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眠初,我诅咒你……像我一样。”陶漫穿着当年嫁给寂凛时的白色嫁衣,披头散发,满脸血痕地伸长了手撕开一片虚无的黑暗向她狠狠抓来。
她想喊想叫,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响,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她只好拼命的向后跑,身体猛地下沉,小腿抽搐了一下,她好像又跌进了另一重黑暗的深渊里,不,这似乎是光明……
寂眠初眨了眨眼睛,长睫像倦怠的蝶翅轻轻扑扇了两下,有光,看来她又做噩梦了,刚想松一口气,却听见前方有人突然低咒:“****!”
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这……是什么地方?她躺着的不像是她卧室里舒适的简欧木床,而更像……没等她彻底清醒过来,两只有力的手已经抓住了她的肩膀毫不拖泥带水的把她拽了出去,嘭!拽下她的人松了手,她被丢垃圾似的被丢在了马路边。
“你是谁?”寂眠初以一种极扭曲的姿势躺着,全身上下好像都失去了感觉,她既感受不到疼痛也动不了!
为什么?怎么办……他要做什么……
她脑袋里突然蹦出寂凛一直拿来恐吓她的话:“眠初啊,不要乱跑,不然外面的坏人会把你抓住,他们先一个一个的侵犯你,再把你切成一块一块的,丢进大海里喂鱼,这样我就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
本就虚弱的心脏一下子跳地愈快也愈弱了。她明明没有跑出来啊,只是睡一个觉,怎么会被人抓到……这比跳楼死掉的陶漫张开血手向她抓来更加令她惊恐。
迷蒙的双眼中早就蓄满了泪水,她如待宰的羔羊,每一根神经都因巨大又未知的恐惧而震颤。
凛,你在哪里,快来救我,她心里默念。脸上是走丢的小孩的无措与稚嫩。
伫立着的男人身材高大,他戴着轮廓分明的半截白色面具,光亮得剔透的面具表面用红色的油彩勾勒出火焰似的图腾,诡异而陌生的图腾面具下只露出肉褐色的唇和长满青渣的方下巴。他没有理会寂眠初,径直蹲了下来,捞起寂眠初的手臂用快得难以捕捉的速度扎上一根细细的针管,寂眠初眼睁睁看着那管澄黄色的液体被打进自己的身体,然后男人冷酷的跨过她横躺的身体上了离他们不远处的那辆红色跑车,接着,车身如一簇飞逝的火花,在蜿蜒的盘山公路的尽头稍纵即逝。
白皙柔嫩的手臂上留下了一点冒出血珠的针眼,不一会儿,这枚小小的针眼以及身上被扔下来时所受的其它伤都开始尖锐的疼痛起来。
她的知觉恢复了。寂眠初强忍着痛楚起身,两条腿虽然还有些发麻,但是已经不影响站立了,她扶了一下额头,在地上躺了太久,突然的起身险些让她昏厥。低头检查了一下全身,除了一些皮外伤……或许,还伴随着软组织挫伤之外,没被他们挖心挖肾,身上的衣服也齐整,还是她喝完药睡之前穿的那身浅蓝色的棉质泡泡袖木耳边睡裙。
所以……他们大费周章的抓她来做什么,既不挖她器官也不绑架她还不……寂眠初晃了晃鸟窝状乱糟糟的脑袋,打断了那个羞人又可怕的常见做法之一。
周围都是郁郁苍苍的树木和重峦叠嶂的山峰,盘旋又不算开阔的公路一望无尽,她一没手机二没飞鸽,那些坏人不会想把她丢在这里让她走回S市这么恶趣味吧。
额,不对,或许还有另一种选择。寂眠初沿弯曲的黑色柏油路一路向上看去在错落的树杈间看见了一个棕白色的欧式建筑的顶部,和一道白色的墙。原本晦暗倦怠的眼顿时熠熠生辉,缓缓弯成了两弯新月。
一座深山里的庄园?
