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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女儿梦(一)

八冲在哪里?我不知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村名,但从父亲的嘴里得知要走二十几里的山路。灰蒙蒙的天空下着小雨。父亲把我那个蓝色的旅行袋扛在肩上,他一手抓着袋子一手撑着雨伞。我也撑着父亲从GD买回来的花折伞,跟在父亲身后。我们沿着泥泞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八冲走去。

父亲一路走一路打听八冲怎么走。二十几里山路,我们走了近三个钟。终于到了玉英舅妈的老母亲家。经他们一寒暄才知晓,玉英舅妈的小弟媳妇是汪柱师傅的双胞胎女儿之一,这样一来,好像又拉近了大家的距离。父亲很客气地把我托付给这位只见了一面的舅母娘,便回家。她们家好多兄弟姐妹,玉英舅妈的大侄女夫妻俩在厂里负责伙食。二侄女是厂里的修坯组长,人称娇姐。二侄女婿是窑部组长。听她们说,下午还要去茅市街附近的娇姐家住一晚,明天早晨才搭车去衡阳。我心里怦怦乱跳,坐在长凳上拘束得手不知往哪搁。

下午这一行背着大包小袋的队伍有二十人左右吧,我分不清谁是谁?只认得玉英舅妈和梅表姐。忽大忽小的冷雨还在继续,我穿着父亲去年买的黑色平跟短皮靴,背着行李袋撑着伞。走了不知多远,天色都快黑了还未到,我感觉靴里进水了,双脚木木的,大腿也开始疼得迈不了步。估摸着从八冲出发走到这个不知名字的村庄又有十几里路。梅表姐的步姿看起来更艰难,她穿着一双高跟皮鞋。大伙都是一身疲惫地提着沉重的双腿。终于听到她们说,到了。

家家户户早已拉亮电灯。借着灯光,走在前面的几位都下到村前池塘的码头上,他们蹲下来洗净沾满湿泥的鞋子。我也像他们一样,但很辛苦才蹲下去。捡起塘边一把湿稻草小心地擦拭我的黑皮靴子。深感不妙,鞋垫下藏着姨母塞给我的路费,虽用胶袋裹好了的,可我总不放心。

晚饭,坐了满满两桌人。他们主家俩老忙活好了却未能入席,端着饭碗站在桌子旁边夹菜。组长连忙起身让坐,被热情的俩老推让了,硬按组长的肩膀叫她继续坐下吃。人太多了。好佩服这老俩口,这么能干!这么快就开饭了,而且满满一桌的菜还那么丰盛可口。

临睡前洗脚,脱了鞋子就真的像我预想的一样,袜子湿了。把手伸进鞋里一探,鞋垫也湿了。唉!我的新鞋子呀!才穿一个冬天,怎么就渗水了?三四个人一张床,床边排排坐着几个人同时洗脚,我哪好意思翻查我的秘密。躺到床上我还不放心地老瞅着摆在床前地上的鞋子,生怕闭上眼,它就不见了。她们有的把鞋垫拿出来放去火炉边烘烤,我就是不敢,生怕他们发现我鞋底的秘密,就这样忐忑不安地也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队伍里又多出三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一个个子比我矮,胖胖的女孩与娇姐同村,名叫华香。另一个个子超高的女孩是娇姐弟弟女朋友的妹妹,名叫海英,她个头起码一米七,比娇姐老公还高。还有一个更胖的女孩,发育超级丰满的胸脯最显眼,名字很好听,叫嫦娥。她们和我一样都是应届毕业生。这次也是去厂里上班,玉英舅妈有些担心地说:“这次带这么多人去,年前也没跟老板娘讲,不知能不能全招进去呢?”她又望着梅表姐说:“春梅!你表妹是你带来的,到时你自己和老板娘说。”我跟在她们人群里,听到她这样讲,不由得更加担心,这可怎么办?我个子小,皮肤又黑,连证件也是借来的。傻瓜都能看出来,我哪像个七四年出生的姑娘?梅表姐安慰我说:“不怕,每年都要招工,我去和老板娘说,你也去彩绘组。”

