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时刚至,刘昭便欲领张辽往吕布军营。
刚要动身,却听高顺来报,吕布得知刘昭要前往军营便往丁原大营而去。
刘昭调转马头便要往丁原大营而去,转念一想,不对呀,自己还未出平城,吕布怎么就知道自己要去找他呢?
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想到这里,刘昭暗自一惊:未出平城消息便传至吕布军营,自己在平城内的一举一动岂不是尽在别人眼底?
于是,刘昭对张辽说道:“文远单骑去往吕布大营一趟,吕布若不在回来便可,若在,邀吕布同来。”
张辽领命而去,关立过来给刘昭卸甲,刘昭将自己的疑惑说与高顺,并要高顺暗中观察便可,不要声张。
高顺退下,刘昭便陷入沉思。
滞留平城,就是为了有一番作为,吕布粗人,尽能如此,何况一州刺史?事事在别人掌控之中,这种感觉十分不爽,最主要的是处事不周,便会有诸多掣肘。可如今自己掌兵未稳,尚是丁原属下,贸然清除异己,怕是要把丁原直接推到自己的对立面上,这些耳目还是不能妄动。
看来好些事情,也是该与丁原摊牌的时候了,这块蛋糕,自己还是吃不下啊。
取出笔墨,刘昭展开两封奏报,鲜红的州牧刘虞大印和刺史丁原大印此时在刘昭的眼中是那般的妩媚,鲜艳的血红色深深的映在刘昭的双眸,烙在刘昭心里,刘昭第一次对权力生出了如此的渴望。
刘昭回过神来暗自腹诽,这刻得不怎么样嘛,要不哪天自己再刻一方,“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怎么样?
刘昭莞尔一笑,提笔开始在帛书上书写奏报。
中山国平叛一应是刘虞的功劳,不光如此,塞外的人头也一应归刘虞,这汉室宗亲、大汉贤良尚且如此,可见东汉已经病入膏肓,宦官势力滔天到何种地步!
平叛张纯只用了一旬也就是十天左右的时间,张纯与张举起兵号称十万,实际七八万是有的,弹汗山下被俘不足三万,刘虞此次光是斩首便有七万的战功,加上平靖张纯,这是要扶摇直上的节奏啊。
丁原总揽靖边归化的功劳。破乌丸峭王,斩千余;匈奴内乱导致援兵不及,挥军归化匈奴,斩敌四万;光复平城,斩鲜卑轲比能部三千余,共计斩首五万,此一大功。加上光复平城的政治意义,丁原这也是要平步青云的节奏啊。
以前听别人说领导的秘书半个官,这两封奏报写下来,刘昭是深深的感受到了。
写完奏报,刘昭的目光又落在了两方大印上,先前耳目一事,让刘昭感到有种身陷囹圄的束缚,要融入这个时代,自然就要接受这个时代的规则,打破规则,那是需要极高的位置和权势,才谈得上窥探,还不敢说一言而决。政治军事从来就不是意气之事,前有王莽新政,乃是前车之鉴。
这两方大印,可能就是自己拼搏的道路了吧。
打破规则是有风险,不过擦边球总可以吧!
念及于此,刘昭思索片刻,在刘虞奏报上填上了一句话:并州别部司马刘昭,领马步军不足万人,策应幽州大军攻克飞狐陉黑石堡,通北下平叛之路,扼叛贼张纯北出之咽喉,当为首功。
转笔又在丁原的奏报的上也填了一句话:别部司马刘昭克飞狐、斩乌丸峭王苏仆延,所部将士用命,数战奋勇不退,万余将士血战得生者千余人,当首功;然,此战幽并斩首近十万,恐戚戚之人疑臣谎报,特许别部司马刘昭联同用印,以供查证之时用。
刘昭写完,把自己违制用印撇得干干净净,顺便给自己表了两个首功,想必刘虞和丁原也不会反对,毕竟这大功给他们带来的远远大过自己的这俩个首功。
刘昭此时也想得很明白,若是二人不许自己这首功,那在朝廷就挂不上名,自己的别部司马迟早要交出去,那自己现在就必须做个了断。
写完奏报,用了自己的别部司马印,看着角落里那个明显小了许多的“并州别部司马刘昭”的印文,刘昭自嘲一笑,刘昭相信,终有一天,自己的印会是最大的那方印。
两封奏报洋洋洒洒从张纯写到弹汗山在写到受降城,最后写到光复平城,怕是有万余字。
关立端来汤药,刘昭喝罢,洗了把脸,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张举哪里去了?
