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似剃刀把土地刮的一干二净，苍凉的土地上没留下一根杂毛。即使这个季节有杜绝生机的威力，却依旧挡不住春来时的微微小风吹过，只需三天时间，就能给土地披上绿色外套，循环千百遍乐此不疲，只苦了那些农耕之人。
田羽手中提着一把刃口生锈的锄头，双手用力横扫，把草斩断，再一锄头下去，把土翻过来挖出草根。瘦弱的身子非常认真，因为这关乎到今后的口粮。可每每挥动锄头，都只能让旁观者以为这是小孩子在玩耍。因为这营养不良的身子，着实用不出几分力道。
这在一个大土坡之上，四周全是长到膝盖高的草。
手被锄头柄上的纤维刺扎的生疼，尽管如此，田羽也必须争分夺秒，因为他只能锄一上午，不然借他锄头的孙花灿，也就是他的大娘，会直接跑到田间来，夺去锄头并不忘大骂野杂种。
之前发生过一次，那是一次借了木桶没有按时还。
嘴间吐出的气还能变成白雾，天气依然很冷，田羽整理了一下衣领，奢望两件灰色粗布衣能把自己包的严实一些。
在他脚边立着一个篮子，里边装着从地里挖出来，扭动着让人没食欲的野味，还有一条被打死的红蛇，这是翻地的副产品。
日未当头，田羽看着眼前只锄了一半的地，心中苦闷不已。
“还得再借一次。”
想到孙花灿那刻薄的嘴脸，他心中发怵。轻轻的弯腰捡起篮子，把锄头扛在肩上，这时间必须得回去了。
来到大土坡的边缘，田羽蹑着脚，向下挪着脚步，不料脚上湿滑的草鞋，踩到了烂泥，使他一屁股滑了下去。
篮子里的玩意打翻一地，虽然脚下的都是软土，但在下滑中，脚磕到了一块硬石，疼的田羽闭起眼睛，倒吸一口凉气。他强忍着痛楚，起身拍拍屁股，检查下手中锄头未被折断松了一口气。伸出满是烂泥的手，将那些蠕动的野味拾回篮子，然后一瘸一拐的向前方走去。
田羽的父亲田正林在三个兄弟中排行老二，喜爱聊天，特爱讲道理，谁家吵了架了，总能自告奋勇的过去说道说道，闲事没少管。
如此闲举肯定是感动上苍了，一次田正林在树下避雨时，上天送了他一道腰粗大雷，可惜啊！凡胎肉体无福消受，活生生被震成了一个傻子，整日笑呵呵。
年仅十四岁，母亲早逝的田羽，就此一劫，早早的担起了家中生计。
累苦倒是没事，可父亲往日是多么可靠的一个人，这样的反差让田羽几次在夜晚抹眼泪。
要说还是时间才能锻造意志，现在十七岁的田羽，早已经习惯了日常繁忙的生活。就回去这一会，他就已在归途的路边，采了一把鸡汁草握在手中。
这种鸡汁草，水一煮会散发出类似鸡肉的香气，可吃起来的味道却不相似，有很浓重的草腥气，成熟的可以勉强入口，未成熟，啧啧！的就是成年人也受不了那个味道，不过吧，也算是一种可食用的野菜。这些日子下来田羽自然是能精确的辨识生熟，不然他也懒得再去收集。
田羽沿着一条田埂走，时不时用手掏一下脚下的泥洞，期盼能挖出些让他惊喜的肉食，就这样一路走来，路过一片小树林时，一人猛钻了出来拦住田羽，这灰蒙蒙的小脸上露着焦急：“别回去！村里来了一帮人，见人就往村中的大圆台赶，好些人都被打了。”
眼前瘦瘦高高的叶梗方，被田中的蚂蚁咬一口，都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中毒了，胆小至极，村内的一些小孩爱跟他玩，只因为他好欺负，也算是田羽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看他严肃慌乱的样子不似开玩笑，田羽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自己的傻爹，要是犯病严重一些起来，怕是会有危险，于是急忙问：“我爹呢？”
叶梗方挠挠头，有些羞愧的道：“我不知道！我刚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么大的阵势，没敢回去！”
田羽懒得与叶梗方废话，他把手中的东西放到地上，嘱咐面前的叶梗方：“帮我看着东西！”说完，撒腿就跑。
