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的是,丫头和小橘子返程的火车之旅注定不会顺利。
从大城市火车站买票坐车到中转站,再买票坐车到县城,丫头凭着妈妈去年带领乘火车的一次经验和在家稍微的准备以及莫名的勇气,相对成功而顺利。
可是,这就是青春冲动的代价之一。
凌晨,挥别小子后,随着乡下人群大包小包地插队推挤过检票口后,丫头和小橘子忍着被踩的脚痛,相依相偎地将登上前往中转站的火车。
只见许多乡下人群大包小包地追着将停的火车,不知在着急什么。
铁路接车员大声地嚷嚷:“不要靠铁路边,有序排队有序排队!”夹杂着特色的方言口音。
丫头和小橘子着急忙慌地跟在队伍后面瞎跑,全然没有来时的正常感。
车停了,门开了,检票员慢慢走下来,有几名乘客已蠢蠢欲动,检票员还没落地,排外最前面的乘客已递出了火车票,腿也已经迈上了火车台阶,检票员看了一眼又递了回去,接着两三名乘客同时递出火车票,检票员扫了两眼,手指碰了下票沿儿,示意通过,结果后面四五名乘客同时亮出火车票,有两人做了下假手势就想上车,检票员一把拽了下来,大声嚷着“检票检票!干嘛呀!赶去投胎呀!排队!”结果作势往前的整个队伍又倒退了几步,倒数几名乘客刹不住车,着急忙慌地后退踩了排在最后丫头和小橘子的脚,还没句道歉,丫头和小橘子瞬间委屈起来,躲开几步远。
前面的队伍被检票员叫骂着陆续上了车,轮到丫头和小橘子时,检票员关心地问了下:“就你们俩小朋友呀?”带着方言口音。
红着眼眶的丫头和小橘子点了点头。
“那要多注意哟!火车上人多,小心坏人!”检票员难得地露出了慈祥。
丫头和小橘子感激地点了点头。
上车后,只见有少数乘客挡在走道口,丫头和小橘子很不好意思地请求让一下,个别不情不愿,就没让的意思,难为情了10来秒,结果幸好锁好门的检票员操着粗嗓子嚷道:“挤在走道口干嘛?!当门帘吗?”乘客意会地笑笑,挪动位置,丫头和小橘子从中间移过去,哪想后面挤在过道的人很多,人高马大地,肥头大耳地挡着视线。
检票员或许有意,或许顺路地边走上前为丫头和小橘子开路,嘴上边挂着提醒:“都让让,都让让,有座位的赶紧坐好。”
正当觉得庆幸地搜索着对应的座位时,丫头和小橘子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别人,小声地请求让位后,那两人带着本地方言:“哎呀,这位置都随便坐的啦!你们找别的位置坐!”
丫头和小橘子都无奈时,离了几步远的检票员忽然返回来,朝那两人叫道:“谁说位置随便坐的?买了什么座位号,就坐什么座位!起来起来,坐学生的座位好意思吗?”
