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班级里四个人喜欢扎堆,但是细究起来,还是安然和乐乐更亲近一些。相比较乐乐,安然的学习成绩不是那种特别突出的,在班级里应该是属于中等水平的样子,这是刚刚过去的期中考试成绩显示出来的,乐乐没有参加班级的期中考试,所以一时半会大家只是听严班长大人一面之词,知道乐乐学习成绩非常好,乐乐自己也知道,和现在这些同学还是有些差距,需要非常努力才能完全追赶上。
每天晚自习结束后,乐乐基本不回宿舍睡觉,教室熄灯后,她点上备用的蜡烛,开始第二轮的学习。安然之前是不赞成在教室里点蜡烛学习,每天晚自习后就回宿舍按时睡觉,时间一长,架不住乐乐的诱惑,也加入了晚自习后的蜡烛学习班。
这时候留在班级的孩子就不多了,安然和乐乐也就干脆坐在一起学习,学习累了,两人就着蜡烛昏黄温暖摇曳的光,低头窃窃私语。安然告诉乐乐,自己数理化不是很好,准备高二的时候选择文科。乐乐也很喜欢文科,喜欢诗词歌赋。聊着聊着,安然就偷偷拿出自己的一本软抄本,得意的向乐乐眨眨眼,乐乐拿过来一看,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人生并非只有一处
缤纷烂漫
那凋零的是花
——不是春天”
“凡是遥远的地方
对我们都有一种诱惑
不是诱惑于美丽
就是诱惑于传说”
“这些诗写得太美了,是谁写的?你在哪里摘下来的?”乐乐着急的问着安然。
“是汪国真的诗,很喜欢吧?”安然兴奋地告诉乐乐:“我偶然一次在新华书店的《辽宁青年》里面看到的,觉得写得太好了,专门跑了一趟新华书店,赶去抄了回来。我们周末再去书店抄吧!”
“好啊好啊。”乐乐激动万分,这些诗,像涌入心灵的山泉,清新,细腻,像青春里艳丽的舞曲,一下子让乐乐沉迷其中。两个人都没有多的零花钱,买杂志对于她们来说,还是很奢侈的事情。乐乐就着烛光,把这些诗又抄在自己的本子上,细细的欣赏着,品味着。两个人商量好周末的时候,再去书店看看有没有新的诗发表。
约好了时间,两个人周末就没有回家。周六午后,冬日的阳光明艳的照着,天气却依然寒冷,乐乐和安然没有骑自行车,从学校门口的一条小路出发,穿过冬天绿中带黄的麦田,麦苗上昨晚的凝霜,即便是在太阳下依然呈现出奶白色,没有融化的迹象。冻得硬邦邦的路面,走上去”嘎达嘎达“的响,两个人像两只冬日出去觅食的小麻雀,一路叽叽喳喳,兴奋地聊着诗词,聊着理想,聊着班级里的八卦。
“乐乐,你和班长关系看起来不错,他很护着你的样子,初中就很熟吗?”
“熟,熟烂了那种熟。”乐乐和安然在一起,说起话来很随意:“初二的时候,我上早读课偷看金庸的《射雕英雄传》,被这家伙发现了,非要抢过去看,不给他看,还威胁我要告班主任,看完后,他就撺掇我和爸爸借《天龙八部》看,我好不容易才从爸爸那里借来一本,结果他早读课偷看时被班主任发现,把书给没收了。两个人郁闷死了,我爸要是知道这事,肯定饶不了我,关键是以后再也没书看。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商量出好办法,只好一起跑去班主任那里认错,结果,班主任说了一句话,差点把我们俩雷趴下。”
“班主任说啥了?”
“你们俩听好了,如果你们能把这套书其他四本拿给我看,我就把这本还你们。”
“咦?哈哈!”安然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这一明白就笑起来没完。看来闹书荒的可不只是学生们,班主任也一样。
“我们两个人为了找齐《天龙八部》全册,费了不知道多少周折,革命情谊从此坚不可破,我们的“班级读书联盟防狼计划”也是那时候产生的,再被班主任抓一回,不死也要掉层皮。”
“哈哈,没想到你初中的时候蛮可爱的嘛,还有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怪不得班长看到你,整个人都不一样啦。”
“呵呵,一对难兄难弟罢了。”乐乐想起初中的搞怪事件,也不禁想笑。
“乐乐,你比较喜欢哪一型的男生?”
“比较会照顾人,很温暖的那种吧。”杨欣乐觉得自己一直很孤单,很渴望被爱:“安然,你也一样吧?”
“恩,应该是吧,很温暖的那种。”安然下意识答了一句,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在乐乐面前无所遁形,她好像很轻易就能看透自己,这让她有点心慌:“乐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们俩太像了,孤单、傲气、缺乏母爱,也缺乏温暖,自然而然就会被温暖的人吸引。”
“乐乐!”安然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乐乐和她说话时,拿掉了平时戴着的黑框眼镜,安然第一次见这个漂亮的女孩睁大眼睛看她,乐乐侧着身和她说话,阳光耀眼,照在乐乐身上,可是此刻的阳光和她的眼睛比起来,顿然失色,那深邃幽亮的眼睛,仿佛两只镶嵌在她脸上的明珠,一时震慑住安然。
“乐乐,你眼睛近视吗?”安然觉得自己很久没有呼吸,直到能喘口气时,才终于对着乐乐说到。
“不近视,戴着眼镜纯粹是为了遮挡眼睛。”
“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有时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他最大的缺点。”乐乐对于安然不想隐瞒,“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想你能接受我的所有。”
“当然,只是你的眼睛太漂亮了,我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眼睛。”
“谢谢你,安然,我想总有一天我也能练习收敛眼睛的光芒,不让旁人受迷惑。其实,再漂亮,也只是一双眼睛而已。”
“可是,乐乐,我是个女孩子,都会觉得很受蛊惑,如果你想吸引男孩子,应该是很容易一件事情吧?”