刘昭回到案前,仔细的翻看奏报并回忆着大战的细节,刘昭确定把张举忽略了,而张举自张纯北上常山关后就没有露过面,看来是有变故。
张辽归来,吕布并不在营中,刘昭也便没有多说什么。
时值中午,刘昭肚子的五脏庙开始闹腾起来,说来也巧,丁原、吕布也是此时过来看望刘昭。
刘昭便命人摆上宴席,边吃边聊。
宴席片刻就好,刘昭见士卒端上来的食物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一人一只鸟,这么大,大雁吗?烤肉?四五种不带重样的?堂前鼎中热气腾腾,这么大的鼎,什么鬼?
丁原、吕布亦是看的生吞口水,吕布讪讪的说:“司马,这……真是好舒服啊。”
刘昭收起一脸的震惊,见丁原、吕布脸色微变,连忙问道:“关立,这是?”
关立答道:“回主公,此乃葛姑娘与城中猎户在城外山中狩猎所得,说是希望主公早日痊愈。”
丁原和吕布一听恍然大悟,丁原笑道:“葛姑娘真是有心,崇宣有福啊,今日可是沾崇宣的光了。”
刘昭又问道:“那鼎中何物?”
关立答道:“郎中配以佐料烹一只野猪。”
刘昭听罢,不好意思的说道:“刺史大人,看来今日是劳民了。”
谁知丁原却说:“光复平城,百姓感激,情理之中。倒是这葛姑娘不辞劳苦,崇宣有福啊。”
刘昭笑了笑,没有接话,丁原和吕布大笑,众人便开了席。
酒足饭饱,刘昭说道:“刺史大人,匈奴异变,于夫罗怕是无力回天,若是前来,当如何处之?”
丁原叹了口气说道:“羌渠自登单于之位,也算是安守本分,与我并州亦是常有来往。可匈奴早已内附,更有使匈奴中郎将领匈奴之事,我等亦不便僭越。”
刘昭一想,倒把使匈奴中郎将这茬给忘了,如今归化匈奴尚可说成事急从权,若是再有举动,怕是真有僭越之嫌了。
可到嘴的肉也不能就这么飞了,于是便试探的说道:“匈奴羌渠领单于,我朝斩了张修,如今匈奴如此异变,差点致使合围张纯不成,使匈奴中郎将如今未有举动,这个事情……”
丁原闻言看着刘昭问道:“崇宣但说无妨。”,说罢挥手令士卒退下,堂中只剩丁原、吕布、刘昭和关立。
刘昭说道:“羌渠应天子召发兵,兵力空虚,致使被奸人所害,使匈奴中郎将领匈奴一应事宜,却不发一声,天子颜面何存?”
刘昭顿了顿,继续说道:“于夫罗领兵二万,皆是善战之辈,若是复仇不成,自立单于,这塞外必是一场腥风血雨。并州毗连塞外,怕是无法置身事外,届时刺史大人肃靖边墙之功勋,怕是就要遭人议论。”
丁原一听,也是有理,若是遭人议论,那自己的功绩就要大打折扣,那自己图个什么,于是问计刘昭。
刘昭说道:“我料于夫罗复仇难成,定来相投,到时刺史大人何不仿秦收义渠,置于边塞,外可御鲜卑,内可得二万匈奴铁骑。于夫罗受大人接纳之恩,必效犬马之劳。”
丁原说道:“使匈奴中郎将自张修后便由大将军府代行其事,无有专人,生米煮成熟饭,可。”
刘昭又说道:“匈奴前来,安置何处?”
