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三出门的时候,是特意地看了黄历的,今天可是个好日子。所以,在这个好日子里,他决定带着几个兄弟干件大事――讨债。虽说好日子“好”,但他也不会去讨什么“棘手”人物的债,只是带着兄弟们去了小镇的东区民巷。
小镇虽小,但大多数镇民还是可以维持生计的――除了几个别。比如,巷首的老李家、巷尾的老王家,这两家也不是什么没活儿干,挣不了钱的“困难户”,只是儿子好赌,欠了一屁股债。当然,也欠过赵老三一伙儿的。
赵老三往这边来,也正是要讨这两家的债。
黄历今日似乎格外的准,赵老三办事很顺利,他带着兄弟们耀武扬威,收上来了不少债,虽然没清,心里还是喜滋滋的。于是乎,赵老三决定请几个随行的兄弟喝个酒,吃个饭,几人也都乐意得很。不过这太阳顶天,大正午的去喝酒,也不是他们的习惯,于是约了个时间,便散了去。
无所事事地在家躺了几个时辰,临近黄昏,终于到了他们约好的时间,赵老三乐呵呵地推开院门,朝小酒馆去。他一整天都喜滋滋的,心情格外好,可拐了个弯,他就瞬间呆住了,好心情也不翼而飞。
他的几个兄弟,已经聚在了一起,但,貌似不是为了喝酒。在他们面前,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和一个年幼的小女孩。他们一步步向二人逼近,一副恶霸、混混模样。他的这几个兄弟,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就是一群欺善怕恶之徒。而几人面前的那祖孙二人,也头疼了很久的人物。
一年前,老婆子的儿子去世,为了下葬他而筹钱,不得已向他借了些。借了也就借了吧,不过家里失了男丁,只剩祖孙二人相依为命,老婆子平日里打杂赚的钱,维持生活都不够,哪儿还有余钱还呢?还不了就还不了吧,乡里乡亲的,赵老三这么想。但他的兄弟们可不这么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
他兄弟们做啥,他也劝不住啊!
“三哥,今天不是讨债吗,我们把这债也清了吧!”有人注意到了他。
“讨啥债啊,到点儿去喝酒啦!别在这儿磨蹭!走啦!”赵老三想劝他们走。
“别呀!很快的。”
“你讨债,她们也没钱呀,拿啥还!”
“这不有叮当这小丫头吗,我们要不把她卖了?”叮当,也就是那个女孩儿的名字。在这个奴隶贸易泛滥的边陲小镇,“卖人”,已成为一件常事。
老婆子闻言,把小女孩护得更紧了,啐了一口,骂道:“你们这群混蛋,良心给狗吃了!啊?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们动我孙女儿!”
赵老三正要说什么,只听一声叱吼“住手”,闪出一稚气未脱的少年,随之出现的还有一略长几岁的青年人,眼含精光,但也仍显稚嫩。
不知为什么,赵老三觉得,这两人不好惹。
急忙走到几人之前,与突然出现的两人交涉――他绝不能让他这几个兄弟惹上什么厉害人物――他的直觉一向准确。
不等他开口,就又冲出两人。那是两个正值豆蔻的少女,一女丹色长裙,双眉微蹙,另一女白裙飘飘,面色相对从容,但眼底的担忧还是无法掩盖。看她们的第一眼很容易呆滞,因为她们的容貌太过出色,绝对是在人群里能一眼看到的那种。
正因如此,赵老三呆滞了很长时间,直到红衣少女走近了去,对先前二人较小的说:“岚笙,发生了什么?”
被叫作岚笙的少年挠了挠头,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不清楚你就跳出来啊!赵老三在心里忍不住吐槽。但他也清楚言辞不能出错,所以选择保持沉默。
另一个青年似乎更清楚一些,便开口解释,解释的倒也简练清楚,让所有人明白了个中缘由,包括赵老三。不过他也刚知道,原来这人和其他三人也不认识啊!
“事情我大概清楚了。”白衣少女朱唇微启,“我们途经此地,也不想多惹祸端,据这位公子所言,是这位老妇人欠了你们钱吧!”
少女不知从哪里取出了钱袋,掏出三十两左右:“够吗?”
事实上,关于这件事的结果,赵老三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但这个,还是万万没料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呆在原地。
不只是赵老三,白衣少女身后的两人也都一脸诧异,与他们并不相识的青年也不解地看着她。
“够!够!”他身后一人赶忙接过来,也惊醒了赵老三和对面几人。
三十两实际上是多了,但看着自己兄弟的模样和少女温和的眼神,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也就带着他们走了。
按照原来的打算,一行几人去了附近的小酒馆,好好庆祝了一番。不知不觉,夜色渐浓。
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回想今天发生的事,赵老三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赵老三在小镇混混圈里排了第三,正是因为他办事的精明圆滑,和平日待人的宽厚、肯吃亏,但很多人在很多事上,还是不服他的,比如今日之事。忽然想起他们的大哥、二哥――如果能像他们一样就好了,他想。赵老三又灌了口酒。
夜,更浓了。
几个人,都喝了个酩酊大醉,赵老三也不例外。迷迷糊糊的,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还在想着,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晃晃悠悠,终于撑不住了,缓缓倒在了巷中土墙旁。不知觉间,入了梦乡。
夜色深深,明月悬空。
暗夜中,黑影一闪而过。
天边几只乌鸦飞过,发出“啊啊”的叫声,回声久远,显得夜更加冷寂。
每时每刻,世界上都会有生命永远逝去,这座边塞小镇也不例外。只是,今天的小镇离去的人,似乎,多了几个……
夜色正浓,一前一后两个黑影从民房上跃过。
“为什么拦我?”
“他该不该死,你也清楚。”良久,又语,“已经够了。”
…
…
清晨,赵老三揉了揉眼,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