一辆茅市街车站开过来的小巴士在我们的身边停下,车几乎就被我们坐满了。

衡阳火车站,我第一次来,车站外面的桥底下挤满了人。我紧紧拉着梅表姐的衣服,生怕挤散。娇姐的老公对我们说:“你们先在这等一会,我和小波进去看情况,看能买到几点的火车票,不要乱走哦。”我们一团人紧挨着站在一起静静地等待。过了半个多小时,他们挤出来了。“只有下午三点多的无座火车票,而且还是高价票,这几天的票都卖光了。”娇姐老公无奈地说。

现在才早上九点多,要等到下午三点多钟。跟着他们挤进火车站门口,按着车站指示进入一个红白蓝格雨布搭的临时候车室里。嘈杂的雨棚里用长木板搭的凳子,好些长木凳被雨漏湿无法坐。只好翻找旅行袋里装东西的胶袋,暂时垫着坐。在那等几个钟,我不敢喝水不敢吃东西。因为我不知道厕所在哪里,估计也远,这么多人,就怕挤着挤着找不着队伍。湿漉漉的候车室,湿漉漉的雨伞,湿湿的鞋子,还有潮潮的旅行袋,这些都让人狼狈不已。漫长的候车,心里好郁闷好烦乱。

终于等来剪票上车的广播。似是一窝蜂的人群,秩序有些混乱,拥挤着步出了大雨棚。随着一路急奔的人群拥上车厢。过道里站得满满的,洗手架上早就堆满大包小袋的行李。我和梅表姐在两节车厢的衔接处停了下来,只好坐在旅行袋上。过道上还有挤来挤去的行人,他们还在匆匆挤着找座位。玉英舅妈又对着梅表姐喊:“春梅!你別坐那个装腌菜的袋子,坐到一股臊味就没法吃了。”然后,他们就坏坏地拿梅表姐打趣。梅表姐总是笑嘻嘻的,任由他们调侃。我有些讨厌她们这种话里带刺的酸言酸语。

火车哐啷哐啷开动了。坐在这接口位置,就像拉锯似的左右移动。心里直纳闷,母亲不是说坐在火车上就像平地一样平稳吗?我怎么感觉这么摇晃簸动呢。过了没多久,听到宏亮的吆喝声:“来,来,来,让一让,让一让,花生啤酒矿泉水,香烟纸巾麻辣条喽。”

梅表姐喊我:“列车员推车过来了,站起来。”

我连忙提起屁股底下的行李袋,紧贴着车厢壁。好不容易坐下,没一会儿又过来一辆推车吆喝着:“来,来,来,让一让,新鲜的水果啦!”

唉!屁股丁点的地方也不得安宁,挪来挪去。五点多钟,吆喝声又来了:“来,来,来,让一让,热腾腾的盒饭来喽。”

梅表姐说:“卖饭的来了,吃一个吧,不好吃也要吃,还有好几个钟呢。”

一人一份盒饭,十块钱一份。像剩饭一样的米饭上有一些水豆腐和大白菜,吃到嘴里淡淡的,一点味也没有。勉强地扒光了这个昂贵的盒饭,也实在是饿了,今天一早出门到现在才吃饭。

扔掉白色的泡沫饭盒,用手揩了揩嘴,肚子总算填饱了。卖饭的推车来回好几次,到最后吆喝:“盒饭啦,盒饭啦,五块钱一份的盒饭啦!”

我听了后悔死了。早知就多饿一会儿。

火车厢对接的顶部像漏雨似的滴在我的蓝色大西装上,用手指一摸,油乎乎的。等去到厂里,这件超大码的外套恐怕就不好意思再穿了。在这摇摇晃晃的哐哐声中捱到夜里十二点多钟。听广播说列车马上进站。拥挤的车厢顿时又变得嘈杂起来,座位上的乘客也都忙着站起身拿行李,准备下火车。我双手紧紧抱着旅行袋站立着,就等停车开门。

“嗤……”火车放出了一串长长的气体,哐噹停下了。

几乎不用走,就能被后面的人龙推挤着下火车。等到大队伍到齐后,才又顺着出站的人流往前涌,出了站才知道这次列车终点站是广州天河火车站。我望着灯火通明的马路,这就是GD呀,晚上跟白天一样热闹,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永远也过不完的车。他们说这么夜,没有新塘方向的公交车了。这么多人,得租个小巴才行,可这么晚了,去哪找小巴呢?