丁原略一思索说道:“我等退居并州,可令于夫罗驻守平城。”
刘昭说道:“平城北连塞外,内接幽并,令一外族驻守,怕是不妥。再者平城光复刚刚几日,让与外族,怕是有损大人威望。”
丁原一想也是,顿时没了主意,照这么说怎么都不行,于是问道:“崇宣有何良策?”
刘昭说道:“二万匈奴骑兵不可小觑,依我之见,可令奉先领雁门太守,平城重设东部都尉,驻一善战之将,如此,大人手中便可稳掌二万匈奴奇兵。”
丁原看了一眼吕布,徐徐说道:“重设东部都尉须奏明天子,太守之职也须朝中活动,此事不可急图。”
吕布两眼的热切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自从跟了丁原,自己都是战时领兵,日常主簿,吕布何尝不想亲领一军,天天金戈铁马。听到刘昭举荐自己为雁门太守,心中喜出望外,未曾想丁原并没有答应下来。
刘昭知道丁原根本不可能让吕布领雁门太守,但这已经足够了,不动声色的又引出了一个话题说道:“苏仆延说愿意遣本部乌丸内附大人,不知大人何意?”
丁原又是一愣,什么时候并州变成香饽饽了,谁都要来内附,乌丸更是直截了当要内附自己,于是说道:“乌丸内附,兹事体大,崇宣怎么看?”
刘昭说道:“乌丸内附无非苏仆延求一活命尔,不足为虑,昭还是刚才所言,有精兵强将镇守,便不足为惧。”
丁原不再说话,若是匈奴、乌丸内附,依刘昭所言,自己就可以多得近三万铁骑,还不用供给粮饷,丁原确实是心动。但吕布之才断不能领一郡太守,刘昭初识并州将领,想必并不知情。可这雁门太守,谁又能领之?
并州下属一个一个在丁原的脑海中闪过,丁原都摇了摇头,都是军阵领兵的材料,不堪重任。
慢慢张开眼睛,看到下首的刘昭,丁原眼睛一亮,但又按捺住心中的躁动。与刘昭相交不深,只知此子胸怀大略,但心性、品行甚至背景什么都不清楚,怎敢委以重任?
刘昭说道:“刺史大人不必急于一时,如今我们是未雨绸缪,待于夫罗归来再有定论,尚需时日。昭可领后军代守平城数日,待大人作出决断,昭再回兵,如此则可兼顾。”
丁原想想也是,于是店头算是同意了刘昭的建议。
刘昭不动声色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眼神掠过吕布,见吕布对自己微微一笑,刘昭也对吕布笑了一笑。
丁原起身说道:“如此,老夫先回营中。老夫已经寻得名医,估计不日便可到平城,崇宣可要多多保重。”
说罢,将两个锦囊放在案上,看了吕布和刘昭一眼,便出门回营。
刘昭与吕布送罢丁原,回到堂上,二人来到锦囊前皆是笑着不语,都不去拿那锦囊。
吕布赧然道:“不知崇宣所赌为何?”
刘昭笑道:“奉先如此一问,莫不是认输了?”
吕布眉头一挑,义正言辞道:“那日崇宣受伤,我去看过你的骑兵营,大丈夫,输便是输了!”
刘昭哈哈一笑,拍了拍吕布的胳膊说道:“奉先真是直爽之人,不过,就怕奉先输不起啊。”
刘昭打开吕布所写的赌注,只见上面写着:府门牵马。
而吕布打开刘昭的赌注却是怔怔的愣在那里,刘昭见状,戏谑道:“奉先莫不是有为难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