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子心情极差,一张天下人都欠了他五百万两银子的脸,让人不得不绕道而行,一些被沈平安揍过的公子哥更是有多远躲多远。
在齐天城对很多人来说,有三个人最不能惹,一个是刘楚王朝的皇帝,一个是太阴宫的宫主,另外一个就是生气的安公子。
第一个和第二个都是难见一面的,而第三个怎么看都有点讽刺的意思,不过还确实是那个理。
没人知道又是谁惹了安公子,几个看着安公子踏出万宝阁的人豁然开朗,能让安公子吃瘪的地方确实也只有那么几个,于是这几人决定去喝酒庆祝,好像是他们让沈平安有火无处发一样,足以见得平日里沈平安把齐天城的公子少爷们压的有多惨。
没一会儿,齐天城到处可见鸽子飞舞,安公子生气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齐天城,有人乐的准备看戏,也有人连忙让下人把眼睛擦亮了,看到沈平安好赶紧闪人。
不知不觉,沈平安走到了齐天城标志性建筑之一的忘乡居。
如果说万宝阁是珠光宝气的聚宝盆,那忘乡居就是百花争艳的大花园。
在这里就找不到一个丑姑娘。
忘乡居门口的几位还有些姿色的姑娘在招呼客人,虽然她们没法跟忘乡居的四大花魁比,不过还是能让路过忘乡居的一些有贼心没贼胆更没本钱的百姓往她们身上瞥一眼就马上收回目光,像个小偷一样。
而忘乡居三位老鸨里其中的一个看到沈平安就迎了上来。
“哎哟,安公子,是不是想我们飘雪了?咦?安公子,敢为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你了?真不知死活!”徐娘半老风韵尚余的老鸨开口就骂,仿佛这样沈平安就能解气似的。
“梅姨,这段时间可有人找飘雪?”沈平安收起冰冷的脸,好像他刚才没生气一样,举步向里面走去,不动声色的将一张银票塞到老鸨手里。
青楼里,水晶玉璧的灯光中,男人的醉生梦死,女人的欢颜陪酒让沈平安莫名的非常不舒服,即便穿过珍珠串起来的门帘,他都用手轻轻很小心的拨开,决不让珍珠碰到自己的身子,好像珍珠有剧毒一样。
老鸨很老练的收起的银票,笑着回答道:“有,飘雪是我们忘乡居的四大花魁之一,没人找就奇怪了。”
沈平安微微眯着眼睛笑问道:“又是哪家的人找飘雪啊?回头我好去拜访一下。”
老鸨怎么可能告诉沈平安,这两年因为沈平安的原因,好多常客都来的有些少了,生怕遇到安公子再被揍一顿,挨了揍回家,自家的长辈还要痛诉,让以后看到沈平安就绕道而行,至于想找回场子的想法,有好几个一品大臣的儿子已经被老子亲自捆上荆棘送到沈王府任凭老王爷发落,而老王爷自然不会真的惩罚,相反,老王爷脸上还有些挂不住,幸好来人也没有讽刺的意思,事情也就在相谈甚欢中小事化了。
比较幸运的是,安公子出手从来都是以挥金如土而著名,也算是替忘乡居挽回了一些损失。
“唉,人老咯,眼就花了,我刚说飘雪在陪安公子,那人转身就跑,跑的比兔子还快。”
沈平安也不揭穿,又将一张银票塞给老鸨,笑道:“那以后还要麻烦梅姨多照顾飘雪了,你应该懂我什么意思,比如说上次的事情……”
“哎呀!”老鸨露出后悔无比的样子,唉声叹气道:“我也不知道秦少爷居然是那种人!我想他爹身为尚书令,他怎么也该有秦丞相的几分气度,哪知,哪知……”
“梅姨,你看,我又没没有责怪你,这种事情梅姨以后肯定不允许再发生了,对吧?”沈平安的笑意更浓,老鸨也愈加的紧张,她知道沈平安是何意思,这种事情她可做不了主啊。
“安公子,这……”老鸨一时左右为难,沈平安又递过来一张银票,这下真的苦的老鸨了,之前连收两张,现在不收不是不答应吗?如果把刚才收的退回去更要不得啊。
沈平安笑眯眯的指着楼下一处,那里站着一个双手怀抱的中年人,轻言道:“看到那个人了吗?他是我爷爷安排的护卫,一生杀人无数,那流出来的鲜血淹了忘乡居都太简单了,最近天黑的还是很快,月亮也很高,那个,有句话说的好啊,月黑风高杀人夜。”
话一出,老鸨已经吓的脸色苍白,别人说这句话她还能当成笑话来听,但是已经把明珠公主带来忘乡居玩了好几次的沈平安可不一样啊,明珠公主可是盛邦帝许给沈平安的正妻啊,这种折损皇家掩面足以满门抄斩都算轻的事情沈平安都做了,血染忘乡居也不算什么大事了吧?