他们商量一阵无果。我们只好沿着马路一边走一边碰碰运气。马路两旁的路灯射在积水的路面,泛出一个个模糊的长影。我的脚板底痛得要死,脚一落到地面就痛得不想再迈步。又不得不茫然地跟在他们身后,幸好广州没下雨。可是这样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呢?陶瓷厂在哪里呀?我有种想哭的冲动,恨不能坐在这不动了,这个行李袋好像越来越重。走啊走啊,也不知走了多远,老天爷可怜我了吧,终于等到一辆小巴。他们谈妥价钱,我们就上车。一个多小时以后,在一个很大很闪亮的酒店附近下车。我抬头望见了五光十色的大招牌——太阳城大酒店,好气派好豪华!

下了车继续走路,又走了将近半个钟才到厂门口,两扇大大的铁门上写着“祥富”二字。

玉英舅妈直接回她的出租屋。娇姐的老公拍门喊门卫。门卫见了我们这一大队人马,便要求大家亮出厂牌才能进,门卫打量着我们四张生面孔,说未经老板娘允许,不得入内。我急了,这可怎么是好?

娇姐老公和那值班的门卫交涉着。原来娇姐弟弟也是门卫,他解释说我们是来应聘的新人,老板娘知道的,只是这么晚不方便打搅老板娘。现在登记我们的身份证也可以的,明天再去找老板娘。门卫看着他们,也只好同意放我们进去。

跟着梅表姐进了宿舍,赶紧洗洗漱漱。梅表姐说太晚了,厨房的柴早就烧完了,今晚只好洗冷水澡。全身骨头像散架似的,还要洗冷水澡,我听了就打冷颤。脱了鞋子,趁没人赶快取出我鞋垫下的钱,打开一看,心凉了大半截,四张四大伟人的钞票,有三张都渗湿头像已花,还剩一张幸免。唉!姨母给的四百块,就这样被毁了三张,懊悔不已。

等都收拾好,已是凌晨两点多钟。“哟!都快三点钟了,快睡吧。”梅表姐催促。躺到床上很快就睡着。

第二天早晨,梅表姐从隔壁的厨房打来一瓷兜面条。一碗干巴巴的清水面条里啥料都没有,梅表姐说她减肥不吃,全让给我吃。我哪吃得下,结果,我和她共享了这份珍贵的早餐。

厂里规定八点钟前打卡,吃完早餐,梅表姐拿出她的小镜子,开始描眉、涂口红,嘴唇红红的像吸血鬼,笑着问我:“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我只好违心地应着。心里直纳闷,在厂里上班也要打扮这么漂亮吗?不懂。

“好了,走了,带你去办公室找老板娘。”

我跟在梅表姐身后,上下左右扫视着工厂的宿舍:左右两排平房呈一字形,各分五间,挨最里边的围墙分别是男女卫生间,厨房就在男卫生间隔壁,平房中间的空地上方盖着铁皮瓦。宿舍大门外一块空地堆满红泥土。围墙上边居然还能看到山,是很平坦的山体,山上的树枝垂到围墙边那三个水龙头的位置,一伸手就能摘到树叶。就在水龙头的附近空地上,我看到一个敞天的大圆水井,原来水就是从这水井里抽上来的。

迈进有些暗的车间,左边靠墙堆着白色的石膏模,右边好几个工人拿着水管在灌泥浆,车间过道停放着好多铁架车,上面摆满泥坯。我好奇地望着这一切,泥坯、白色的坯,彩色的坯。

梅表姐打完卡,看见了办公室门口的老板娘。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个子娇小,一头栗红色卷发,前额上吹成高高的波浪。红色高领毛线衣上宽厚的大格子披肩随意搭住双肩,可以当外套了。黑色的长裙下露出一双黑色的高跟皮鞋,但没穿袜子。玫红色的嘴唇是那么丰润自然,比梅表姐的看起来顺眼多了。眼前的老板娘给人一种华贵又高雅的气质。心里暗暗羡慕不已。

“老板娘!”梅表姐满脸堆着笑容,甜甜的叫。梅表姐拉着我站到老板娘面前,“这是我表妹,可不可以让她也去彩绘组呀?”

“有没有身份证、未婚证?今年多大啦?”

