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姑娘侧头想一想,问道:“我傻吗?”
张公子骇笑,“我怎会不晓得这个。”他顿一顿,“你傻啦吧唧的,想来我母亲也不喜欢你……”他停住,没有再说下去。
萌翻妮旋首,风自窗下入,空气中清霜般的凉意已透在秋寒之中,身子微微一颤,已经明了张公子对于傻姑娘那份情恐怕他自己都不能接受。
不是不喜欢傻姑娘。而是傻姑娘吸引他的地方,有意无意间让他自己想疏远和她的地方。他不会没有觉察到。
他轻吻傻姑娘的手指,叹息道:“傻瓜,你都不会生气是不是?”
窗外几棵羽扇枫叶渐渐凝聚成一抹酒醉似的浓重的红,再远,便是望不透的高远如璧的蓝天。傻姑娘低声道:“没有不高兴。”
他眼神中略过一丝惊惶,似乎是害怕和急切,他握住傻姑娘的手:“傻瓜,生气了你就说,不要还强忍着还在那笑。”
傻姑娘摇头,“我只是害怕。”
他不再说话,只紧紧握着,他手上的温度温驱散了些许秋寒,温柔道:“你别怕。傻瓜,我会护着你。”
如今萌翻妮辗转忆起那一日的张公子对傻姑娘的承诺,那耳畔的软语仿佛还在刚才,那份承诺,让并非张公子承诺对象的萌翻妮的心似被温暖春风软软一击,几乎要落下泪来。
终于还是没有流泪。
或许,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两个人在一起的那回忆,这许多的话里有那么些许爱,也是值得的。
待到长夜霜重雾朦时,张公子起身,星河灿灿的光辉在静夜里越发分明,似乎是漫天倾满了璀璨的碎钻,那种明亮的光辉几乎叫人惊叹。温柔地告别,那一对烨烨明烛前。他无意道:“山中寒冷多雨,幸好山之景甚美,倒也安慰。”
萌翻妮微笑不语,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那是诗里的美好句子。那一刹那,傻姑娘想必心中温软触动,萌翻妮不愿再去想,只安心地认为:或许,他真是喜欢傻姑娘的。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晚,直到十二月间纷纷扬扬下了几场大雪才有了寒冬的感觉。大雪绵绵几日不绝,如飞絮鹅毛一般。站在窗口赏了良久的雪景,眼中微微晕眩,萌翻妮转身问小厨头道:“那日我们如果不去山里,或许妹妹就不会死。”
小厨头随口道:“那凄美的爱情故事,往往都有一个悲惨的结局,王爷若是想念妹妹,便让人去把她倒下时身边的那朵花移植些到你府中。”萌翻妮抬头道:“这么做只能更乱我的心。”
傻姑娘不由失笑,道:“三碗不过岗。”
萌翻妮闻言一笑,“打虎喝三碗,三碗才过岗,今日就在这喝醉了再上山。”
傻姑娘软语道:“那姐姐一言九鼎我陪你喝。”三人又坐下,傻姑娘温软笑道:“喝醉了才能打死大老虎?”
萌翻妮温柔抚摩她的鬓发:“姐姐我打老虎可厉害了。”
傻姑娘吃吃而笑,横睨了萌翻妮一眼:“姐姐骗人。”
整整一个上午,三个人只安心坐于那里喝酒。
雨滴开始淅沥不停,绵绵的落着。酒铺子的人都早早打发了出去,三人相伴而坐,萌翻妮身上有百和香,幽幽不绝如缕,静静散入山的深处。百和香以沉水香、丁子香等二十余味香料末之,洒酒软之,白蜜和之而制成。细细嗅来,有醉人的暖香。酒铺中暖洋清香如置身三春的花海之中。
酒铺中进来一个人,看上去是个猎户,手上拿着刀枪,上面沾着雨珠,双眼有些迷离。
三人和他静静相对,安静得听得见铺子里那炭盆里上好的炭偶然“哔剥”一声轻响,汩汩冒出热气,连窗外雨水声音亦是清晰入耳。
房中太暖,叫人微微生了汗意,坐了许久,微微发涩,怕出汗,便唤了店家进来拿水来。
旁边猎户坐下后,要了大碗的酒,叫了一只鸡,边喝酒边吃鸡,大口咀嚼。吃完整只鸡后,把鸡头塞在嘴里嚼着。
侧头对三个人笑说,“一起去打老虎好不好?”
猎户阿童木道:“这多个人多个照应。”
萌翻妮吃吃道:“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若是手脚粗笨,别怪我们不救你。”
那猎户笑了,说道:“我叫子轩,大家喊我子轩哥哥。”萌翻妮拿毛巾擦拭了,又重新绞了帕子递给傻姑娘擦脸,她却不伸手接过,只笑:“猎户小哥哥先擦擦脸。”
猎户阿童木只好走过去,笑道:“好啦,我擦好脸你再擦好不好?”
傻姑娘撑不住笑:“这样好。”
萌翻妮道:“换一件衣裳好不好,这袍子穿着似乎太厚了。”
傻姑娘抿嘴笑:“轻装上阵打老虎。”
萌翻妮不由耳热,看一眼傻姑娘道:“有人在呢,你就在这换,也不怕难为情。”
猎户阿童木极力忍住脸上笑意,转过头装作不见。他只“哈哈”的一笑,两人进入内堂换衣裳了。
山前,有几个官差在那里,其中一个正低着头翻阅,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笑声咯咯如银铃已到了跟边。
一阵冷风伴着如铃的笑声转至眼前。那官差抬头一看,只见一位貌美的姑娘捧一束红梅在手,俏生生站于他面前,掩饰不住满脸的欢快与得意,嚷嚷道:“姐姐,这野地竟然有红梅,姐姐瞧瞧欢喜不欢喜?”
她一股风似的闯过来,急得跟在身后追过来的萌翻妮脸都白了,她犹自不觉,跺脚缩手呵着气道:“这里可冻坏人了。”
官差吓了一跳,这里突然来了如此美丽的女子。只见杏仁大的眼珠如浸在白水银中的两丸黑水银,骨碌一转,已经笑盈盈道:“官差大哥,那么冷的天,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啊?”
因是素日从未见过的美人,旁边的傻姑娘又极是天真爽朗。官差也不见怪,笑道:“姑娘,这里老虎凶恶,已经咬死不少想要过去的行人了,我们在这里是劝阻过往的行人。”说着笑:“你们这是来干什么呢?”
傻姑娘一侧头,“姐姐和我跟猎人上山打老虎。”
官差看着后面的两个猎人道:“不错,抓到老虎官府有赏,赏10两银子,打死的老虎必须给我们。”
猎户小哥阿童木道:“张员外那里100两银子收虎皮,你们可好,10两银子就想拿走。”
“就是就是”,傻姑娘插嘴道,她整个人一团喜气,衬着圆圆的小脸,显得十分娇俏。
她并不怕官差,只一味玩笑,萌翻妮也喜她娇憨天真。
傻姑娘一笑,耳垂上的的玉石翡翠坠子如水珠滴答的晃,“你当我们傻啊,我们才不把老虎给你们呢。”一边说一边笑嘻嘻去玩手中的梅花。
傻姑娘折的梅花或团苞如珠,或花开两三瓣,枝条遒劲有力,孤削如笔,花吐胭脂,香欺兰蕙,着实美观。几人一同观赏品评了一会儿,竟然没人再去理睬那官差了。
旁边官差想要拔出刀来,其中一个使了眼色,于是笑着说:“那你们自己留着,上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