棕白色的小型欧式城堡据山势地形而建,盘亘错落很是尊重自然布局,虽然不及寂眠初在美国和欧洲的几个庄园那样华美巍峨,但胜在有雅致的布局与葱翠的山色做修饰,所以看起来还算秀丽吧,寂眠初扶着胳膊,在心里默默给了一个比较中肯的评价,目光又下移至园墙上,莫名其妙的眼睛眨了一下,有种被烫伤的错觉……
靠近正门处的高高连亘的园墙上布置了一大片连绵的白色玫瑰花铺作一块巨型的玫瑰花幕布,浪漫且不失高贵与雍容,幕布中间是立体的水晶字:“V&J”,阳光落下,折射出一道道细碎的七彩光束,圣洁而斑斓。
寂眠初抱臂看出了神,甚至两个穿西服的保全走到她身边也没有察觉。
“这位小姐,我们少爷有请。”
“什么?喂、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见寂眠初不为所动,两个扑克脸的保全干脆直接架着她就往庄园正门走。
“你们怎么这么粗鲁啊,你们少爷是谁啊?!”寂眠初扭动着身体想抗议,可是她这小小的挣扎对孔武有力的保全来说无异于白费功夫。
“我们少爷就站在那里等您。”不知道这个订婚宴已经进行到一半才过来的不明身份的女人到底是谁,但由少爷亲自迎接,身份想必也差不到哪去,其中一个保全看了眼寂眠初身上狼狈不堪的睡裙,僵硬着嘴角好心的给寂眠初指了一个方向。
只见黑色的镂花铁艺大门前站着一个身穿淡雅格纹西装正双手抱在胸前朝她打量过来的男人。
“乔栎!”寂眠初看清男人的脸后,笑眯了眼睛,之前的惴惴不安一扫而空,反而一股历尽磨难后的酸涩委屈在见到熟人之后涌上心头,她三步作两步走到乔栎身前,差点要一头扑进他怀里,但在这念头一闪而过时寂眠初及时制止住了——她和乔栎只是普通朋友,要注意分寸,如果被阿凛知道的话会生气的……尽管实际上乔栎是她在S城的唯一朋友……
那个往常笑容温暖的温润男人怔了好几秒,眉头慢慢锁在了一起,一双温暖的眼也变得有些陌生,他死死地盯着寂眠初,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喂,乔栎,你怎么啦?干嘛这样看我……啊,是不是我出现的太突然了,嗯,其实我也有点搞不清楚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是小初?林小初?”高大的男人忽然俯下身紧紧抓住寂眠初的肩膀讶异又失控的问。
寂眠初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推开了乔栎,有些心虚的答道:“是啊,我是林小初。”她也不想向她唯一的朋友撒谎,可是寂眠初这个身份、这个名字永远不能在S市的阳光下出现啊。
乔栎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寂眠初认识的乔栎,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举止绅士,然而总有什么地方说不上来的怪,好像他们之间从她进了庄园之后就变得生疏些了。
“乔栎,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还误打误撞的到了你家。”寂眠初微笑着假装在欣赏庄园里的雕塑喷泉和参天的古树,眼睛瞟到自己脚下踩着的天鹅绒拖鞋,脑袋上挂了N根黑线,一张白皙的小脸霎时窘得泛红,心里盘算着怎么跟乔栎说她今天离奇的经历。
“小、小初,那天没有去‘wood’试新菜是有什么事吗?”乔栎垂下头,额前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宇,本就儒雅温和的声音比往常更加轻柔,正如此时午后闲适的阳光。
“嗯……”寂眠初没敢看乔栎,她失约他的事她竟然给忘了。那天寂凛狠狠的警告了她一顿,之后她只顾着和他生气,也没有跟乔栎联系,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一定令他不开心了吧,毕竟乔栎是那么厉害的主厨,请她试新菜她却什么都没说就直接失约。
被问到自己做的亏心事,寂眠初的脸更红了,迟疑了许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乔栎。
乔栎唇角温润的笑容渐渐像一圈细小的涟漪消失在唇畔,他没有再问只是领着寂眠初走进庄园,绷直的双肩在温柔的阳光下却缄默得如同冬天里落了雪的松柏,跟在他身后的寂眠初越来越觉得惶惶难安。
“喂……”乔栎不知道接了谁的电话,接听之后,便一直沉默,过了好几分钟,他才淡淡又开口:“你知道她是谁吗?”
明明清淡得像水却好像蕴含了万般无奈与伤感的口吻,不知道为什么寂眠初这样感觉,乔栎口里的“Ta”想必是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吧。
“嗯。”这似乎是乔栎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个字,她没听清,因为一首钢琴舞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是寂凛最爱的一首曲子,当最后一个音符从她耳畔敲击而过时,她脑海里闪现出这座庄园前一朵一朵的白玫瑰花和那个立在中间的V字,心,一瞬间被划开了似的痛,她有点明白了那个歹徒大费周章把她绑来的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