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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清元

孙倩满身是水,湿透的衣裳紧贴着身子,脸部表情冷漠,绝望。夏末夜晚的河水透着冰凉,孙痴痴地站着,两手横抱胸前,身体不停的哆嗦。莫爱君看到孙倩的样子十分惋惜,将自己的长袍脱下,围在了孙倩身上,叹道:“姑娘,你...你这是何苦。”孙倩微微闭上眼睛,面部不停颤抖,并不作答。莫继续道:“我恐刚才那帮贼人又回头来害你,所以回来看看,既然那帮黑衣人没有再来继续为难,姑娘又为何要放弃自己,做这愚蠢之事?”孙倩慢慢的蹲了下来,两只手盖住了脸庞,压抑已久的酸泪铺洒了出来,伤痛的哭声哽在了喉咙,好一会才缓过来,呜咽道:“父母亲都已被贼人害死了,我现又被仇家追杀,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活着只会连累他人,我这样无牵无挂的去了,也算一了百了,期望与那九泉之下的父母亲相会,一家人再次开开心心的团聚,再也不用为这世间的事情烦恼了。”莫爱君低声疑道:“你爹娘已经...是被什么人害死的?”孙倩道:“前些天家中被一帮不明贼人攻击,连我爹娘一起几十口人全部死于暗箭之下,我躲在床底下幸得古叔叔将我救出,之后我们投奔三祖寺,古叔叔他身受重伤也离我而去了,谁料想那天杀得贼人步步紧逼,三番两次去三祖寺要杀我灭口,那三祖寺方丈大师待我恩重如山,因为我的缘故也遭到了贼人毒手,不巧今晚我又遇到了他们,他们决计是不会放过我的。”莫爱君听得明明白白,寻思道:不久前帮主和那太叔公一起合算灭了金龙镖局,眼下这位姑娘的遭遇和金龙镖局的灭门极为相像,难道紧紧是巧合?那孙刚义有个叫孙倩的女儿尸首并未找到,帮主和太叔公怕遗留后患,已经买通旁门左道彻夜追杀,难不成...难不成眼前这位就是孙倩?!如果是她那我又该当如何?莫爱君表情变得凝重,问道:“我还未请教过姑娘的姓名。”孙倩道:“我叫孙倩,家中做的是镖局营当,我爹爹孙刚义便是当家的。”那莫爱君一听失声啊了一下,心中猛然一惊,道:“你...你就是孙倩!”孙倩全然不知道莫爱君是什么身份,见到莫爱君这般反应,叹道:“莫大侠是不是吓到了?我现在跟一个扫把星一样,身边的人都不会有好的下场,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免得那些黑衣人找你的麻烦,阁下武功自是了得,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也不想你淌这道浑水。”莫爱君紧紧握住长枪,低下头紧皱双眉一脸的踌躇,心道:原来眼前这个就是孙刚义的女儿孙倩,帮内严令金龙镖局不留活口,大小门人不论男女老少一律格杀勿论,违令者按照帮内规矩将人分成八块扔到河里喂鱼,我身为帮主最得力信任的手下,不执行命令反却救了她的性命,刚才那伙黑衣人肯定认得我,这万一要是传到帮主耳朵里说我违抗命令为了女色暗中庇护孙倩,如是这样帮主岂肯放过我,难不成就此杀了她?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岂是一介堂堂男儿所为,若把她带回去见帮主这跟杀了她又有什么区别,甚至比现在一枪杀了她还要残忍。我与秦帮主有知遇之恩,他待我不薄,这些年我也对帮主尽心尽力辅佐,现在自己得到的是什么?也只不过是江湖尔虞我诈中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连自己的命都不在自己的手里,这孙倩不会武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本不应该牵涉到这场厮杀中来,我等为何还要这么无情,把她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莫爱君放松了紧握的长枪,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杀意,只有怜悯、宽容和那绵延的儿女情长。莫爱君道:“孙姑娘你别误会,我岂会怕那些个小毛贼,姑娘的遭遇确实令人同情,我只希望姑娘再莫做傻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如果草率放弃了自己岂不是便宜了那些要杀你的黑衣人。”孙倩心中充满了感激,一股亲切之情油然而生,道:“谢谢莫大哥关心,莫大哥真是个好人,只是现在的我...”孙倩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莫爱君明白孙倩想要说的,莫道:“孙姑娘眼下仇家甚多,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找一块安全栖身地,早些年我在尊师大云雷枪圣手下学艺的时候结交过几位豪杰,他们现在居住在南岳深山之中,以吟诗作画为乐,我烦恼或闲暇时就去他们那边讨几杯酒喝喝,也不曾介入江湖恩怨,知道他们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我可引荐孙姑娘暂时去那边避一避,如果他们肯长久收容那就再好不过了。”莫爱君的一番话像黑暗中的一点亮光,给人带来希望和期盼。孙倩道:“莫大哥的好意我领过了,我害怕你们也因为我受到牵连,我还是不去的好,不过莫大哥请放心,我不会再自寻短见,哪怕再艰难我也要努力活下去,万一哪天被人杀害那也是天意。”莫爱君急道:“不会的,你别太在意,我说的那个地方很安全,那伙黑衣人绝对找不到,你既然喊我大哥,你得要听我一次,现在已经子时了,我给你在附近找个客栈先歇着,明日一早我们雇辆马车上路,差不多半日能到,我这里有些银两你先拿着。”莫爱君说罢从身上摸出些散碎银子摁在孙倩的手上。孙倩道:“这...这使不得,大哥跟我非亲非故,如此照顾我的安危已是天大的恩情,只是这银两我万万不能收取。”孙倩想要推辞却被莫爱君强行合上手指,两人脸上都漏出了会意的笑容。

