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萧斯年又陪傅明月逛了好一会,傅明月却再也没有看中什么贵重的物件,倒是在各种小吃摊上流连了许久,吃了不少民间的点心小食。
吃饱了,两人又来到一处茶楼,挑了个临湖的雅座坐下来,喝茶消食,顺便也欣赏一下建康城热闹的景致。
“看你平日在王府里吃那些山珍海味,尚没有现在吃得这么开心,怎么?莫非嫌赵王府厨子的手艺不好?”萧斯年逗她。
“不是不是的。”傅明月一个劲摆手,“王府里的菜色自然是好的,但是太过精致,少了些烟火气,还是这路边摊上的吃食感觉更亲切些。”
“你若喜欢,我便日日陪你来这路边摊吃,好不好?”萧斯年说情话的本事那是一日千里的进步啊!
傅明月轻笑一声,“什么时候赵王殿下竟如此空闲了,你别忘了,皇上可是盼着你时时刻刻与他共商国家大事呢,怕是不会由得你这般游手好闲。”
萧斯年左右看了一下,确认邻座并无人,四处散座着的也都是些不相干的路人,这才慢慢开口说:“明月,人也好,事也好,一旦盛极便意味着危险即将到来,这个道理想必你比我更明白些。如今我的声誉已远超朝堂中任何一人,甚至我的父王,只怕连皇上都难免对我生出几分忌惮之心,我若此时仍一味不改初旨,按以前的做派在政事上发表意见的话,恐我那堂弟再难容我,毕竟他才是皇上。此时正是应该急流勇退,韬光养晦才对。我已打算过完年后就请旨去西北戍边,这样才好缓解我和皇上之间的关系,皇上知我有心退居,便不会过分猜忌于我。”
说到这,萧斯年顿了一下,声音放得更温柔了,“只是要辛苦你与我一起去那西北蛮荒之地吃苦,那里的生活条件定是比不上京城的。明月,你可愿意?”
傅明月越发笑得开心,“我怎会不愿意,我自然是愿意的。你是我的夫君,自当是你在哪,我便在哪,莫非你还想与我两地分居,以免我管着你。”
“傻丫头,我怎舍得与你分开,我只是不忍心让你一个女子陪着我吃苦受累。”
“斯年,你能不能如愿以偿去戍边还在两可之间,我觉得你的担心固然没错,但你那堂弟的心思太难猜。依我来看,他倒也不见得会放你离开京城。”
“哦,你为何会这般猜测?”萧斯年向来看重傅明月的意见。
“我觉得吧,皇上必是对你有着忌惮之心的,可是你有否想过,他最忌惮你的是什么?是你在朝中的威望?还是你在百姓之中的口碑?这些一定都是,但恐怕都不是最关键的。我始终觉得,皇上最忌惮你的是你掌有兵权,而且还是大梁国最具战斗力的一支强兵。”傅明月这么一说,萧斯年顿时明白过来。
“你是说,如果我自请戍边,反而会让皇上误会我是要前往军中。这样一来的话,皇上越发不放心我,与其让我与军队在一起,倒不如让我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更放心些,他自然是不会答应我这个请求的了。”
“斯年,这也只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法罢了,也许皇上压根就没那份心思呢。我们也别想太多了。”见萧斯年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傅明月倒有些后悔了,不该把事情说得如此直白和严重。
萧斯年苦笑一下,轻轻握住傅明月的手,“我晓得你的意思,你放心,事情远未到那个地步,这些或许也都是我在庸人自扰罢了。”
两人默契地不再提及政事,而是挑些轻松的话题聊,说到开心处,萧斯年嘴角会绽放出一个笑容,而傅明月则笑得前俯后仰。
殊不知,在暗处跟踪观察他二人的不仅有皇帝派的周南,还有另外两双充满了仇恨的眼睛正死死盯住他俩的身影。
“锦绣,这二人就是萧斯年和傅明月吗?”说话的是一个明显有着异族血统的青年男子,长着方方正正一张脸,双目如鹰,一脸的凶恶。
“三公子,我再提醒你一句,锦绣已经不再是我的名字了,我现在的名字叫做仇生,我这般苟活着,只不过为了报仇罢了。”
这二人并非别人,正是萧恒的女儿萧锦绣和北魏三殿下拓跋宏。
那一日,萧恒半夜被德方暗杀得手后,长沙郡王府随即大乱,本来叛军已是犹如困兽,这下更是人心涣散,萧文武随即当场斩杀了几名意欲逃跑的士兵,才勉强将府内的局势控制下来。但以萧文武的智慧怎会看不出大势已去,他父子二人的黄粱美梦确实是做到头了,他虽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他却实实在在是个好兄长。