这时,一个慵懒而妩媚的声音传到两人耳中。
“安公子,你就别为难梅姐了,这种事情她确实做不了主,以后飘雪不会再有其他人打扰;梅姐,你也是,安公子的赏钱怎么能不收呢?不仅要收,少了还不要,安公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哈哈,柳三姨说的极是,收少了我还不高兴!”一边转身一边把身上所有的银票都塞给了老鸨,看着不知何时站在通往三楼楼梯的柳三姨,笑道:“柳三姨今天气色不错啊,平常三天都难见到一次,今天就看到柳三姨两次了,难道是我今天不是一般的容光焕发?让柳三姨看了都动心了?好说好说,只要柳三姨愿意,等会儿我就差遣八抬大轿来接柳三姨过门,要是柳三姨觉得不够威风,不够诚意,我就亲自赶我爷爷的双虎画戟战车来如何?”
钟爱大红色的柳三姨浅浅一笑,继续用那种极具魅惑的慵懒声音说道:“奴家是很乐意,却怕进门后被忠烈的老王爷将奴家打死,这福分奴家实在消受不起啊。”
“哈哈,柳三姨说笑了,我要是真能把柳三姨接进门,我爷爷肯定跑到祠堂去去拜祖宗,说我给沈家争颜面了,我爷爷可是一直牵挂着柳三姨呢。”
柳三姨的神色微微一变,很快就恢复如常,说道:“我这身子还真见不得风吹,这才吹来一会儿又头疼了,今日就不陪安公子聊天了。”
说完,也不管沈平安答应不答应,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她又停下脚步,道:“安公子可以随时接飘雪回府,忘乡居不会阻拦。”
看着柳三姨消失在楼梯转角处,老鸨也以还要招呼其他客人为由赶紧告退,生怕等会儿沈平安又要给她什么为难。
楼下,中年人在柳三姨出现时就睁开了眼睛,作为安公子的护卫,不寻常的气息他实在太敏感。
所以他的气机锁定了红衣女子,一旦红衣女子有什么不正常的举止,那么松纹赤霞会第一时间刺向她的咽喉!
待红衣女子走上楼后,中年人也没有放松警惕,一个青楼里尽然有道门中人!而且十有八九还是一个道门高手,这实在匪夷所思了!
中年人略皱眉头的自言自语道:“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碍事的人走后,沈平安轻车熟路的沿着二楼的走廊左拐右拐后,从另一个楼梯下了楼,步入到青楼的后院,在后院还有四个独门独院,这正是平时四大花魁居住的地方。
飘雪喜宁静,所以选择了靠最里面的一间,平日里没事她就在院子或者屋里自弹自唱一会儿,又或者就在屋里执笔作丹青,唯一陪伴的她的是一条下獠牙露出最外的小黑狗,是一条飘雪在外面捡来回来的没人要的小狗,当时病怏怏的差点没死去,半年多过去了,这条狗病早好了,也没长多大,比很多百姓吃的还好的它还有些微胖,一身黑色的皮毛亮而光滑,飘雪叫它小泥鳅,不过安公子根据它的獠牙叫它地包天。
沈平安还没走到那座种了很多小白菊的小别院,连续不断的狗叫声就响起了,然后一条小黑后摇着尾巴欢快的跑出小院子,待跑到沈平安身边后就围着身边转圈,又蹦又跳。
沈平安就蹲下将只有一尺多长的地包天抱起来,这条黑狗不知为何,特别喜欢让人抱着它。
地包天到了沈平安的怀里后就一个劲儿的舔沈平安的脸,沈平安乐呵呵的不停说行了行了。
他抱着地包天,推开小柴扉,踏着小石子扑的路,闻着小白菊的花香走向那座不大的房子,才推开房门,飘雪空灵的声音就传来。
“来了?”