“你这个小色鬼。”乐乐把眼镜再架在鼻梁上。
“哎,色就色,反正也没人知道。”安然涎着脸看乐乐:“你以后和我在一起,就把眼镜拿掉吧,戴着多累,让我色迷迷看看过过瘾。”
“安然!”乐乐知道安然在安慰她,心里一阵温暖。
“让我怎样感谢你
当我走向你的时候
我原想收获一缕春风
你却给了我整个春天”
两个人轻轻吟着汪国真的诗,走在冬日的麦田中间,亲密无间。
乐乐和安然在新华书店混了大半个下午,安然负责找书,乐乐字写得又快又好,就负责摘抄。两个女孩欣赏着大段大段书中优美的句子,恨不得全部抄下来。两个女孩忍不住分享,又不敢张扬,找到好的文章,好的诗句,忙着抄写,还不时观察书店的工作人员,怕被发现,偶尔有路过的工作人员一回头,两人做贼心虚,就会被吓一跳。直到华灯初上,两个女孩才依依不舍的出了书店。
周末学校食堂不供应晚饭,回学校也没东西吃。两个女孩在县城的街道上逛着,看着很多卖好吃的铺子,嘴馋的要命,兜里却没多少钱。两个人晃来晃去,来来回回兜了好几圈,肚子饿的咕咕叫,终于捡了街角的小摊坐下,一人吃了一碗豆腐脑,一个烧饼,算是解决了晚餐。
夜色渐浓,两个女孩胆子小,不再敢抄小路回学校,只好顺着有路灯的大路返回。来的时候情绪高涨小资小调,回去的时候累成了两只狗,一到宿舍就瘫在床上,相视一笑,年轻时的兴奋总是敌得过疲累的身体。歇息一会后,两人又凑在一张床上,整理下午摘抄的那些诗词,一边整理,一边轻轻吟诵,最后索性挤在一张床上睡觉了。
周日下午,住校的同学陆陆续续就回来了。燕伊瑶回来的最早,她看到乐乐和安然在宿舍抄抄写写的,才知道她们俩周末没回家,拿出从家带来的咸菜、辣椒和冒着热气的馍,让两个人当晚饭吃。三个人拿出东西刚坐下,何月芳也回来了,她从家里带的东西也不少,有香喷喷的花卷,竟然还带了一兜桔子,四个人又重新坐下,燕伊瑶和何月芳是吃过饭来学校的,看着乐乐和安然吃得香,也不禁有点馋,就着辣椒咸菜又吃了点。女孩子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秘密,吃吃喝喝、吵吵闹闹的时候,就抢过乐乐和安然摘抄的诗看了起来。
“这些诗写得太好了!乐乐,一会晚自习先借我抄一下吧。”燕伊瑶忍不住激动,马上先下手为强。
“伊瑶抄乐乐的,安然你的借我抄。”何月芳反应过来,赶快向安然下手。
“我不去想
是否能够成功
既然选择了远方
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
能否赢得爱情
既然钟情于玫瑰
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四个人凑在一块,读着优美的诗句,如痴如醉。
很快,班级掀起一股“汪国真热”,乐乐和安然的笔记本被大家传来传去,作为原始的真迹加以摘抄膜拜。那时候,女生们最喜欢的一句话是:“要输就输给追求,要嫁就嫁给幸福”,而男生最喜欢的一句话是:“是男儿总要走向远方,走向远方是为了让生命更辉煌。”
这股热潮很快在学校的孩子们中间掀开,几乎人人出口都能够背几句诗,老师们虽然不喜欢孩子们一阵风似的热情,但是看过诗的内容后,也没有直接反对,好歹算是正向励志篇。班主任扬言,只要不在课堂上公然摘抄,他本人是不会反对滴。
乐乐和安然作为资深追家,一直站在最前沿,为大家提供最新的诗句。两个人的摘抄本飞来飞去,突然有一天,安然发现乐乐的摘抄本后面有一段不伦不类的话,不像是乐乐的字,也不是汪国真的诗,半文半白的几句:“想当初,朝夕相伴,笑语盈然;而如今,两下分离,相思甚切。”
安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乐乐,你快看,这是暗恋你的人写的吧?”
“咦,什么时候多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乐乐一脸无辜,安然不说,她自己都没发现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这肯定不是我写的。”乐乐摇摇头,不是她的字。
“你的字虽然刚劲,但是属于柔中带刚,还是很秀气的。如果我没看错,这个字肯定出自男孩子之手。”安然一脸福尔摩斯断案的模样,推断着:“从诗的表面意思看,你们俩之前应该一起相处过,现在分开,不在一起。”安然喃喃自语:“这句子,不像是哪里摘抄来的,能写出这样的句子,这个男孩的文笔肯定错不了。在一起,分开,字体刚劲,文笔优美,符合这种情况的男孩子,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