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痴迷于对剑术的研究,因此对于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剑术之道都做过了解,或是有所涉猎。然而越是了解,却越是让我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无知。因为剑之一道,可行之路实在太过繁多,这让我觉得终我一生之力也无法完全见识到存在与这大千世界中所有的剑术道路。
可是你知道我花费时间最多的一项研究是什么吗?
我可以告诉你,对这项研究我几乎花费掉了我大半辈子的时间。
我还可以告诉你,这么多年来我所获得的成果,甚至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我想你应该猜到了,我亲爱的读者,对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剑术家来说,有那么一群人,永远都是如此的神秘,如此的让人恐惧和难以捉摸。
是的,我所研究的,就是那群被你们称作是“怪胎”,“杂种”,“畸形”的人。
那一群被神所明示的罪恶所侵蚀,被原始的恶念所驱使的人。
人们说他们离经叛道,无畏神明,双手沾满了这个世上所有物种的鲜血,浑身散发着死亡与厄运的腐臭气息。所有与他们有关的人,都将面临比神罚更为残酷的下场......
是的,就是这群让世人发自心底厌恶并恐惧的人。
剑罗。
摘自学者麦克.菲尔的《关于剑罗的深层剖析》
此时的长心,自然是无法知晓方才山洞之中梵天卓与神秘老人之间的对话。
他走在阴暗的树林里,脚步是刻意的放轻,目光时不时环顾左右,神情之间,似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这不是他第一次漫步于黑暗的林间了。以往捕猎之时,为了追捕荒野之中的猛兽,有时需要靠着长时间捕捉猎物的踪迹线索,才能锁定一些狡猾猎物的方位或者巢穴,所以长心并不缺乏荒野夜行的经验。虽然这次的目标较往常相比有些不一样,且身处的地带,危险性也高于曾经探索的荒林,但是这些宝贵的经验却还是相当有用处的。
凭借着这些经验,渐渐深入山脉的长心方才已经避开了两条准备伏击他的荒野毒蛇,并且发现了一个拦在他行进道路上的一处人为的致命陷阱。
“从这个地带开始,便已是出现人造陷阱了,想必附近应当存在着蛮族部落了吧。”观察了一会儿这个置于地上的坑洞陷阱,洞底竖着木质倒刺,刺尖之上赫然挂着两具已经化作白骨的尸体,这让长心的心中开始敲响警钟。
“想必这些蛮人并不欢迎外来者。”长心心道。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起初还有些余光依稀从树杈缝隙之中穿插出来照在林间的微弱光亮,此刻已然消失殆尽,伸手不见五指,让这原始的荒野之中开始呈现出一种恐怖的气氛。
按照一般探索荒野的经验来说,这时本可选择寻一处山洞作为营地,暂时歇脚,点起篝火,让一些荒野之中的猛兽不敢随意靠近,顺道回复体力。可是长心并未由此打算,因为他想要尽快完成此次父亲交给他的任务,以免拖得久了夜长梦多。
多年苦修剑术的长心自然不会因为普通的行路而感到体力不支,于是他解开包裹,拿出备用的油,随手捡起一根合适的木棍制作了一个简易火把,点燃之后,开始继续的深入卡尔德隆山脉。
这一走,大概又过了将近一个多时辰。
然而一路上长心的警惕都丝毫没有放松,不仅如此,只见他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精力高度集中的仔细观察着周遭的一草一木,整个人显得有些如临大敌似的,且额头上竟有些汗珠冒了出来。
因为他早已感觉到,自己的四周,竟好似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一般。
长心没有猜错,此时在他周边不远的叶丛里,有几头狼正藏身在里面,正用那带着野性的目光打量着这个手持火把的人类。
周围的树上,盘踞着不少毒蛇,这些毒蛇的视线,也都正锁定着长心,不时吐着尖锐分叉的舌头。
整个树林安静的有些可怕,只能听见两种微弱的声音,便是长心手中火把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一种如同微风拂动树叶的微弱呼啸声,气氛开始显得极为诡异起来。
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的长心突然停住了脚步。此时的他心中开始泛起一丝疑惑。
按照以往的经验,一般情况之下自己被狼群锁定成为目标之后,这些狼应该会马上对自己进行攻击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直在暗处紧盯着他走了这么久而不采取任何行动。因为面对落单的人类,狼群的进攻绝对不会有所犹豫,而此时的这群跟在自己身后的狼,就好像在监视他似的,这也太过反常。
而那些在暗处盯着自己的毒蛇就更不可思议了。且不谈这个时节,基本上已是到了蛇类开始冬眠的时候,且大部分的蛇都不是群居动物,一般不会像狼群一样结伙出来狩猎。然而现在长心感知到聚集在他周围的蛇起码有十几条,更奇怪的是居然都是同一种类。