次日莫爱君将孙倩带到那深山中,山谷之中坐落一处硕大的庄园,庄园上方云雾缭绕,宛如仙境,其大门匾额写着“清元庄”。引见得有三人,为首的名叫赵元广,老二董康,老三凌中鹤,三庄主互相以兄弟相称,自号“南岳三清”。莫爱君与这三人均是古交。莫将孙倩安顿好,辞谢便乘马车去了。山路坑坑洼洼,一路颠簸,莫爱君坐在马车上心中极为忐忑,有喜有忧,想到自己闯荡江湖多年,自出师门一直在秦天王麾下为之效力,对天王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这次要杀那孙刚义也全然是奉了天王之命,不管办的什么事情也从未让秦天王失望过,不料自己这次却暗中放走了孙刚义的女儿孙倩,也不知自己所做是对还是错。莫爱君拿起酒囊深深的饮上一口,随口大叫一声:“好酒!”惊的那赶路的车夫回头看了一眼。莫爱君又拿起酒囊喝个不停,长叹一声,闭上双眼倚靠在马车角落里,看上去有些醉意,寻思道:若那孙倩要是知道是我害了她家人,那...那我该如何跟她解释,该如何面对她?我为什么要救她?我害了她却又要救她,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下个月初十就是自己成亲大喜的日子,此次去给舅舅送喜帖,路上竟为了她的事耽搁了自己的行程,这一点都不相信是自己所为。莫爱君仰靠着头苦笑了几声,对着车夫叫道:“速度加快一点!”那车夫扬起马鞭,马车匡当当的疾驰而去。

那清元庄地广人稀,房舍多余,大庄主赵元广为孙倩安排了一间住房。这里常住的庄客有七八个人,有身负血债疲倦的剑客,有家破人亡颠沛流离的居士,个个都背负着常人没有的身世经历。“孙姑娘这边请。”赵元广在前边带着路。经过一条长长的亭廊,孙倩看着满园的丛木花色,洁净有序,心下不禁暗叹,心道:这三位庄主果真像莫大哥说的那样,都是些儒雅之士,把庄中花草打理的这般好,又远离那是非之地,生活在这种地方真是让人舒心。孙倩似乎忘记了心中的伤痛,脸上露出了欢悦之情。再到前面有一座殿式屋舍,门前匾额刻着司天王殿字样,二人走到殿前停下,赵元广道:“姑娘请看。”他手指着殿匾,继续道:“这里供养的是南岳大帝君司天昭圣。”孙倩听罢意识性的双手合十敬了一下,问道:“这司天昭圣大帝是属于哪宗哪派?”赵元广道:“司天昭圣大帝是道教五岳仙之一,唐朝玄宗封其司天王。”孙倩恭道:“原来三位庄主是这山中的神仙。”赵元广笑道:“姑娘见笑了,这清元庄原来是座道观,叫做降魔观,只因观中长久无人居住,我兄弟才将这里改造成庄园,重新取名清元庄,至于原先道观观主是哪位高人姓甚名谁我也无从知晓,我兄弟三人和这些庄客每天都来大殿中上香,是为对原观主表达敬意之情。”赵元广和孙倩一齐走进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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