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岛湖仙魔之争对乾清宗的人来说,除了遗憾还有意外。
英烈名单上孤零零挂在最末端的乾清宗实在有些刺眼。
为何还有我宗弟子?那“一人”不知是哪位同门不幸牺牲了,可那“一兽”又是什么东西?
牺牲的同门自然不幸,再加上宗门内还发生了一件祸事,真是祸不单行。十月二十六日,石长空和听风真人匆匆返回了乾清。目击的弟子只觉得另外的那个道人面生,心生好奇,只是石长老面色不善,众人都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不知发生了何事。他二人身形消失在太清瓣北部不一会儿,心莲道场就响起召集长老的钟声。再之后,便是从青莲三心出关的弟子说陆羡、池锦二人身负重伤,性命岌岌可危。
虽然掌门很快就出面安抚了众人,但弟子们耳聪目明,显然知道事端不悦,宗门里的气氛不禁压抑起来。
乾清宗纪念死者的翎先塔钟声敲了三日,十一月初的时候,仙道阁的使者带着信函终于到了心莲山门。
使者在太清道场的正中央朗读慰问信,人们这才知道“那一兽”是护宗的神兽,伏波;“那一人”就是打叶人、亲传弟子庄却抚。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人们都微微怔了一会儿,随即哗然一片。记忆中这个名字被冠上了“史上最年轻的剑宗”这一头衔,一个月前还很是响亮,没想到世事竟这般难料。
提心吊胆多日的白木堇终于晕倒了,聆听信使的广场上又是一乱。
信函结合了仙道阁的调查和参战人士的说明,清清楚楚地描述了庄尘扮演的角色和所起作用,也将庄尘的最后决战说明了一番。信函上关于此战的描述不过百字,听者们却仿若亲眼目睹了战况的惨烈和庄尘移山填海的剑势。聆听的弟子们听得一声“好剑!干得不错!不愧是我乾清弟子!”,便爆发出一阵潮水般的掌声。
只是可惜的是,信函最后指出他们没有找到庄尘的尸身,也没有寻到他的魂魄。这意味他可能还活着,也可能已经魂飞魄散。
白木堇悲伤过重,身体十分虚弱,裴尹尹一直在照顾她。裴尹尹看似性子坚强,但实际上她也好不到哪里去。陆羡、池锦重伤未见一面,庚浩七也不知所踪,沈颂出门在外,如今庄尘牺牲,万尧跟着不知去向,一夜之间,似乎只剩下裴尹尹自己一个人了。
乾清一些受过庄尘恩惠的弟子想要来拜访慰问,都被裴尹尹做主谢绝了。只有木堇的几个师姐前来看望时,才允许进了堇尘居。
她现在只想得到批准去青莲三心的禁地一探究竟,青莲三心的太清心内有一方无边无际的莲池,所有弟子的命莲都在那里。只是可惜这几天所有的长老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气氛十分紧张,普通弟子又联系不到掌门,只得作罢。
裴尹尹心里明白这和石长空有关,但一想到宗门对庄尘的事情没有任何表态,心里不禁又寒了几分。
就在堇尘居一片愁云笼罩时,闻人听夜来到闲云峰外,说是掌门请她们去掌门殿一叙,有贵客登门,带来了庄尘的消息。裴尹尹问闻人听夜是什么人,闻人听夜只说不知,是掌门亲自让他来找她们的。
三人降落到掌门殿前的心莲道场,发现道场上的弟子众多,裴尹尹不免心里疑惑,看向闻人听夜。闻人听夜一摊手,道:“我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可能来的真的是个大人物吧?”他一边说,一边拿出掌门令驱开众人,带着二人进殿。闻人听夜伸手一指,让二人自己往前走,自己守在了门口。
“木堇、尹尹,你们来了?”云愈离站在掌门台下,温和地朝二人招手。云愈离眉目十分年轻,修为高深莫测,令人看不透。
“见过掌门。”二人齐齐下拜,随后将目光定在了云愈离身边的两人身上。
来到乾清宗的客人自然是长安和喻北歌。
千岛湖仙魔之争结束后,雾燕山休整了一天,次日告别离去了。权昂妃谦本想带着长安回去,但被喻北歌拦下了,说是要送她去乾清宗。
“这是剑圣喻北歌先生,这是长安姑娘,”云愈离介绍道,“他们有事和你们说。”
“喻北歌?”裴尹尹一愣,怪不得心莲道场上人山人海。
白木堇向喻北歌施以一礼,“晚辈白木堇见过剑圣前辈,不知庄尘哥哥到底怎么了?”