那两人悻悻地站起,躲开。
丫头和小橘子十分感谢了检票员。
但是当检票员走后,有许多周边的乘客开始向丫头和小橘子搭讪,有本地方言的,有普通话的,问长问短,问东问西。
丫头和小橘子一概微笑或点头回应。
有的乘客自找没趣,就闭了嘴。
列车匀速地行驶着,天也亮了许多。
丫头和小橘子感觉越来越热了,脱了外套塞进书包里,书包内袋藏着户口本和私房钱。
丫头想着小子此刻应该发现了那一百块钱吧,内心窃喜,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习惯给予的满足感觉。
早上起太早,没来得及吃早餐,也没准备零食充饥,先前吃的泡面和面包,让丫头产生了反胃反应,两人打算买火车上的盒饭吃,但现在还不饿。
火车上大多是本地的人,操着亲切的乡音,让丫头觉得温暖又陌生,方言或许能让一个人拥有故土情怀吧。
脚背隐隐作痛,丫头和小橘子相互揉揉安慰着。
头顶上的行李架塞满了劣质的行李箱和小麻袋,脚下边也摆放着花皮袋和大麻袋,想想这些出去务工挣钱的乡下人,真是不容易。
这趟火车是省内车,客流量相对比较少,可是因为乘客大多是乡下人,乘务员人才缺乏,导致每次乘坐火车时基本都是小灾难,推推挤挤,擅自抢座,乱放行李,吵架是常事,甚至会打架。
可是这些丫头并不深知,只是有这个印象,去年妈妈带自己离开这座县城时,乘坐火车就遇到吵架发展成打架的事件,妈妈当时提醒丫头别惹这些人,别管这些事,进了城也一样。
希望这次别发生这样的事,毕竟都上车了,快点过去吧,回到城里。
缓慢的时间里,会想起许多往事。
一会儿,早餐车推过来,丫头和小橘子表示都不饿,刚刚挤上车都累饱了。
周围的乘客偶尔几个点了早餐,对面相隔两排座位,有两夫妻带着两岁左右的小孩,也点了两份早餐。小孩在座位上跳来跳去,不消停,妈妈喂早餐时,小孩闭嘴拒绝。
丫头看着发笑,小橘子也注意到了,跟着笑,算打发时间。
时间过去了一阵,丫头和小橘子产生困意,相互靠着眯着。
猝然,有小孩哭鼻子的声音,惊醒了丫头和小橘子。
只见孩子妈妈和爸爸,赶紧走到孩子身边,妈妈搂抱着安慰,边斥责着眼前那个陌生大男人:“呀,你怎么打小孩呀?”
大男人辩解道:“你孩子撒尿撒在我鞋子上了!”
孩子妈妈低眼看了看大男人的鞋子:“那对不起嘛!怎么能打孩子呢?”
大男人狡辩道:“我就拍了他一下而已!”
孩子爸爸怒眼相对:“拍了一下不是打吗?”
大男人狡辩道:“打了一下又怎么了,你们自己不管好孩子撒尿!”
周围人纷纷劝解着。
孩子妈妈忿忿不平:“那你是大人呀,怎么随便打孩子呢?”
大男人狡辩道:“我自己的孩子我都打!”
孩子妈妈鄙视道:“真没人性!但是我的孩子你不能打啊!”
大男人狡辩道:“谁让他撒尿撒我鞋子上的!”
这时孩子爸爸已经握拳冲上去了,周围人纷纷拉不住,两个大男人在火车上打起来了,靠近的人难免受牵连,吓得躲开,有人慌忙叫列车员来。
孩子越加哭得厉害,看着打架,孩子妈妈又在担心又觉得解气。
整节车厢内,焦点由打架的两个大男人扩散开来,有纷纷议论的,有批评责怪的,有劝解无效的,热度激发着,危险弥漫着。
丫头和小橘子吓得站起躲在一边,不敢言语,第二次的感受让丫头无奈失望,第一次的感受让小橘子惊魂未定。
这场架竟维持了10分钟,列车员才匆匆赶来,把他们带离了这节车厢,周围人有鄙视的,有长舒一口气的,有看热闹的,有责怪的。
此次打架害及了五六个座位挨近的人,这些人直接咒骂着打架的两个肇事者。
小孩无辜又委屈,缩在妈妈怀里一动不动,妈妈表情复杂地不敢再言语。
丫头和小橘子哆哆嗦嗦地回到座位,互相用眼神交换着安全感,祈求赶快过去。
一会儿,早餐车又推回来,丫头和小橘子更没胃口了,两人时而扫视车厢内,时而看看窗外。