这不得不让长心感觉到十分蹊跷,同时也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不过显然此时这群野生的猎手们还没有任何想要攻击长心的迹象,因为这种奇异的包围还停留在了“监视”的范围内,它们全部都与长心保持着相当的一段距离,如果野兽从这段距离之外对自己发起进攻,身怀绝技的他有信心在这个时间差之内做出应对。
除去这个情况外,此刻长心并不想去做些多余的事情。不过他内心已经开始琢磨了起来。
“有趣,看来这些蛮族确实有些手段。”长心撇了撇嘴,心道。
长心又向前行进了一段时间,只是期间,他发觉身边围绕着的蛇与狼竟然数量越来越多,多到这些生物移动之时的声响已经开始清晰的传入自己的耳中,这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这时,一滴雨水滴落在长心的鼻尖,那突来的冰凉之感让长心的神经不自主的产生一丝紧绷。他抬手摸了摸鼻尖的雨滴,仰头望了一下,又是几滴雨水滴落在了他的脸庞,紧接着,开始频繁起来。
这阵雨显然不是什么小雨,长心的火把此刻已经被浇熄,四周又变回一片黑暗。乌云密布的天空没有月光的投射,让这片荒野变得漆黑无比,根本没有一丝光亮。
在这种深度的黑暗之中,长心缓缓停下了脚步。
尽管看不见,但五感灵敏的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在火光消弭的那一刻,这些盘踞在他周围的猛兽已经开始慢慢的缩小包围圈,接近自己。
他丢掉了左手的火把,然后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轻吐一口气,眼神缓缓变得锐利起来,右手绕到背后,握住了背在身后的铁剑剑柄,以一种微不可察的方式,元神之力在体内开始流转。
因为他心中泛起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这是一个剑术家对于危险即将到来一种的本能元神感应。
“该来的总还是来了。”长心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
果不其然,在这无声的黑暗之中,不知道从哪里突然传出一句人声,尽管分贝极低,却还是被听觉敏锐的长心迅速察觉。那是一个低沉的男性声音,一个简单的音节,内容似乎并不是通用语,听起来像极了罗纳帝国周边蛮族的口音。
在声音落地的一刹那间,让长心感到了一股不好的兆头。因为他发现在声音扩散开来后,聚集在他周边的野狼毒蛇们,开始不约而同的向自己的方向移动。
叶丛里蹲伏已久的狼群此刻已经不再隐藏,而是尽数从叶林中走了出来,那数量近有接近三四十头之多。它们双眼在黑暗中形成了一道道微弱的光点,细看却是目露凶光,杀气腾腾。此时不止从哪里穿出一声狼嚎,顿时狼群仿佛得到指令一般,一齐猛的向长心奔袭而去,那数量看上去竟有些浩荡之势。
而盘旋在四周极暗处的数十条毒蛇,也宛如听得懂号令一样,开始移动。不过它们并没有像狼群一样猛然突上,而是诡异的蠕动着身躯,慢慢的接近长心,且仿佛有默契一般对长心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包围网,然后匍匐不动,可那阴毒的蛇眼却死死锁定着他,一动不动。
这种奇异的现象让长心为之发麻,这年头蛇的灵智还有这么高?还知道形成包围,伺机而上。当然到了这个份上,即便是傻子也能看的出问题了。
“有人在暗处操控这些猛兽。”长心心如明镜。
他“嗖”的一声拔出背上的精铁长剑,一股精纯的元神之力从周身蔓延开来,此刻群狼猛进,冲的快的凶狼们有的已是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尖锐的狼牙朝着长心略显瘦弱的身躯撕咬而去。然而长心右手拔剑,身体向左转向,左脚为重心,脚尖点地,身体如旋风一般开始旋转,手中铁剑随身躯之动而动,速度越来越快,随即元神之力遍及周身,只见其连人带剑合化一道龙卷旋风,剑刃如风暴般绞动,几头冲锋而来的奔狼撞上这团风暴,狼头瞬间被割裂开来,一命呜呼。
这不是十二式降龙基本剑术之“咆龙卷”又是何招?
这一式剑术乃是降龙剑术的剑式技法之中的群攻之法,以最为简洁的旋转攻势加上密度极高的剑花舞动技巧,使出一种接近于没有死角的剑刃旋风,进可攻,退可守。但是说起来轻松,可是这种招式要完美的使出是极为困难的,这对于本身施术者的身体力量及平衡度要求极高,且对于舞剑的手腕动作也极有讲究,需要大量的练习。
瞬息之间,死在“咆龙卷”一式之下的野狼已超过十头,尽管恶狼凶狠,却也突破不了这密集的利刃旋风,其余狼群见状,纷纷停止了无谓的牺牲,而是停下了冲锋的脚步,紧盯着目标低鸣。
长心见攻击停止,这才止住了旋转,算是将第一波突袭给抵挡了下来。
然而正当长心欲暂舒一口气之时,此前蛰伏在狼群身后的毒蛇群们竟然在此时突然发难。这些狡诈的生物抓住此时长心收招回息的时机,猛地一个飞跃,如同它们平时捕猎一样,露出了那布满剧毒的牙齿向长心咬来。
要说现在长心其实是根本看不见的,此时此刻,长心的战斗仅能凭借听觉与触觉来暂时替代双眼,可即便是如此,感官细腻的他也发觉了毒蛇的嘶鸣,这种进攻节奏饶是经验丰富的他也不仅心惊。
两个物种,进攻衔接的如此之快,好似默契十足的围攻让长心感到有些紧张。却不是因为这些围攻他的猛兽,而是......
