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生活很快便回归了正轨,因为圣诞而有的喜气也逐渐的变淡。
到了1938年了,然而形势比1937年更加严峻。犹太人可以被随意的抓捕了,街上时不时的可以看到盖世太保抓人的情景还有青年团愈演愈烈的殴打、谩骂。而米娅和雷娜却看不出一丁点儿的担心。我其实特别的疑惑,犹太人在德国已经已经失去了任何公共设施的使用,有钱的犹太家庭也不能雇佣德国人,更别提普通的犹太人了,工作这种东西对他们其实是一种奢望。那么,雷娜和米娅又是怎么可以在这里工作的,校长为什么会提供给她们这份工作,难道她不惧怕盖世太保吗?
正这么想着,一位老师敲门进来,她环视一圈:“所有老师去会议室开会。”
我下意识的看向雷娜,可她并未在这里。
“雷娜没来吗?”我边走边问着克里斯蒂娜。
“哼,她?”克里斯蒂娜特别不屑,“谁知道又去哪儿惹事了。”
看她这样子不由得好笑起来:“怎么,还记仇呢?也该消气了。”
“消气?别逗了,这种人一次就看清她的本质了,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对的。”她还是气哼哼的。
我没在说话,我有时也觉得或许当初就不该救她,她再惹点事什么的,查到我头上我不就完了。
我顿觉心有戚戚,拿着笔记本快步走到会议室。
我俩找到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
一派严肃的校长正坐在我们面前试麦克风,奈何试了半天就是没声,无奈之下让另一个比较懂得老师上去试试。那个老师上去吹了吹,拍了拍,一试音,声音立马就出来了,震耳欲聋的。
我堵上耳朵,却不小心听到旁边一位对校长意见颇大的老师哼道:“果然是人品问题,别人一试怎么就行了。”她一直看不惯校长,这一次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会议室里显得特别突兀。
刚刚还有点混乱的场面竟然就这么静下来了,校长有点下不来台,她往我们这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我越来越觉得像是在看我,当下我便老老实实的,以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都来全了吗?”校长那官腔十足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到会议室的每个角落。
“校长,雷娜有点事儿,没有来。”我向后看去,是米娅,她就坐在我后面,还戴了一副眼镜,还挺有气质。
校长点了点头,接着就开始了长篇大论,说的无非就是如何提高教学质量,改变教学方法之类的东西。听得我想打瞌睡。
我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校长的嘴在那一张一合,然而我的思绪早就跑远了,一直处于走神状态。
“最后,我再强调一点。”校长的声音较之刚才更加严肃,克里斯蒂娜在旁边撞了撞我。
“会开完了吗?回去吧。”说罢,我起身就要走,克里斯蒂娜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抬起胳膊死命的压着我。
然后,我就听见周围一片的笑声,会还开着呢!
我突然就醒转过来,老脸烧得通红,顿时不想见人了。
我根本就没有勇气去看校长的脸变成什么样了,一本正经的坐在座位上,忽视掉周围的笑声,在这种场合我竟然出丑了,真是太丢人了!
所幸的是校长并没有批评我,她继续道:“我强调的这一点就是,最近柏林的形势严峻,我希望各位老师在做好自己本职工作的同时,不要去沾染上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你们对培养优秀的雅利安女士起着重要的作用,希望你们能够铭记这一点。就这样吧,散会。”
她拿着自己精心写的发言稿先走了出去,随后,老师们也都纷纷离开。
我听到旁边的老师们议论纷纷,要点都是在最后一段话上。
“我以前还以为校长是亲犹太人呢,这下子放心了。”
“哎,其实依我说啊,就应该把那两个犹太人赶走,本来就不允许有犹太老师的。”
“看着吧,把她们赶走是早晚的事,校长总不能拿着学校开玩笑。”
.......
众说纷纭,说什么的几乎都有,但基本上都有一个共同的要点,便是反犹。
其实有的老师也和雷娜、米娅处的不错,但她们时刻都没有忘记这俩人的身份。
“这是真的要赶人?”克里斯蒂娜和我落在后面,慢吞吞的往前走。
“谁知道呢,但不得不说,他们在或许真的对学校不利。”
本来雷娜和米娅就不是属于这里的,如果想要保全这里的话,她们必须要走。虽然残忍,可是现在的形势就是这样,谁能保证即便是留下她们也不会出事呢。
“你真的这样认为吗?”克里斯蒂娜突然停了下来。
“你也看到了,很多老师都是反犹的人,我们还好,但我们也不是救世主,保住自己就不错了,还有精力去管别人吗?她们也只能自己自求多福了。”我知道这可能和克里斯蒂娜所理解的背道而驰,但事实不就是这样吗,希特勒已经铁了心的要赶尽杀绝犹太人,我们只有默默的为她们祈祷。
“虽然挺讨厌她们的,但遇到这样的情况,好像也讨厌不起来了。”克里斯蒂娜叹了口气,而后,再没说一句话。
走廊里凉嗖嗖的,显得无比空洞、凉薄。有时我也认为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为什么从没有替别人着想过。
因为我没有这个资本,我的生命只有一次,我只能为我自己而活。
过了几天,天气一扫以往的阴霾变得清新起来。天空很蓝,阳光柔和,时不时的一阵微风也没有了以往的刺骨,吹在脸上感觉很轻柔。
我和克里斯蒂娜躺在花园里,一阵的惬意。
“你们过来看这个报纸。”瓦格纳夫人拎着个报纸急匆匆的走过来
“什么报纸?”我瞥了瞥报纸,最受不了的就是那个玩意。
“昨天晚上一个军官遇刺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瓦格纳夫人将报纸扔给我们俩,揉了揉眉心,“真是太糟糕了,治安又变得差劲了,你们两个女孩子,在外也要多注意。”
“这不可能吧,这可是柏林,谁会这么大胆?”
我倒是对克里斯蒂娜的话不以为然,柏林虽然是首都,但同时它也是所有制度实行最彻底的城市,心怀不满的人更多,有这种事情也是难免的。
“不管是谁干的,反正抓住算是完了。”
克里斯蒂娜拿着报纸读了起来:“埃里希?冯?路德维希长官在军部遇刺,凶手虽然胆大,但所幸并未伤到路德维希长官,但选在军部对长官进行刺杀,无疑是对整个军队的侮辱,此人罪大恶极,抓住必须严惩......”
这个埃里希,感觉官做的挺大的嘛。
“真是大费周折。”我略带嘲讽的评价,“希望他们能早日抓到凶手吧。”
瓦格纳夫人在不远处的小屋里拿出了几个土豆,朝着我们扬了扬:“今天给你们做土豆饼。”
我笑:“土豆饼?我从来都没有吃过。”
克里斯蒂娜来劲了:“我给你说啊,我妈妈做的土豆饼特别好吃。”
我笑了笑,将报纸递给瓦格纳夫人。瓦格纳夫人看见报纸有点不是很愉快,她将土豆用报纸包上,嘴巴紧紧的抿着,脸上的皱纹有了拉伸的痕迹。
我看着瓦格纳夫人一个人暗自神伤。
瓦格纳夫人是个地道的德国妇女,她不懂政治,在她眼里家人就是一切。
在这个年代深渊,对于她们这样的家庭妇女,没有什么比身边的人更重要了。
我薅着脚边的草,感觉到指尖的湿润,却渐渐的使不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