萧文武集合了最后一批精锐,让他们保护萧锦绣突围投奔北魏三殿下,谁知萧斯年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举,并在城外必经之路上埋伏了队伍,这最后一支精锐拼尽全力,以死亡十之八九的代价才勉强护得萧锦绣全身而退,但要想逃出长沙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见此情形,萧文武便绝了送妹妹出城的念头,但他绝不忍心看着妹妹与他们一同陪葬,虽然萧锦绣早就存了死志,并不想一人独活。
他对妹妹说,如果你也死了,这世上便再也没人替他父子二人报仇了,他让妹妹务必要努力活着,活着才有机会报仇雪恨,他逼着萧锦绣发誓,只要有机会活下去,她绝不会自裁。萧锦绣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哭着答应下来。
长沙城破那一日,萧文武命婢女和萧锦绣互换了服饰,又狠心在萧锦绣脸上用剑划了一道长长的疤痕,萧锦绣登时一脸血污昏死过去。
萧文武命他最忠心的多名随从将满身血污根本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萧锦绣藏匿起来,然后他一把大火烧了长沙王府,在府门外迎战萧斯年,结果被周南生擒绑到了萧斯年战马前。
事后萧斯年清理火场,发现留在王府内的众人皆已被火烧死,更是在王府密室里找到了身穿郡王服饰的半焦尸身。
虽然萧文武仍是用了那一招李代桃僵,但却成功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真正的萧锦绣被萧文武留给她的死士保护隐匿了起来,趁着大军开拔回京的机会溜出了长沙城,一路向北寻到了拓跋宏。
那会拓跋宏正被他那太子哥哥看得死死的,不是他不想举兵策应萧恒,而是他的兵权被太子巧言剥夺了去,他天天在自己府里气得直跳脚,却无可奈何。
当一脸血污的萧锦绣出现在拓跋宏眼前时,真把他吓了一大跳。萧锦绣对他说,只要他肯助她报仇雪恨,她一定倾尽全力帮助他夺得太子之位,而且事成之后她不会要任何名分,立即走人。
拓跋宏知道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萧恒父子的叛乱虽被平定,但留下的势力仍是不可小觑,更何况这次他输得那么惨,全拜萧斯年所赐。
于是,这二人为着共同的目标,共同的利益走到了一起,加上萧锦绣虽已毁容,但床上功夫极佳,倒也把拓跋宏哄得很是舒爽。
拓跋宏答应陪萧锦绣来京城近距离观察萧斯年和傅明月,他们好从中寻找突破口。
“这妞长得实在普通,萧斯年怎么就看中她了。”拓跋宏很是不以为然。
“你别小看这傅明月,据说她的身份来历很是神奇,她绝非如她外表如此普通。据我听来的风言风语,不仅萧斯年这厮对傅明月情深一片,就连昭明宫里的那个小皇帝,似乎也对她很是看重,若不是太后拦着,只怕傅明月已经入宫了。”萧锦绣戴了一顶冪笠,只露出一双眼来。
“喔,竟有此事!”拓跋宏眼睛一亮,“这可是再好不过了。正愁找不到地方入手,锦绣啊,不对,仇生啊,看来你大仇得报就要着落在这傅明月身上了。”
“我何尝不知傅明月是萧斯年的软肋,只是萧斯年这厮对她的保护非常周到,你别看他俩四周并无卫士环绕,但你可知这茶楼附近有多少暗卫,加上有萧斯年时时刻刻贴身保护,要从傅明月处下手绝非易事。”
“时时刻刻贴身保护?”拓跋宏眼中寒意大盛,“我倒要看看萧斯年如何时时刻刻贴身保护他的女人。仇生,你别忘了,萧斯年可不是普通人家的男子,他是大梁国的赵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无论他多喜欢一个女人,他都不可能把所有的时间都陪在这女人身边。只要边关略有些风吹草动,他就不得不离开京城。”
“三公子,莫非你已想出什么好主意了?”萧锦绣很是兴奋。
“我们继续观察几天,主意么,我定是有的,但必须谋定而后动。仇生,萧斯年不仅是你的仇人,他也是我的仇人,若不是他,兴许我现在已经坐上了太子之位,哪里轮得到拓跋余那没用的家伙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三公子果然雄才伟略,太子之位不过是三公子暂时让拓跋余坐着玩玩而已,等到时机成熟,自然是手到擒来。”萧锦绣知道自己的复仇大计全靠拓跋宏,自是对他百般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