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国正元九年,统领西南军务的卫国大将军韩非要巡视西南五城的防务,将军出行的最后一站就是羽邺城,那一天正好是和国旧历年的最后一天,也是和国国内最盛大的节日初元节的前一天。
朝廷官员出巡一方,可以有很多层意思,文臣出巡,可以有查案、督办、赈灾等目的,武将出巡,可能是和平时代的简单城防视察,也可能是战前的军队部署。
一方封疆大吏代天子巡视西南五座最重要的城市,这里面可能包含着无数的信号,无数种可能,无数种猜测。
是战?是和?还是国家武力的自检,这其中的意味太多,这件事情太大,他的可能影响超过了一个人大脑的思考范围,就像一头猛虎走出自己居住的山洞随意在自己的领地逛了一圈一样,森林中的野兽们就都要想想这只山中之王是不是饿了,还仅仅是无聊出来散散步。
大事件太大,产生的影响绝对深远,可是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对于国家中的千万人口而言,这种影响会被庞大的人口数量弱化,甚至完全消弭。
因此对于小人物而言,这件大事情暂时和他们还没有什么关系,不像那些为此忙碌不休的社会要员,小人物的局势嗅觉往往是迟钝的,小人物对于国家大事的态度也是迟缓的甚至是无视的。
石头落进了大海,总有的地方不会有一丝涟漪。
比如小人物商凉,比如小人物兰姐,比如很多羽邺城早起的居民。
昨夜,有人举手投足间挑衅了五大帮的权威,有人在小巷里击败了有着神仙一样手段的修行者,有人在酒楼上轻而易举地操纵者整个羽邺城的消息流通。
这些事情的影响都不会在短时间内消停,甚至会引起更多的其他事情的发生,甚至像是雪崩一样引起一场波及半个国家的动荡。
可是早起的羽邺城居民们不知道这些,感觉不到这些,他们也许在关心早餐的内容,也许在关心菜市的新鲜蔬菜的价格,也许仅仅是抱怨昨晚睡姿不好而导致脖子生疼。
大事件有大事件的发生方式,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活历程,两者之间隔着天空与大地之间的距离,若是能够看透,便是看透了天地间最大的奥秘。
骄阳从东方的群山间升起,纯洁的光芒推开最后一片夜色的残留,浩浩荡荡地照耀在人间,光和热带来了人间的第一缕清风,掀开了新一天的序幕。
荣华坊某间大户人家的偏门打开了,两个倩影悄悄的跑了出来,晨光下两位豆蔻年华的少女脸上还有着一丝出逃之后的兴奋和担忧,这点女儿的情绪化作两团朝霞一般的绯红,飘在少女温婉恬静洁白无瑕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动人美丽。
“嘻嘻,小姐,我们就这么偷跑出来了?”一个少女难掩心中的激动问道。
“小木头你别这么大声,惊醒了院里的护卫肯定又要抓我们回去。”唤作小姐的少女假装嗔怒地对着女伴说道。
“嗯,小木头知道啦,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小丫头俏皮地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缩了缩自己的脑袋说道。
“先上街逛逛,到了吃饭的时候,再去我们上次发现的那家人家拜访。”小姐成竹在胸地说道,看来她们两个不是第一次出逃了。
“是不是上次那家养着很多猫的院子么?好呀,好呀。”小木头高兴地点着头,很满意自家小姐的安排,脑子里想起了那间院子里面那些训练地有模有样的猫们,尤其是想起了那只有着像人一样表情的黑斑猫,小丫头眼里的兴奋劲儿更足了。
“嗯,这次我们带点鱼过去,我们先去漕市买点新鲜的海货。”小姐低声吩咐完毕,两个可人儿就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沿着墙边走向了人流渐多的大街。
羽邺城某处的一座老旧空旷的院子里,一只黑斑猫被晨光给晃醒了,有些不愉的抬起头四下扫视了一下,然后起身,后背拱起一个弧度,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前脚向前移动,后脚原地不动,把自己的身子拉了老长,又伸了一个懒腰。
喵呜,小虎一声哈欠,露出了嘴里上下四个小巧可爱的利齿,喵呜声传了出去,惊醒了房梁上、瓦片上、草丛里的各色各种猫儿们。
一声猫叫,猫醒了,三处醒了,商凉也醒了。
商凉醒了,晨光柔和地照进他睁开的眼睛里,商凉有些不适应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只是过了一个晚上,就像是睡了好几天一样,商凉的脑袋有些沉重,但是精神却是很好。
商凉所感到的这种精神饱满的感觉其实不是来自他的睡眠,修行者体内的魂力和体力都能够融进天地自然的能量循环之中,就算是几天几夜不休息都不会感到累,他所感到的这种充盈的感觉,是他体内的魂力充满全身的感觉。
昨夜与朱灭石对战,商凉虽然凭借双命星的天赋突然爆发打败了朱灭石,但对手毕竟是实力超过自己一级的出魂高手,商凉的神魂还是受到了伤害。
昨夜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就陷入了沉睡,早上醒来却发现自己受伤的神魂得到了治愈,感激之余也有点吃惊,这是因为这只猫的魂术么?
