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漫惊呆了!
她没想到云烟会下跪。
她只是想在这场互相利用的局里掌握主控权,却没想到云烟会做到这种地步。
既然如此,以后的事情就更好办了!
只能说,云烟实在是太合她的心意了,让她不帮他都没天理。
“影子。”
云烟下跪,夏漫也无意继续逼迫,声音里的寒意如冰雪消融,低沉而隐晦,轻易撩动他人心弦。
暗影后退一步,身上凛冽迫人的气势也随即湮灭,无声无息。
他对气势的掌控已臻化境,收放自如,无需任何准备,待他退回夏漫身后阴影处,这房间里就好像已经没了他的踪迹,只有云烟夏漫灵芝三人。
“三皇子果真是有恩必报的真君子。本尊若不许,倒显得不近人情了。三皇子请起,无心一介布衣,不敢受此大礼。”
云烟起身,垂下睫毛掩去眸底的愤怒,以及那一丝恐惧。
身为皇子,有时候不是他不愿争便能置身事外的。
皇后只生下两个嫡子,谁都知道身为太子的嫡长子没有继位的可能。
如今朝堂中的大臣们分为两派,一派主张立长不立幼,欲捧二皇兄贺君清上位。
另一派主张立嫡不立长,把他推到刀锋浪口。
双方争执不下,斗争不断,他被贺君清派去的人刺杀陷害无数次,父皇却一直视而不见,只顾耽于逸乐。
三年前,贺君清联合一位内宫妃子陷害他,父皇终于大怒,要将他斩于午门之外。
他幸得属下拼命相救,逃离国土,只身一人被夏漫捡走,定下五年之约。
一个自小在权势倾轧中长大的皇子,自然不会甘心被人视为棋子,甘做傀儡。
他再没出息,也不会沦落到那样的境地。
可是,他看不透面前这个戴着面具的人,他的喜怒哀乐都藏在面具下,在刻意的情况下,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一点都不比他身后那个影子弱,甚至比他父皇还要强。
“方才在台上你受惊了,让灵芝带你回去休息一下。明天不用出场,休息一天压压惊。”
夏漫表示自己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云烟多谢楼主。”
对云烟来说,这个名字代表的是耻辱,但同样的,在这个时候提及自己的名讳会让他感觉更加羞耻。
“主子,少爷回来了。”
云烟转身就走,灵芝迟疑了一下,没有跟上。
“哦?怎么不来见我?”
“少爷受了些伤,正在休息。想必没能及时发现主子驾临。”
灵芝抿了抿唇,精致妖娆的面上带了些不忍以及担忧,怕夏漫责罚少爷。
“你去吧,我去看看他。”
夏漫抬起手让她离开,自己依旧带了暗影从窗户离开,运起轻功,低空掠向那人所居楼台。
“滚!”
华丽的嗓音带着深沉的愠怒,即使骂人都带着蛊惑人心的能力。
如果说云烟的声音轻灵如仙,里面这人的声音就是十足的恶魔,如罂粟一般让人明知危险,却甘心沉沦地狱,只求他回眸一顾。
“废物!自己没本事只会回来拿下人出气。”
夏漫却丝毫不受影响,一脚踹开房门,一张鬼面在这暗夜里掀起惊悚的气浪,随着灌入房间的暖风铺天盖地的迫向室内。
在夜明珠柔和的光芒下乍然看到这样一张鬼面并不算好的体验,房内的几个丫头强忍住几乎溢出口的惊呼声,脸色却也都变得煞白。
“奴婢叩见主子。”
有资格见到血玉楼主的人自然不是泛泛之辈,这些丫头或许不是绝顶高手,却绝对忠心,懂得保守秘密。
“你们都下去吧。今天谁都不准过来伺候他!”
夏漫冷眼扫过跪伏在自己面前的几人,遣退他们。
“事情办得怎么样。”
丫头们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夏漫才看向半躺在床上的男人。
一头泛着柔光的墨色长发披在玉枕上,脸上没有血色,唇色却红艳异常,一双比红唇更艳的眸子像血色的宝石一般,透着诡异的妖艳。
这个男人真的很美,像诱人沉沦的恶魔,只一眼就让人万劫不复。
七年了!
从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已经七年了,夏漫还是没办法长时间盯着他那双眼睛。
从十年前刚从相府的床上醒过来那天,她就经常做一个噩梦。
梦里,那一双妖艳的血色瞳眸,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华丽魔魅的嗓音是那样的魅惑人心。
“往生极乐,莫寻错了仇家!”
梦靥总是在这句带着回响的话中结束,胸口也会在那一刻宛如被利器穿过,痛的她几欲窒息。
从七年前她第一次看到还是少年的他的时候,就几乎可以肯定,前世的自己就是死在他手里的。
刺向自己胸口的利刃,自然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有机会翻转那注定的悲剧场面!
挽歌明明比她还要大五岁,她却让血玉楼的下人唤他少爷,分明就存有报复心理。
挽歌不知道,只拿她当救命恩人对待,一个称呼而已,自然随她高兴。
“成了。”
挽歌话不多,从来没有反驳过她。
她交代给他的事情,哪怕豁出命去,他也不曾皱过眉头。
“你果然还不够强。你本不该受这么重的伤的。等伤养好了去绝命崖找鬼面。打败他再回来!”
“是。”
鬼面是挽歌的师父,曾经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只因欠了夏漫一个人情,答应为她调教一个人出来。
挽歌用七年时间尽得他的真传已经实属不易,如今夏漫给他任务让他打败鬼面,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鬼面这个人有个臭毛病,和别人切磋绝对下死手,不管对手是谁,就算是自己的徒弟也别想让他留手半分。
可是因为这是夏漫的要求,即使知道难比登天,挽歌还是答应了。
因为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更因为她从来不因为他的一双眼睛骂他是妖孽,说他是不祥之子。
明知道挽歌会答应的,夏漫还是握紧了拳头。
她一直在等,等挽歌反抗自己,也一直在找他的底线。
可是他从来没有反抗自己,不管她的要求有多过分,他从来没说过不。
她恨他。
却也知道自己真的找错了仇家。
他其实,不过是个被人训练成杀手的可怜人罢了。
今生因为她横插一脚,已经没机会知道他被谁捡去,为谁卖命了。
如今的他,是她手里的一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