沈平安走过小客厅,来到四美屏风后面的小书房,见飘雪正在作画,不过笔尖的黑墨告诉沈平安那不是丹青,他柔声问道:“又在画什么呢?”
飘雪抬头抿嘴一笑,红唇左下方的美人痣让她此时愈加美艳,用纤纤素手捂着嘴偷笑道:“在画一个恶人欺负另外一个恶人。”
沈平安走到书桌前,虽然现在还没有画完,他还是认出了,这画的是他上次羞辱秦温的画面,笑道:“果然是恶人,果然人模狗样。”
飘雪抬头,剪秋水的双眸带着些许责怪,“不许这么作践自己。”
沈平安开怀哈哈一笑,指着画上两人唯一一个被画出正面的人道:“我说他呢,你看这画上不就他一个人露出了面貌吗?啧啧,飘雪,你画功又进步了,本公子的背影被你画的如此气宇轩昂。”
飘雪妩媚的白了沈平安一眼,嫣然一笑,露出如编贝的白齿,轻言道:“美了你。”
“那是必须的。”沈平安不知羞耻的回答,怀里的地包天也旺旺的叫了两声,如果这条狗有灵性的话,那肯定不是赞同。
飘雪放下笔,走向小客厅,很快给沈平安泡了一杯茶来,茶是她自己到齐天城的一个茶铺买的,她不懂茶,也不知道沈平安喜不喜欢喝茶,反正这茶是最贵的,最贵的虽然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是不会差。
她把茶放在书桌上,沈平安已经放下地包天,拿起了她放下的笔,在那个背影后面开始继续作画,他画的是一个脸带一些惊慌的漂亮女子,飘雪站在他身边面带些羞意的安静看着,等画完后后,安公子恬不知耻在一空白处龙飞凤舞的写上几个字。
沈平安救美图。
完事后看了一下,才满意点头的放下笔,端起茶喝了一口,一如既往的大叫好茶。
飘雪看着画轻声赞道:“你的画很好,字也好。”
沈平安听了自嘲一笑,道:“作为沈王府唯一的第三代,还是男儿身,拿不得刀,舞不了剑,兵法没学一篇,当然必须在字画和手谈方面独树一帜,不然怎么敢让人叫安公子?”
飘雪听了低头不语,片刻后她轻轻捏着自己的手指,带着些许不安,问道:“你那样羞辱丞相之子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常年混在忘乡居的沈平安粗俗之话学了不少,不过还没有单独在飘雪面前说过,他走向飘雪的软塌,躺下后道:“能有什么麻烦?有个当爹的丞相了不起了?我还有个爷爷当王爷呢。飘雪,为我弹一曲吧,我休息一下。”
小院里,扬起那把价值连城十大名琴余不足五的凤初啼的琴音。
一曲常见的青山绿水伴沈平安悄悄入眠。
那年,他八岁。
那年,她七岁。
那年,他偷偷郊游城外遇到有生以来最汹涌的暗杀,虽有神仆月歌掩护,他也不小心落入激流。
那年,她用全身力气摔倒十余次将他从河边拖上岸,朦胧中,他看到她嘴唇下的痣以及锁骨下一块小小的月牙标志。
那年,他被父亲寻到带走,她目送他离开,待他趾高气扬带着护卫队和珠宝再回来,只看到一片焦土废墟。
这年,他在万花中找到一颗痣,惊喜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