这不是血,只是染料!快回头跟我追!”贪狼呼喝了几声,顾不上其他人,便飞速向关门前进。眼下只怕在关内是逮不到他们了,既然要出关,那必须先打开关门方可,所幸边关还有少数士兵,应当能在自己赶到之前就打开关门。
周围的官兵们愣了愣,有几个胆大的闻了闻地上的血,接着就随贪狼一齐追去。还有人仍旧跑向前方,却是去通知他们的江大人了。
逍遥子两个起落,便将厉苍天带至边关的另一边,正遇到想要再跳上来的蔡烨。
“师傅!小苍!你们没事!?太好了!”蔡烨激动的说。苏香苏娜也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逍遥子摆摆手,快速说道:“你们快些走罢,蔡烨,你送他们一程,随后与我在客栈回合,我会把追兵拦下。随后就去客栈,先前出了些状况,我有些担心无暇。我们有缘再见!”
众人应声,厉苍天依稀还记得些去部落的路,此刻带着大家迅速离开边关。
逍遥子则拔身而起,一跃而至边关旁最高的山顶之上。
此时江无法也已反应过来,领兵回追,在楚歌的带领下,边关内少数的士兵们正在费力的拨动开启关门的机关。踩踏声,马蹄声,赫赫军威,声声响雷。闻者瑟瑟发抖,心惊胆战。
厉苍天此时边带着路,边不住的回头,师傅说要拦下追兵,可怎么拦?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从关外看去,关内好像起了熊熊烈火,那火是由无数火把所点缀,离他们越来越近,像要把他们吞噬一般。那大门也在缓缓打开,曾经,自己在那大门处和师傅相遇,如今,在这大门边,又会发生什么?但事已至此,毫无退路,只能孤注一掷,奋力向前!
逍遥子站在山顶,双目紧闭,气海通明,右手并指为剑,斜指苍穹,内力源源不断,周转不息,忽而吐气开声:“喝!”只见指尖迸出三尺剑气,凝而不散,散发出青蓝色的幽光,一时间,成为这天地的焦点。
“心有正气,一无所惧,心有傲气,勇当无极。倘若你还在,一定会这样说一句吧。”逍遥子轻声说了句,随后轻轻跃起,向着足下山崖猛然一挥!
青蓝色的剑光一闪而过,“嘭”的一声,消散的无影无踪。接着无数山石“轰隆隆”的滚了下来,将关门堵了个严严实实,无论是江无法,贪狼,还是血煞,锦衣卫,那些普通的官兵,都被这一手惊的说不出话来。在他们看来,在这个世界,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一介凡人,可这一斩,显然早已超出凡人极限。楚歌倒是见识过李公公用些类似的手段,心中只是有些吃惊,不知这人是谁,竟有如此修为,还好未与他起直接冲突。否则伤亡不堪设想。不过如此一来,厉苍天大概能够平安回到西域了。但是如今这任务,恐怕不好给上面交代,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关外一行人,也看到了逍遥子的一斩,此时众人脸上都是十分精彩。
“师傅居然那么厉害!——”蔡烨第一个说,一脸崇拜。
“武功,居然可以达到这种地步么……”厉苍天低语,一脸沉思。
苏香和苏娜则是一脸喜悦,如今追兵已断,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们终于逃离了东厂的阴霾。
几人又行了一段距离,厉苍天说道:“就送到这里吧,你且快些回去与师傅回合,莫让他老人家担心了。我已经确定了方向,大概再过半天就能遇到人了。”
蔡烨点了点头,手伸进自己的衬衫摸了摸,拿出来了些干粮说道:“我不需多久就能回去,所以多带了些干粮,你们就拿去吧,莫要饿着。”接着又挠挠头说道:“很高兴认识你们,以后我可能就跟师傅云游天下了,如果有缘,应该还会相见的!小苍,你可要照顾好她们啊!”