梅表姐连忙递上我的身份证。

“一九七四年的?”老板娘疑惑地看看手里的身份证打量着我。

梅表姐歉意的笑着说:“老板娘!……您收下她吧……表妹很乖的。”

老板娘望着我的身份证思量一会,朝办公室喊道:“孔玉莹,过来。拿去登记一下。”说完,她就去巡视车间了。

谢天谢地,有工作了。我和梅表姐都舒了一口气,从办公室出来,手上拿着邹小姐刚给的考勤卡,高兴的步向打卡机。

彩绘组长——玉英舅妈,让我和梅表姐同台工作。新员工只需负责第一关,拿着高压风枪吹净白胚上的灰尘就行。这一台画小熊花盆。算上我,这条长方形的长工作台有六个员工,她们面前摆着不同颜色的颜料,颜料碗里还有个小搅拌机。梅表姐是老员工,她画最后一关:小熊的眼睛和鼻子。她面前是一碗黑色的颜料,还负责把画好的产品再检验一次装箱。

我看到组长一会儿在五张工作台之间巡查,一会儿去到车间后面的巷子里,手上捧个白色的大陶瓷罐。

一个大大的车间里分出那么多个部门,打模声,风枪声,拣产品的声音,推铁架车的声音,感觉有些嘈杂。一上午我就站在台前抓着风枪吹呀吹,像机器似的,一刻也不敢停。十二点钟,下班铃响了,她们放下笔,关了灯。梅表姐叫我:“走了,去打卡吃饭。”

卡钟前排起“长龙”。卡钟旁站着一个保安,那个办公室的孔小姐也站在那监视。卡钟上方贴着:代人打卡,罚款五十。我心里琢磨着:代人打卡那么严重,我工作一天八小时才八块钱,梅表姐做了两年也才十一块钱一天。五十块钱得干好几天呐。

宿舍铁皮棚下的过厅里又是两条“长龙”。两个白色的大胶桶,保安两手绕在背后,站在饭桶前看守着这两条“长龙。”打好饭,去厨房窗口打菜,我望着玉英舅妈的大侄女凤姐笑了笑,她们两夫妇买菜做饭兼煮早餐。听梅表姐说,厂里有一百多个员工。订单多,老板娘还会继续招人,但也经常有人离职。

几片薄得看不见的肥肉渣煮的小白菜,已经变得黄黄的了,见了就没胃口。梅表姐端着饭兜去对面的宿舍找老乡夹点家里带来的腌菜吃。和我们一道来的那几个全住对面那间房。娇姐夫妇都是组长,就有特殊待遇——一间小小的夫妻房。宿舍大门口那间房被分隔成四五个小夫妻房。我和梅表姐住的这间房较杂,三张上下铺的木架床,两张铁架床,有GX人、JX人、HB人,还有一个搞清洁的HN阿姨。

中午吃饭有一个钟时间,有的人三几分钟就搞定一餐,多半都倒进了外面的大垃圾桶。她们有的三五两个牵手出去厂外溜哒。我哪里也不敢去,洗了碗就坐在床上发呆。梅表姐床里边有个小闹钟,我把闹针指向了十二点四十五分,拉好床帘。能小睡一会也好。

那边床是个HB女孩,她床前从打饭开始,就有个胖小伙在那说说笑笑。有时又见他们钻进床帘,小声说大声笑,估计是对情侣,一点也不顾忌大家的感受。人家都午睡了,他还不离开。真讨厌,没个安静觉睡。

同道来的嫦娥和我一样分在彩绘组。华香跟着娇姐在修坯组,海英的姐姐是修坯组刮坯口的,海英就跟她姐学刮坯口。听表姐说刮坯口工资计件。有时她们能领到一千多的工资,但也很累。注浆组一松模,她们就要抓紧时间刮坯口,干了就刮不动了。五条注浆线,两个刮坯工。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月,梅表姐早叫苦,说没钱花了。她想去买新衣服。几天前去办公室找邹小姐预支了五十块工资买鞋子。按例每月二十号发工资。她们老员工去年十二月的工资拖到现在还未发下来,再过两天就到这个月发工资的日期了。二台和三台的大多是HN郴州人,她们干了两年多,有个很泼辣厉害的姑娘叫周远桃。这天早晨,我照例出了宿舍准备去打卡。只见周远桃她们一堆人在门口议论。还有一些男同事,估计是注浆组和窑部组的人。梅表姐拉着我小小声地说:“别理她们,你是新来的,不关你的事,好好做你的事。她们在商议罢工。”