“你就是白木堇?都长这么大了呀?”喻北歌笑笑,仍然遮掩不住眉宇之间的憔悴。
“前辈不妨先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之后再说也不迟。”
“我能等,我想你们也等不得。”喻北歌摆摆手,看向云愈离,“云先生,在下再向您确认一遍,贵宗的莲池里,代表庄尘的那一朵命莲的确安然无言吧?”
白、裴二人顿时向云愈离看去,掌门笑道,“那是自然。”
喻北歌深深地看了一眼云愈离,点头道:“那便好——事后我也飞信给了贵宗的冬以玄先生,他也并没有感应到庄尘的碎魂,想来定不可能是魂飞魄散了。当时我见到了庄尘一位叫做王清泽的朋友,战后他也不见了,想来是他救走了庄尘。”当下他便将千岛湖那天晚上的事情,说给了白木堇二人,只是其中隐去了断剑仙器一事,改成了庄尘强行开启五剑天问,当时他让林几厌等人对仙道阁也是如此说的。说完,他捧出五把各异的长剑交给白木堇。
“青穗。”白木堇抚摸着青穗的剑身,那条剑穗是她亲手缠上去的。
“是的。”喻北歌点点头,“战斗结束后,长安,也就是这位姑娘,找到了庄尘丢失的这五把剑。”
白木堇盈盈一拜,谢过长安。
长安只是低着头,不看众人。
“还有一件事,”喻北歌指了指一直保持沉默的长安,“她叫长安,长安城的长安,是庄尘路上收下的一个徒弟,孤苦无依。庄尘现在下落不明,所以我擅作主张把她送来乾清,希望你们能收留她,不知木堇姑娘和云掌门意下如何?”
“……对不起,”长安小声嗫嚅。
“庄尘出事后,她受到的惊吓有点大。”
“没关系,”白木堇拉住长安的手,替她擦掉眼泪,“庄尘哥哥很厉害的,我们不用担心他啦!你以后就和我一起住吧,待会儿我给你整理个房间!”
喻北歌叹了口气,道:“该说的我都说了,那么,我就先告辞了。”白木堇再度谢过喻北歌,喻北歌摆摆手,叮嘱长安好好呆在这里不要乱跑,就辞别了云愈离,离开了掌门殿。
喻北歌离开之后,云愈离对二人道歉:“这几日宗门出了些事情,未能及时将庄尘的情况通知给你们,我在这给你赔个不是。”
白木堇心地善良,并未多说什么,反而郑重感谢了一番云愈离,拉着长安和裴尹尹一同告退。
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裴尹尹在走出掌门殿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云愈离已经不见了。
……
喻北歌站在心莲山谷的山门之下,抬头望着白玉牌坊上潇洒的“乾清”二字。
“云掌门,你想和我谈什么事?”他问道。
云愈离山门中幻化出身形,“我方才没在那两个孩子面前说出口,但还是该让你知道比较好,庄尘的命莲虽然存活,但已经开始枯败了。”
喻北歌抿抿唇,“那你身为掌门不去救他吗?我记得庄尘学了青莲剑谱吧?他可能是你们乾清宗青莲上仙在世上的唯一传人了,你该去救他的。”他伸手指了指牌坊上的落款。
云愈离目光明亮,笑起来温和可亲,半点没有掌门的架子,“他在西洲呢?我怎么救,难道让我俩组队杀进去?”
喻北歌眉头一挑,“西洲城?他去魔界了?”
“应该是你说的那位王家少年带过去的,”云愈离道,“猎魔修士王濯溪的孙子,来往魔尘两界不是难事。”
“至于救他,换作别人继承了青莲剑谱,遇此事我倒会担心些。不过既然是庄尘,那就用不着我担心了。隐、剑圣和剑神的弟子、周心陌的继任者……”云愈离扳着手指头数道,“在他众多身份里,我想反而是‘青莲传人’要不堪一些。况且你带来的那位姑娘,气息神秘,令人敬畏。你说,这样的一个庄尘,会死在魔界,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喻北歌眉头轻皱,“……算了,这个不提,你要跟我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一听此事,云愈离收起了笑容,神情忽地十分郑重。喻北歌眼角余光瞥往左右,云愈离举手之间在周边布下了严密的阵法,他深吸一口气,忽然感觉头疼,直懊悔自己来错时候了。
“郑非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