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信,天底下哪有懒汉抱的金砖的事?但十万家玉执着的像头紫胞牛,楞是头也不回一下,沿着弱水河岸,一直直向九鼎山深处走去了。人们才明白,他去淘金了。九鼎山深处有一个叫“十八道金沟”的地方,里面有不少淘金人,但谁也不愿和他一起干,知道他是个倒灶鬼,谁沾了谁倒霉。他只好在别人的指点下,一个人去淘石筛沙。谁知,命运和他开了个玩笑。干了不到两天,他用尽全身气力之后,掀起了一块大石板,就被三块馒头大的狗头金惊呆了。原来这别的淘金人藏匿的“私货”。当夜,他就装病,匆匆忙忙地下了山。回家后,和老婆魏兮兮把三块金子,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敲了又敲。那种黄灿灿的光色,那种黄橙橙的金色,那种沉甸甸的份量,让人兴奋地难以入睡。
突然,屋外的西北风卷裹着一阵埙声,吹得门窗咚咚直响,好似有人要来抢金子。吓得他们两口子找遍屋里屋处,那儿都没有藏金的地方。后来,天天如此,夜夜这般,一有风吹草动,一有埙声响起他们两口子便心惊肉跳,吓出了一场大病。就在这种无法忍这种精神折磨的情况下,他才意识到不劳而获的金钱是个“催命鬼”。于是,他把三块狗头金,打造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金佛,供奉在了镇上的寺庙里,以求保佑全镇人的平安。
其实,金佛并没给十万家玉带来吉祥和平安,随着之而来的是一场想都不敢想的大灾难。原来,冤有头债有主,那三块狗头金的主人就够吓人的,他们是一群具有黑社会性质的金霸,明里人称“金客子”,挖石筛金。暗中却占山霸水,夺矿藏金,那三块狗头金,正是他们的“小金库”。没想到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金霸们也有疏漏的时候,在不经意间,金库失盗,三块金子不翼而飞。就在他们派人四处打听金子下落的时候,听到是十万家玉打造了金佛在寺院里供奉了起来,断定他就是偷金子的贼。
这帮金客子,其实是人里面心最黑、手法最狠毒的人。按照历代金客子的规矩,他们偷偷地把十万家玉拉到了九鼎山里,在一个他们的秘密据点中,给他带上了特制的手铐脚镣,拖到山头上,仰面朝天,扯开四肢,平展展地钉在了青石板上,让刀刺一样的山风来吹死他,让毒辣辣的太阳来晒死他,让雷霆电闪劈死他,让尖嘴利啄的老鹰吃了他,让山中的毒蛇咬死他,让干喝饥饿困死他,反正只要能要了他的命,怎么死都行。
躺在青石板上的十万家玉,不知道这种刑法,最初是什么人在什么情况下想出来的,是用来惩罚什么人的,反正成了世界上最残酷、最毒辣、最野蛮的酷刑之一。不是他身陷囹囡,身躺在青石板上,真还很难想象这种折魔的痛苦与临死前的悲哀。在极度的痛苦与恐惧之中,想动动不了,想喊喊不成,想哭哭不出。只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骂这帮金客子的残暴,一遍又一遍的乞求上苍的解救,那怕是天上下一点露珠儿给他解解渴,飞过的麻雀屙几滴屎给他充个饥也行啊。可上苍就是那样的吝啬,好像是和这些金霸们串通好了似的,要渴死他饿死他不可,不但连一滴露珠鸟屎也不给,就是连稍湿润一点空气,稍温馨一点的阳光、稍柔软的一点风也舍不得。白天的太阳,就好像端着一盆熊熊燃烧的烈火,从这个山头烧向另一个山头,把青石板晒得像个打铁的砧子,汗珠掉到上面,嗞溜的一声就冒了烟,手放到上面就会烫掉一层皮,况且把一个大活人放在上面,不是在烙肉饼子吗?身下有青石烫着,身上有强烈的太阳光直接晒着,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被刺伤的皮肤,隐隐作痛,连块遮凉的云都没有,连一丝送爽的雾也没有。
可是到了晚上,又成了另外一番情形。白天的灼热顿然间就消失了,寒风裹着奇冷袭了过来,像刀子一样,割着身上的生肉,阵阵疼痛搅得人心都碎了。只能是一阵昏迷一阵清醒,一阵麻痹一阵颤栗。倒霉就倒霉在,谁在吹埙,谁在吹埙?他都落难到了这个地步,死神在一步步向他逼来,而他自己只能仰天长叹,长歌当哭。而那个吹埙的人肯定离他不远,不来解救他也就罢了,偏偏又幸灾乐祸地吹什么埙呢,是索他的命,还是催他的魂?
而这时的这些金客子们,到青石板下的帐篷中,支起大锅,架起大火,烟熏火冒,去煮地吃羊肉了。不断升腾的烟火,一阵一阵的向着青石板扑来,薰得十万家玉都快要窒息了。羊肉熟了,那帮金客子们又是吃肉,又是喝酒,狼吞虎咽,猜拳行令,好不狂欢。一阵一阵的羊肉的膻味、胡椒的麻味、孜然的呛味、酒精的辣味,掺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刺激的气浪,也向着青石板上冲去。要不是把他钉在哪里,真还有被薰翻了的可能,这种罪啊,简直就不是人受的!他痛苦到了极点。一方面他对那些极端残忍的金客子,恨得咬牙切齿,咀咒他们断子绝孙,不得好死。一方面他也迁怒于邋遢婆姨魏兮兮。要不是她逼他,他跑到山里掏什么金子,何必非要打造那尊招来横祸的金佛呢。
就在天快亮的时候,那帮金客子们吃饱了喝足了,闹腾够了,也许在帐篷中倒头就睡了,又梦赵公元帅去了。而他呢还在青石板上,痛苦地呻吟着。也许是天人感应,苍天也不忍看到这悲惨的一幕,不愿让这些几近丧失天良的歹徒们如此残暴,不愿让他一个无故者遭受如此人间酷刑,或者也该是他命不断绝。只是老天那么轻轻的一抖,就是瞬间的山崩石裂,天旋地摇,一场大地震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