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目光让莫璇感觉不舒服，却在第一时间就知道来访的人是他。如此的目光过于直白。一定是看见一张应该已死掉人的脸很吃惊吧。自己与哥哥有相同的外貌，小时候连父母都会搞错。
男人没说话，还是有点发痴的直直望着，甚至让莫璇感到不舒服。究竟有完没完。但自己并没有回避，而是狠狠望回去。
“你们真像……我还以为是他。”
男人自我解嘲，意识到自己的冒昧与无礼。对方不是自己已死的同事。这点让他倍受打击。也是自己最不想接受的事实。
“让你失望了。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恢复到没有起伏的音调。莫璇决定快点结束这次见面，他累了。
“我是周旭，莫辰的搭档，与他认识十几年了，以前经常听他说起你。”
目光中温柔的神色恍惚荡漾，莫璇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没有说谎，起码对自己没有恶意。看的出，他跟兄长的感情应该不浅。哥哥从来不是喜欢与外人说家里事的人，如果不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见莫璇要转身，周旭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等一下，我只是想证实一下，你真的不要代替莫辰打入华业内部？”
好像全天下人都应该拥有与他一样的正义感，必须奉献，必须无私，莫璇有点恼怒眼前男子的无礼与莽撞，狠狠甩开周旭的手。
“那不是我哥的遗志而是你们的意思吧。对不起，我没有理由牺牲我自己去完成你们的任务。我哥的事我没有打算找你们算账就不错了，不要再想打什么主意。”
莫璇愤愤往回走，不想再理会这个人。疯子，自己凭什么要做他们的卧底，害死一个还不够？！要让莫家死光才安心？！混蛋！
“你哥为这个案子牺牲那么多，连命都搭进去了，你就不想为他报仇？你究竟还是不是他的弟弟？！”
这段仿佛责难的独白让莫璇有点懵，莫辰不是因为海难死的？而是人为……
“……”，莫璇回头望向焦急的周旭，眼神莫名。
周旭立刻就知道说错了话，但话已出，收不回，只能硬撑。
“你就不能多为你哥想想，四年了，四年时间，莫辰用四年时间才打出现在的局面，难道就这样付出东流？你哥也不会想这样。”
“我哥那是被你们洗了脑，疯了才相信你们去做卧底，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你们还有什么权利来要求我去步他的后尘？！一群疯子。”
近乎冷血的平淡语气尽显莫璇的尖刻。
说完即转身往回走。莫璇却感觉到身后异常的安静，回头的瞬间却实实在在吃了一拳。眼镜掉在地上，头脑一片空白。
眼前是周旭几乎歇斯底里的脸庞，耳朵听不见，但从对方口型却看得出是盛怒的责备。
莫璇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被周旭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懵了。上次被人打是什么时候了？自己已经不太记得，也许是十岁，又或是十一岁？反正还是国小学散打的时候。
两人被赶来的巡警拉开，莫璇有点茫然，竟忘了找掉落的眼镜，就被护士带进了医院。
急诊室里自己成了病人，为自己清创的是同事肖易涵。
莫璇有些浑然不知，肖医生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如实唤回了眼前人的意识。
“你啊，有时就是说话冷淡尖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怎么样了，知道面对的是不讲理的警察还硬碰硬，不找死才怪。”
肖易涵是与莫璇一般大的年轻医生，毕业于名医学院，仿佛什么都好，也真的是什么都很不错。就连性格也是当今很受用的乐天吐糟派。这就与莫璇的冷漠完全不同。
针对肖易涵刚才的话莫璇也不想辩解自己曾经练过散打自由搏击，而且曾是全市冠军。说了也不会改变什么，自己仍旧会呆在这里上药。也许就是这种什么都懒得辩解的天性让莫璇失去了许多机会，也失去了某些人。只是即使如此自己也不想改变什么，反正能失去的东西也都失去的差不多，已经不再有争取的必要。
“我是不知道你当我是朋友还是什么，但我是一直拿你当竞争对手，当然也是好朋友。所以我忍不住要说，你可别怪我。其实你啊，一直太隐忍了，这样对身体身心都不好。我也不是想你一下子就变成健气乐天小天使，只是以后如果有什么想不明白或不开心都可以找我说，就算我吐糟，也绝对没有恶意。”
肖易涵结束清创，盯着莫璇苍白脸上的一只熊猫眼好气又好笑。
“你呀，不要以为不说就没事了。人是有底线的，到了受不了的时候就会爆发。”
像是忠告，但莫璇还是决定不吐露。
“谢谢，我回办公室了。”
“嗯，回去吧，有空再来。”
肖易涵调侃回道，莫璇停住脚步回头看背对自己忙着收拾用具的肖易涵。其实自己只是没想好怎么说而已……
回到办公室，看见一个眼熟的背影已经立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中年男人感到身后的莫璇，转身颔首。
是警局会客室里的中年男人。
“你的眼镜，我想没有这个你会不太方便。”
男人将手中的眼镜递到莫璇的手中。
正是自己掉落在医院门前的那副，还好没有损坏。
接过眼镜，莫璇走到桌前拿起眼镜布擦净镜片后才带上。
“我哥究竟是怎么死的？”
话的意思你知我知。莫璇看向男子的眼睛，竟然有点决绝的意思。
“我为手下的粗暴道歉。希望莫医生能原谅他刚失去同僚的心情。”
莫璇不知道男人是否时常与人说这番话，话里几乎听不出诚恳，但现在的情况看很明显只是为了掉转话题。
莫璇没有回话，还是保持刚才的造型，深望男人的眼睛，没有丝毫闪躲。
“你们警察是不是都这样？什么都藏着掩着。不要以为这样对谁谁谁是好事。告诉你，我莫璇不吃这一套。”
中年男人挑了挑眉，看来自己这次真的有点走眼。本以为眼前的男孩也就是个半大的书呆子，没什么感情。原来也不竟然。不愧是莫家男。骨子里都蕴藏着一股疯癫与张狂。他把他惹怒了。
“知道了又能怎样？”
“你先告诉我，我再决定怎样。”
看来是铁了心要知道真相。男人面露无奈。
“海难是真的，但发生时莫辰早已不在船上，谢奕扬一开始就派了人跟过去。”
言下之意就是，哥哥的死是由谢奕扬直接引起，又或是说，哥哥原本就是谢奕扬派人干掉的。
听到实情，莫璇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膨胀。闷，很闷。自己的兄弟竟然是被人杀害的。
一阵子不安的宁静后，莫璇收拾好心情。
“你放心，我不会起诉你的同事。你可以走了。”
下逐客令，转身背对男人。
莫璇还在努力忍耐心中的烦躁与仇恨。他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发疯。
“……”
又是片刻安静。
“我想这个应该交给你。”
男人没有离开，而是将那只与莫璇手腕上相同款式的银镯放在了办公桌上。
莫璇没有答话，也没有转身。他只是不想再看到男人的样子，这让他莫名的想到死去的兄弟。
男人也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叹息，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莫璇听的出来，那沉重的脚步声在诉说着什么情绪，也许兄弟的死对他也是个重大的打击。莫璇这样想，却依然没有回头。
再也听不见脚步声时，莫璇转身坐在了椅子上。桌上的银镯有点灼眼。想了想，还是将它拿起来。上面的花纹已浅，原本耀眼的银色也失去了原有的光彩。但还是看得出是件很有年代的传家之物。与自己腕上的无疑是一对。自己的家族一直有生双胞胎的传统，于是早在兄长与自己未出生时爷爷奶奶就准备好这对镯子。只是爷爷奶奶再也想不到的是，现在还带着它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到最后还是无法逃避离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