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晋轩见戚梓七有兴趣听,便讲解道:“说白了,即是比谁才学高罢了。”
戚梓七瞬间了然,嘴上说着“如何比法”?心里却在吐槽,怎的那些文人骚客没事儿老爱比比比呢?
孟晋轩娓娓道来:“到时候会亮出几件儿宝贝,用作比拼时的彩头。至于比试内容,则由当日第一个进门之人来抽签决定,比如对诗、填词、作曲、猜谜……各式各样的比法都有。夺魁者可任意分配所有彩头,可尽数拿走,也可赠予在场旁人。前年,太子殿下也曾驾临参与并胜出,却只拿走了一幅【千里江山图】。而后,在第二日的中秋宫宴上,将其当做贺礼,献于皇上。其余的,便一样也没拿。”
戚梓七啧啧称奇道:“彩头竟这般贵重么?连赠皇上都拿得出手!也难怪太子殿下会慕名前去。”
说话间,却听屏风外有人道:“爷,小的过来送吃食。”
孟晋轩招呼侍者将茶点端进来,摆放妥善后,方夹起一枚小黄方块儿,放到戚梓七碟里,道:“阿七,快尝尝。这是凤梨酥,乃彩云轩之招牌,口碑极佳,一试便知。”
戚梓七听得孟晋轩这般夸赞,迫不及待地将碟中之物徒手捏起,送入口中细细品尝,确是有种似曾相识的味道,不由心魂一荡!想不到身处异世,还会有人能做得出如此别致口味的凤梨酥。
孟晋轩发觉戚梓七的异样,方问道:“阿七,怎的不合味口么?”
“不是的……”戚梓七神色略渐黯淡,稍缓了情绪,才道,“阿七曾经有个姐姐,总是做些点心给阿七,此酥的味道,与她做得很像。”
孟晋轩羡叹道:“哦?阿七竟还有此等口福!”
戚梓七扯出一抹苦笑,喃喃道:“可惜,她已经过世了。”
孟晋轩不意提起戚梓七的伤心事,颇为无措,只轻唤了声“阿七”。
“孟大哥,我没事的,早都过去了。”戚梓七反倒开解起孟晋轩来。她一贯不是多愁善感之人,方才只不过是睹【物】思人罢了。更何况,那凤梨酥仅仅味道相似而已,确并非黄莺姐亲手所制。便让一切前尘往事,全都随风散去了罢。
此刻,孟晋轩只觉眼前女子太过逞强懂事,心中甚为怜惜,宽慰道:“逝者已矣,毋再挂怀。阿七,你还有孟大哥。”
戚梓七抬起眼帘,正对上一双极尽温柔的俊眸,不禁心间一暖,先前的感伤已尽数去了大半。
正在此时,忽闻外间有人声:“爷,到了!就是这间儿。”听声音,确是先前给他们引路的店小二无疑。
戚梓七寻声看去,但见从屏风后头走出来名男子,眉目很俊,却透着寡淡,堪比谪仙!惊为天人的面容上有着一双仿佛能洞悉万物的眼睛。他身着一件柳黄色素面绸衫,腰间系着一根杏色蟠离纹束带,如墨青丝用白玉冠束起一部分,其余如瀑垂肩致腰际。形貌间是掩不住的云淡风清。好一个仙姿卓逸,清傲出尘!戚梓七的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她是真的遇上神仙了!
忽闻神仙男开口说话,嗓音清明澄澈,道了声:“阿轩”。
孟晋轩眼前一亮,道:“阿珩(heng,此处念第二声),你回来了!”
“我今日刚到,本想来此地歇脚,不料刚进门就碰见小二说你也在。原以为你终是食指开了窍,岂料竟是有……”说着,神仙男看向戚梓七,当瞧清楚她的面容后,陡然一怔,眼里闪过丝不敢置信,但很快便被他掩饰过去,快到连眼力极出挑的孟晋轩都不曾察觉。神仙男心底的波澜稍纵即逝,展颜浅笑道,“小丫头,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戚梓七直感觉神仙男一笑倾城,当即看呆。良久,才倏地反应过来,急忙尴尬起身,双手合十道:“兄台好眼力!”果真是双能洞悉万物的眼睛,竟一下子就瞧出来她并非儿郎。然而所谓【故人】,天底下相貌相似者不胜枚举,便并无甚好稀奇的了。
神仙男见戚梓七如同假小子一般朝自己作揖,竟忍不住又露出其天人般的笑靥,道:“你这小丫头倒是有趣儿。”
戚梓七却再一次被神仙男笑呆,以致让人白白打趣了都不知道。
神仙男继而对孟晋轩道:“阿轩,她是何人?”
“阿七自然是我友人。”孟晋轩答得含糊,如今他还未让六儿去查实戚梓七的身份,眼下也的确无甚可说。他话音刚落,忽瞧见一旁的戚梓七正兀自发愣,不由好笑,道:“阿七到底是遇着克星哩!”