商凉看向脚边正在舔着身上毛发的黑斑猫,有些不敢置信。
小虎被他看得不耐烦,喵呜一声优雅地走向她自己的猫群里面去了,剩下尴尬的商凉把已经到了嘴边的一句谢谢又吞回了肚子。
前文说过,商凉是个大神经,身处在神秘的三处,商凉并没有局促的感觉,加之发现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反而是为自己疗伤之后,商凉更加心安理得的呆在了三处的院子里。
环着院子走了一遭,商凉发现三处的人员并不多,除了门前一直半睡半醒的看门老头,以及那位躺在屋檐下躺椅里沉睡的处长,商凉没有发现更多的人员走动。
昨晚那位自己很有好感的郭璞副处长也不见了,也看不到荷花办事员。
商凉静立了一会儿,看见猫咪们在小虎的带领下又在整齐的站成一列,打理着他们的毛发,商凉决定找点事做,他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在角落里发现了几把扫帚。
“扫一扫吧。”商凉心里想着,然后动手在清扫起三处那块巨大的校场来。
在暗城的时候,商凉常常会面对这样的时刻,早上醒来,自己那位变成石像的师父沉默不语,商凉就会自己买菜做饭,打扫那间土窑洞,一个人生活已经成为了商凉的习惯。
晨霞渐渐散去,日头渐渐爬上了高空,阳光开始温暖起来,在阳光的照耀下,少年商凉拿着一把大扫帚,在一群懒洋洋晒太阳的猫咪的注视下,在校场上挥汗如雨地打扫起来。
三处开始出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有的人满身血迹,有的人仙风道骨,有的人神情冷淡,这些奇奇怪怪的人都从三处那旧木门走入,穿过校场,看也不看商凉,走进了大堂后面的院落里。
“你好,嗯,你好。”商凉不厌其烦地和每个人打着招呼,顺手把那人带进来的灰尘扫进他扫起来的灰尘堆里面。
过往的人或是无视,或是警惕地看商量一眼,并不回应商凉的问候,可是商凉还是坚持着问候,这是他在暗城养成的习惯,因为那个地方总是缺乏人情味,而商凉想用自己的问候给那个地方带来点人情味。
商凉神经粗大,对于人间的丑恶有着极大的包容性,看到那些不善的目光,他总能坦然的接受下来并且还以微笑。
“请问,小虎将军在么?”就在商凉目送走又一位行人之后,旧木门再一次被推开,这一次没有再进来奇怪的人,门后出现了两个略微有些紧张的但是十分可爱的面容。
是两个漂亮的小姑娘。
“在,在那边。”商凉还是耐着性子用手指指出了正在一处草地上打滚的黑斑猫,小虎。
“多谢了,小木头,你看,那不是小虎么?”门口的两位女子中有着温婉面容的女子面带喜色的指着小虎大声招呼女伴。
“对呀,对呀,就是她。”另一个女伴也激动地喊了起来。
“我?我们可以进去么?”先前和商凉对话的姑娘举起手中的几包荷叶包裹的东西说道:“我们带了鱼块来看小虎,我们就是看看,绝对不会乱跑的。”小姑娘认真的表情十分可爱,透着一股娇憨的韵味。
“进来吧。”商凉向两人自然地招招手,习惯性忘记了这里是三处,不是当年自己的那个土窑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