跑过两间土瓦房，田羽在喘息中停下脚步，而在他前面的路上，正站着两名穿着银白色盔甲的士兵。士兵已经发现了田羽，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你！过来！”
田羽进退两难，看着对方腰中的武器，实在胆怯，佝偻着身子向那两名士兵走去。到跟前，一名士兵推了田羽一把，冷喝道：“到你们村中的那个圆台去集合，别想跑！逃跑一律处死！”
田羽被这一推，直接翻倒在地，他慢悠悠的爬起，犹豫了一下，只得慢抬步，向大圆台方向走。往前走了几步，他回头发现那两名士兵还盯着他，急忙转过身子不敢再往后看一眼。
在紧张中还没回过神来，大圆台已经在眼前了，如意料之中果然聚着一大群村民，一眼扫过去，除了叶梗方外，村民几乎都到齐了。让田羽咋舌的是，那些围着村民穿着银白色盔甲的士兵，竟然如村民一样多，一眼数不过来。
现在在圆台之上，站着名穿着白色丝绸连体褂，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不知是不是错觉，白衣男子身上似乎有一层白光，看上去犹如仙人一般，正在向村民讲着什么。
田羽竖起耳朵倾听，“福利”“兵种”“潜力”几个关键字眼落入耳中。
这让他想起当年自己父亲，给自己讲的一件往事，在三爹田正森在二十岁时，村里便有一场征兵，三爹心动那优厚的待遇，很果断的跟着当年那群士兵走了。
自己的父亲也曾向田羽惋惜道，要不是当年已经娶了你娘我也就跟着去了。
难不成，这群人是来此征兵的？田羽还在聆听以证实自己的想法，却被一名大胡子士兵粗暴的抓住手臂，拉到人群之中。
村民正聚精会神的听着台上演讲，并没有发现田羽进入人群，只有名一只手捂着肚子，笑嘻嘻的往四周张望的男人将视线落在田羽身上，正是他那傻老爹，发现田羽他大声笑道“儿子啊！我终于找到你啦！你这次躲的可真好啊！”
声音之大，直接打断了台上讲话的白衣男子，他看了一眼田正林，眼中透出一丝狠戾，似乎被此人打断讲话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可当视线看向正挥手阻止傻老爹的田羽时，脸上一改凶狠之色，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这男子觉得太远看不清楚，干脆直接跳下台走到田羽身边。男子看清田羽面貌，脸上震惊浓郁几分，用着柔和不确定的语气说道：“你好！”
田羽紧张的握紧拳头，不敢正视来到面前的男子，吞吐又有些疑问的回道：“你...你好？”
中年男人不失脸上的震惊：“你叫什么？”
“我...我叫田...田羽。”
听到回答后，白衣男子脸上挂着凝重的表情思索着，周围都安静下来。时间仿佛凝固了，直到白衣男子嘴角翘起了一个弧度。
他招呼过来两名士兵，在耳边交代了一些什么，士兵便不由分说的架起田羽往外走去。这下内心紧张的田羽急了：“放开我！”奈何士兵力气远大与他，轻松的制伏住。人群中田羽那傻老爹看着儿子被抓走，笑嘻嘻的喊道：“别走太远啦，记得回来烧饭啊！”白衣男子在一边思索着，再次被打断思绪，眼中爆发出浓厚的杀意。
田羽被两名士兵把塞进一辆马车之中，田羽不敢再挣扎，因为被卡掐着实在是疼，不挣扎还好受些。
待士兵将马车门关起来后田羽观察起四周。
车内摸上去的触感似乎全是用精铁打造的，没有座位，只是一个方正简单的空间，环境像是一个冰冷冷的牢笼，加上本就冷冽的气候，田羽忍不住佝偻着身子发着抖。
看到门前的出气口，他凑眼上前向外看去，车前的马全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浑身整洁的像琉璃似的。另外还有几架马车，样式和自己现在待的这小匣子不同，外观给人一种剑拔弩张的错觉。
田羽不知自己犯了什么事了。“或许是自己身上几天没洗，有些臭味熏到了那个人吧。”他脑海中胡思乱想着。在车内待了许久，乏累的田羽昏沉沉的眯起了眼睛，不一会就佝偻着身子靠着车壁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