“哦。”今天好像气氛有点怪,台上三三两两的人似乎也静不下心工作。组长要我们别瞎起哄,她们要闹让她们闹去,我们该干嘛就干嘛。

后来工资发下来了,我上个月,合计晚上的加班费,领了三百八十九元,好开心!下午向组长请了一个小时的假(老板娘特许发工资的假),和梅表姐她们租摩托车去新塘邮局汇了三百块回家。梅表姐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我:“你才三百多,就寄三百回家?才第一个月,你不买两件新衣服吗?下个月也未必准时发工资。”

“够用了,暂时不买衣服。”我很有信心地回答。厂里包吃包住,也不用花什么闲钱。我迫切地想尽快寄钱回家,我想家里人和我一样的高兴。

家里更需要钱,三妹也开学了,家里用钱的地方也多,希望能帮父母减轻一点负担。我终于领工资了,他们收到汇款单该是多么开心呀!我像是看见母亲排队取钱时那骄傲的神情了。她可以大声地对邻居们炫耀,这是我家老大从广州寄来的钱。

周远桃她们领了工资就离厂了。听闻,老板娘连进厂的三百块押金也一个子不少的发给了她们,这一伴走了十几个,彩绘组只剩两台。

老板娘不愧是老板娘,没过几天,又招来一大队HN桃源人,彩绘的,注浆的,制模的,窑部的,共计二三十号人吧。领头的是对年轻夫妻,男的聘来做厂里的总管,女的专管我们彩绘组,我们都叫她主管,连舅母娘也归她管。据小道消息,是在别的陶瓷厂挖过来的。

上班制度更严格了,没画合格的产品需要返工,以前组长还让我们利用上班时间返工,现在一律下班做义务工。

白天八小时,为了提高效率,防止员工偷懒,帮老板娘节约工钱,主管给每一台都定了产品数量。她就是尽可能的不让我们加班。其实加班费也少得可怜,像我加班一小时才一块钱。就这样,她也不让我们加班。白天未能完成工作任务的,晚上继续做义务工。老板娘乐得呵呵笑,笑盈盈地在车间走来走去。

上班时除了工作需要,不许闲聊,上厕所不得超五分钟。连玉英舅妈——彩绘的组长也要看她脸色。她经常拿着一个产品在组长面前指这说那。原本组长负责调色,现在什么都要与她商量。老板娘把大权交给了桃源夫妇。还听说桃源人新员工九块钱一天,老员工十二块钱一天。之前整个彩绘组才两个人拿十二块的高工资,一个是向阳桥的老乡许春英,她资历老,也画得好。另一个是老乡燕萍,她男朋友是保安队长,坐办公室,老板娘很器重他。而且燕萍也画得又快又好,彩绘组的红人。

没办法,我只能更加勤快认真工作,担心随时都会被炒鱿鱼。这批货是猪猪储钱罐,有大、中、小三款。我画绿色的叶子,迎香画蓝色的眼珠,晓月和西珍画黑眼瞳,梅表姐在最后画猪眼睫毛,这是最难画的一关。那一台是春英画眼睫毛。猪背上的大花就等彩绘好了再喷枪,一支专门喷色的气枪给花喷上粉红色。

桃源组长在铁架车上仔细查看,“啪”地一声,一个已彩绘好的小猪砸到梅表姐面前。

“吴春梅!你看你画的眼睫毛,看样品了吗?是这样画的吗?做了两年的老员工,眼睫毛都画不好。下班全部返工。”主管命令式的语气,不容有违。梅表姐的辩解显得那么无力。

心惊胆颤地听着新主管的训斥,很认真很认真地画我的绿叶,生怕她逮着我也一起骂。画猪的这些日子,天天都特别紧张,梅表姐几乎每天都要挨训。唉!真盼望小猪快些出货柜,早点结束这种提心掉胆的日子。

梅表姐挨骂,心里很不爽。下班了,她对我说:“主管像是针对我似的,总找茬,做得没意思,好烦!不想干了,去合兴陶瓷厂算了。”

“合兴在哪?远吗?你走了,我怎么办?”

梅表姐是我在厂里唯一的依靠。她说要走,我心里好难过。都怪那个主管,自从她来了之后,我们八小时就像机器一样地工作,还要随时准备挨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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