平息的时间久了些,窗外山林绿野,稻田金黄的景色渐渐缓了心情,不知不觉,丫头和小橘子终于又眯着了。
梦里面,丫头和小橘子像走了一个世纪,穿梭在时光列车中,许多莫名其妙的情景一闪而过。
最终,小孩再次哭鼻子的声音又吓醒了丫头和小橘子,睁开眼,发现是另外一个小孩因为饿了才哭,两人松了口气。小橘子看看手表,提醒差不多该到中转站了,两人再松了口气。
中转站临近,没有广播,先前的检票员来到车厢口播着提醒“到站了到站了啊”,经过丫头和小橘子时,对他们会意地笑了一下。
匆匆下车,又是一个挤一个。
丫头和小橘子火急火燎地出站,呼吸新鲜空气,商量吃点啥,一看时间也不多,就吃了份水饺,抱怨水饺没有外公外婆包的好吃,就赶往下一趟火车。
相比来时候的懵懂,这次返程,异地购票节省了不少中转站的麻烦。
中转站中等大小,但没有时间供丫头和小橘子仔细观赏,候车室明显比县城正规多了,而排队的人只多不少,当然这排队又明显比县城有纪律多了。
上了火车,丫头和小橘子期待着相安无事,哪怕很晚到城里,也总算回到熟悉的有治安有规矩交通便利的大城市。
然而上车不久,就有某位乘客反映说,遭小偷了,一副气愤失落的样子,平添了车厢紧张的气氛,丫头和小橘子赶紧查看书包里的户口本和私房钱,才放下虚惊。
窗外的山,田,村,水塘,马路,电线杆,簌簌地飘过去……
数着时间,要多慢有多慢,丫头和小橘子睡不着,也不敢睡着,紧紧搂着书包,挨过一分一秒,就连偶尔上厕所,也是结伴而行。
最慢的火车,最慢的一天。
每数着一个到站点,心里就舒服些。
晚餐依然没有胃口,火车上的盒饭卖相确实难看。
小橘子试着讲笑话给丫头听,丫头笑得很勉强,丫头挤出几个故事给小橘子听,小橘子倒听得津津有味。
两人都后悔没带些书本,哪怕带英语阅读,奥数试题也行。小橘子还遗憾地表示,应该把六年级攒的几本小说带上,趁机给丫头补一课。丫头回应,期待下次吧。谁会想到坐火车会这么无聊呢?去年第一次有妈妈陪着或许不觉得。
挨到很晚,丫头和小橘子还是眯着了,终点站广播声响起,两人惊乍起,啊呀,终于到站了,赶紧下车,拥着人群走。
下车的那一刻,似乎踏在了安全感上。
当拥往出站口时,小橘子才反应过来手表不见了!两人赶紧顺着路回去找,可惜不见踪影,又跟检票员说,能不能上车厢再找找,检票员同意了,找了半天依然没找到,最后出来时,检票员说,可能被扒手扒走了。
小橘子失落难过地蹲在原地,眼眶红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丫头搀扶起小橘子,劝慰着说没事儿,下次再买过一块!
这块表是丫头有意在一家精品店买来送给小橘子的,小橘子两个月以来一直戴在手上,舍不得摘下。
该死的扒手,罪大恶极的小偷!
丫头搀着小橘子,疲惫失望地走向出站口,深夜凄凉地提醒着两人该怎么回家?出租车吧!
丫头找了一家便利店,先用公用电话给外婆打了个电话,表示会坐出租车回家,根本没睡着的外婆外公着急忙慌地在电话对面声称:好好好,我们到小区门口接你们!
打了一辆出租车,丫头和小橘子相互提醒记住车牌号,这是学校班主任普及过的安全常识和家长交代过的防骗意识。
终于到小区门口,只见外婆外公在朦胧夜色中紧张担心地走过来,一看到丫头和小橘子时,老泪纵横,先前准备的责怪顿时消失,化作“总算回来了,幸好没事”的宽慰心情。
外婆主动付了打的钱,并谢了出租车司机。丫头和小橘子满脸疲惫困倦,被外婆一搂抱,所有的委屈心酸化作暖暖的归宿感,以眼泪的方式诠释着这趟远行。
进了屋,外婆本想煮两碗饺子,结果丫头和小橘子倒头就睡了。
夏夜的风吹起来,漂浮着许多动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