厉苍天拍了拍蔡烨的肩膀,然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说道:“放心吧!”苏香和苏娜也随后说道:“谢谢蔡大哥!这些日子辛苦了。”
虽然相识不久,但他们一起经历了许许多多,这段人生,往后都会成为各自心中最宝贵的一份回忆。
众人依依不舍的作别之后,厉苍天一行人继续向着西域前进,而蔡烨则折身,从边关旁,已被切下一部分的那座山,翻回了关内。
逍遥子断了追兵去路之后,便一边躲着零散的官兵,一边在民居之间穿行,向着会合的客栈行去。路上也发现了地上那些用染料做的血迹,心中明白当时是无暇做了些画,引开了官兵。这孩子还是自己跑了过来。也多亏了他,否则今晚不知能否离开这里。虽说自己视边关为无物,但带着人,却难以回护周全啊。
逍遥子顺着血迹,小心翼翼的前进着。正行间,忽听有人低声说道:“师傅,师傅!”逍遥子四下查看,却见声音是从旁边一个木桶传出来的。走近一看,无暇从里面冒出头来。
“师傅,他们还好么?”无暇第一句话就问。
“都好,这也多亏了你,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逍遥子摸了摸无暇的头,接着拉起他,运起轻功,便向先前歇脚的客栈行去。盏茶功夫后到了客栈,逍遥子便与无暇说了发生的故事,无暇知道大家都没有事后,安心的入眠了。逍遥子则一边看着他,一边想起了故人。
今夜对于这些边关守军来说,无疑是失败的,闹腾了半天,没有追到人,贪狼惊怒交加的督促着官兵们快点把那些石头移开。惊是惊逍遥子先前那一斩,怒是怒到手的猎物居然就这么飞了。
江无法则在一旁督促,时不时的注意楚歌的脸色。
楚歌则在想怎么向上面汇报这件事,虽说看上去不是自己的过错,但没有把人抓到,李公公总会不高兴,怎么才能让别人来承担责任呢?想着想着,就瞄上了一直在怒吼的贪狼。很久前他还是一个锦衣卫小兵的时候,就明白,贪官要奸,清官更要奸的道理。虽然厉雄天已经不在了,但他的孩子还在,东厂一日不亡,那么自己这个身份始终就还有用到的地方。虽然总会有颇多挣扎,但这个位置,自己来坐,总比让丧心病狂的人来坐要好。
就在几人心中各怀心思的时候,远处一个看似邮差的骑着马,朝他们这里奔了过来,
“楚大人何在?李公公有加急信件请大人过目!”
“我就是,把信件给我吧。”楚歌向前几步,接了信件,那邮差随即驾马离开。
楚歌打开信件,几行字映入他的眼帘。
“楚歌听令,洛阳近日内将有巨变,速带锦衣卫回守洛阳。勿因他事耽搁,先前追捕交由贪狼负责。令贪狼于黑山城等待,白手中我已挑选一人前去协助。”
楚歌将信与贪狼看了,随后跟江无法商量了片刻,便聚齐了锦衣卫,宣读了李公公的信件的前半段。下令稍作休整,明日便带队出发洛阳。
贪狼虽然想立刻出关,但眼下命令在身,只能先作等待。江无法则命令士兵们都去休息,明日再除关门石堆。这件事似乎就告一段落了。
第二天清晨,黑山城的人们从熟睡中醒来,对于他们来说,昨天和今天,没有什么不同。但对于中原和西域来说,昨天和今天,则是变化的开始。
楚歌作别了江无法后,便带领锦衣卫,向着洛阳进军。贪狼在黑山城找了地方住下,同时念念不忘那天的假血迹,依然在设法调查。江无法则督促着手底下的士兵,清除着关门附近的石块。
边关附近的人们起来后,都朝着旁边那山上指指点点。
晚上不觉如何,早上再看,只见那山,有一快区域边缘光滑,表面齐整,像是被打磨过的一样,好像曾有一把利剑,将这块山石削了下来。许多年后,这里成了一处景点,后人有诗曰:
黑山绕边城,神剑气纵横。
削石如天镜,造化鬼神惊。
如果逍遥子后来知道的话,他一定会再加上四句。
故人亦已去,青蓝寻幽魂,
正气无所惧,傲气天地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