一直侍奉在侧的六儿听闻,竟“噗嗤”笑将起来,道:“戚小姐,您也有今日啊!”
戚梓七惊觉,不由羞恼。却并无他法,只得向那二人扮了个鬼脸,并“哼”一声,竟不再理人。
“好了好了,孟大哥不逗你便是。”孟晋轩指了指神仙男,道,“此人便是孟大哥的那位……馋嘴朋友。”神仙男听闻,倒是一脸泰然,似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戚梓七只要一想到神仙男同一桌吃食,就满头黑线,简直太违和了。神仙男虽有笑颜,但确是普世众生之笑,旁人只会觉得好看而心生向往,却不会感到亲近。也就这一样馋嘴的嗜好,才让神仙男多了点子人情味儿。
戚梓七骤然八卦心起,不禁脱口问道:“孟大哥,你与这位兄台莫不是青梅竹马吧?”
孟晋轩听戚梓七所言,哭笑不得道:“非也。”青梅竹马?阿七措词,果真不同凡响……
戚梓七打破砂锅问到底,一双眸子乌溜溜的,道:“那便奇了!如阿七所见,孟大哥与这位兄台怎的感情这般要好?”
孟晋轩无奈道:“这,说来话长。”
六儿闻言,忙站出来,跃跃欲试道:“东家,让小的来说吧!”六儿正欲侃侃而谈,不想被神仙男打断。
却听神仙男道:“小丫头,别兄台兄台的,你既称他为【孟大哥】,在下姓卿名珩,你便称我作卿大哥吧。”
戚梓七当即无语,道:“呃,卿大哥?亲大哥!不好吧。难道你们不觉得听着甚是怪异么?不如还是卿珩大哥吧。”只怪谐音太微妙。
神仙男沉吟道:“也好。”
六儿小心翼翼出言询问:“小的可否继续?”见众人并未再打岔,方正正声调,挺起胸脯道,“咱们东家年少时,曾带领车队押送药材,去往蟠龙国回生堂分号,途中偶遇珩爷下山历练。珩爷与东家话很投机,便留下来,结伴同行。”
“竟这般简单?”戚梓七将信将疑道。
六儿瞪着眼珠道:“哪能啊!从天玺到蟠龙要越过一片老大老长的山脉哩!此脉名唤【阴山】,绵延数千里。地势凶险,山路崎岖。”
“那又如何?”戚梓七颇为不屑,崇山峻岭与她来讲,不过是小菜一碟。
“戚小姐,您听小的把话说完吖!那年不知从哪片深山老林里,竟跑出三头奇大无比的罴兽(罴pi,此处念第二声,就是棕熊),像三座小山似的一齐向咱们车队冲将过来,通通张着血盆大口,那嚎叫声响彻了整座山谷,连大地都会跟着抖哩!小的和一众伙计全都吓瘫在地,连拉车的马儿也不敢叫唤了。队伍最前头的一匹高头良驹,竟被那罴兽一爪子给拦腰拍断,连骨头都外翻出来,霎时间那血便乱射乱喷哩!”六儿说到此处蓦地顿住了,似又想起当年那血腥可怖的一幕。
“那后来呢?”梨儿突然出声,猛推了六儿一把,看来是小妮子听故事听得正起劲儿。
六儿被拉回视听,一脸后怕道:“若不是咱们东家和珩爷,双双飞身上前,与之大战几百回合,合力将那三头凶猛无比的罴兽斩杀,其余在场的一干人等哪还有命活哦!”
“不是吧,你俩好身手啊!那可是两个人对三头黑瞎子哩!”戚梓七十分佩服席间二位。
二人听了,但笑不语。仿佛早就习惯为人所崇拜似的,竟都不在意。
而后,六儿又连番叙述了孟晋轩与神仙男的多项光辉事迹,饶是见惯世面的戚梓七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更不消说梨儿了。
戚梓七见六儿讲得吐沫横飞、口干舌燥,不由试探道:“六儿,要不你先喝口茶歇一歇?”并顺便倒了杯茉莉花茶递向他。一旁的孟晋轩与神仙男只是静静地看着,却并未做声。
六儿一阵受宠若惊,忙不迭接过茶杯,连声道:“多谢戚小姐。”素日里,虽然东家也挺照顾他,却从未这般细致过,毕竟主仆有别。而戚小姐却大为不同,他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同,总之戚小姐就是待下人们不一样。
戚梓七趁六儿嘬茶之际,忽而想起先前的话题被打断这许久,她还有一肚子疑问呢!忙抓住时机发言:“哦对了,孟大哥,咱们先前说到哪了?唔……”戚梓七冥想一阵,方道,“想不到民间赛事的奖励竟也如此丰厚,你可知是何人承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