那个背后操控着这些狼群与蛇群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蛇群接踵而至,长心一个翻滚,向包围圈中最为薄弱的一处跃去。身在空中的长心手腕流转,挥剑斩断几条蛇的头,然后落在了一处相对空旷的地带,让袭击他的蛇群扑了个空。
可是长心马上又被围绕在他四周的狼群给包围。这些野狼对着他不住低鸣,露出尖锐牙齿,然后分别从不动的角度扑向长心,其中有的瞄准了他的脖子,有的则是朝他的手臂、脚踝、后背咬去。
长心见状,也是迅速腾挪身形,手中铁剑舞动,每一剑斩出,都尽皆划过了这些恶狼的身体,这些冲上去的狼有的直接被斩首,有的被砍成两半,也有的只是被剑刃触及,但未真正伤到要害,然后退到一边,带着流血的伤口低鸣着死盯着长心,企图再次寻找机会。
又斩杀掉十余头狼之后,即便是长心也开始有些吃力。因为就在方才,已经有一头恶狼成功得手,趁着长心一剑刺穿一条飞扑而来的同类而剑没来得及拔出时,一口咬中了他的小腿。当然,这一下并没有对长心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而这头得手的狼也是被长心身体内自主爆发出来的元神之力给震爆了头颅。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长心暗道。
在一脚踢飞一头狼后,他感到四周一阵密集的攻势席卷而来,十余头狼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一齐发动进攻,在个个方位同时扑向自己。这一波围杀极为巧妙,让长心感到所有退路都被系数封死,完全没有规避的可能,而且每一头狼和蛇的攻击时间差都是几乎相同,这也使得长心绝不可能有机会以逐一击杀的方式突围。
“竟然能将这些猛兽控制到如此精确的程度,此暗处之人绝不简单。”
可纵然四面楚歌,总有一个地方却不是这些陆地猛兽能覆盖到的,那就是空中。于是长心放弃出剑,而是踏步一跃,整个人凌空而起,试图跳向空中解除这一次围剿。
然而似乎长心的这一记盘算早在那操控野兽之人的盘算之中一般,正当长心跃起到半空之时,从高空赫然杀出数条毒蛇凌空飞突而来。这些蛇竟是一直盘绕在树梢之上,等待着适当的时机对长心发出致命一击。
这一下,长心变得极为被动,本来以为跳跃上方能化解攻击的他此时又陷入围杀,而下方也有着群狼猛兽虎视眈眈的正等着他落地,而正处于半空中的人,由于无处借力,很难做出身形及重心的调整,通常无法做出有效的应对手段。
眼看着那些极速窜出的毒蛇就要触到长心的身体,此时的他眼神之中却未见任何惊慌之色。只见长心从容的将右脚在空中虚点一下,顿时一阵元神之力从脚尖爆射开来,然后散射出金色的光点,并同时传出一声气团压缩爆裂的震荡之声。
然后就见长心那还在半空的身体突然间好似凭空踩到支点借力一样,整个人又一次跃上一层,且这一次的飞跃比之前的更高,高到足以再一次避过蛇群的空中伏击。借助这次飞跃之力,长心一个轻盈的后空翻,落在了一个大叔的粗枝之上。
这种技巧,便是降龙剑术之中的一种步法技巧,“龙飞升”。是以元神之力作为支点,实现凭空跳跃的实用性技术。
落在树上的长心即刻稳住身形,深吸了一口气,眉头深锁。之前他一直身处让自己身处于黑暗之中战斗,是因为还不清楚这些野兽的行径深浅如何,随意引用光源只怕会暴露自己的行踪。而经过一番较量,长心心中早已明白,这些野兽绝对是有人在暗中已一种奇异的手段在操控着对自己进行攻击。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怕自己的行踪早已被对方所掌握,那么再想运用黑暗来掩藏踪迹也只能是徒劳。于是长心不再过多犹豫,体内元神运转起来,然后流转至持剑的右臂,将一股金色的元神之力导向剑刃,顿时手中精铁长剑锋芒大盛,剑身呈现一条条优美纹路,使得铁类材质的剑貌似发生了质的变化一般,散发出耀眼光芒,竟是照亮了方圆十丈左右。
“芒”之境界,元神灌注剑刃。
终于,在剑刃的光芒之下,长心这才真正的看到树下的情况。之前凭借感官,他知道自己似乎已经被很多的野兽给围了起来,可现在,当长心亲眼看到树下的状况之时,即便是他,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己的脚下,竟然被接近上百头狼和不知道多少条蛰伏在暗中的毒蛇,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下麻烦大了......”长心嘴角抽动了一下,额头之上流下来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