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昭望着辕门外,若有所思,淡淡一笑回了军帐。
众将听闻有人利箭传书,纷纷来到司马军帐。刘昭也没有避讳,将传书交给众将传阅,一时之间,群情激愤。
张杨大怒道:“在老子的先锋营胆敢如此,杨丑、王云,你二人领兵将射箭之人给我抓回来。”
刘昭转过身来风轻云淡的说:“一封传书而已,如天空过往之乌云,草尖滑过之微风。寥寥八字,难道抵得上五百羌胡精骑?那我天天写字好了。”
刘强越众而出说道:“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司马如今身系大任,万事还当谨慎。依我之见,张将军可多做防备,以防万一。”
刘昭微微一笑说道:“此人口气不小,在我帐前竖一旌旗,旗上写‘刘昭在此’,我便与他三日。三日之后大军开拔,兵进大万山。传令官,令后军扎营界休一带,增兵军渡和碛口,无我印信,不得开放,否则提头来见。稚叔,令将士们日夜剿匪,不要俘虏,三日之内,我要碛口以南无一贼匪敢于逗留。进之,令西河郡兵这几日与先锋营将士南北夹击扫荡贼匪,勿留后患。三日后,全军肉食饱餐,兵进大万山。稚叔、进之稍留,其余人等散帐。”
刘昭下完军令转身看着地图,张杨、刘强来到刘昭身后发现地图有许多看不懂的符号,密密麻麻,从幽并冀三州绵延到中西部鲜卑直至匈奴王庭美稷。
在刘昭心里现在最大的牵挂是关立,关立送到幽州和中山的两封信,是整个计划的核心,如果关立不成功,刘昭需要一个备选方案,刘昭根本不相信古人像两千年后的网文里写的那样愚蠢和古板,刘昭相信世间万事都在变化,在变化中发展着。
三日后兵进大万山,大万山一带虽然刘昭不是很熟悉,但也不陌生。在后世,提及SX吕梁,全国人民都知道那里穷,因为都是山,汾河穿大万山而过,地形复杂。
“稚叔,你看。”刘昭指着大万山说:“大万山一带山多,河多,不利于骑兵展开,无论剿匪和北上作战都需要步军配合,我想调五千步军过来,你看何人领兵合适?”
张杨看着这幅自己看不懂的地图,根本看不出是和谁作战,在哪作战,思索了一下答道:“若是北出奇兵,吕奉先首当其冲,攻城拔地的话,吕奉先手下有一员小将,姓高名顺,吕奉先早前对此人多有推崇:凡战,无败绩。”
“高顺此人听闻很是怪异。”刘强在一旁思索着说道:“传闻高顺曾说‘兵不过千,不取表字’。可在吕奉先帐下早已经是副将,统兵何止千人,每次谈及表字,都摇头不语。”
刘昭听着二人对高顺的评论,脑海里出现的是“陷阵营”三个字。看来高顺很有性格,也不是史书中写的一味死忠。
古人的表字很重要。“名以传宗,字以表德”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一般来说男人“二十而冠”的冠礼就要取表字,也可以提前取表字,有了表字就代表可以在社会中行走。高顺“兵不过千,不取表字。”,看来是雄才大略在心中,可是跟着吕布至死之时也未能有过千兵员,看来,这个表字,就是取信高顺的关键!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让高顺来统兵,刘昭没有转身,平静的问道:“杨丑、王云如何?”
张杨闻言赧然道:“此二人皆有武勇,方才不向司马推荐,是怕有借机拥兵之嫌。”
刘昭转身和刘强相视而笑,拍了拍张杨的胳膊说:“稚叔现在如此说,就没有拥兵之嫌了?哈哈”
张扬一想,也是,只要自己的人领兵怎么说都避不开这个嫌。
“高顺我另有安排。五千步卒先归你帐下,让二人各领一半,待我等大万山事毕,再定主将。传令官……”刘昭待传令官进来后继续说道:“速将我军令送至前军吕将军处,令高顺领右先锋之职,统前军五千步军与郝萌汇合,其后事宜我会写于信中。”
片刻,传令官即带着军令出帐而去。
刘昭向二人嘱咐了三日后全军肉食的西河的协作事宜,便往自己的亲兵营而去。
虽然,这二百人马名义上只是别部司马临时统管,但经过昨夜一战和刘昭要战死于伤兵之前的事迹,所有人都把自己当刘昭的亲兵看待。
来到亲兵营,正值午饭时分,刘昭见到关信与兵将一起用餐心中很是欣慰,便与兵将一起用餐,士卒更是对刘昭感戴有加。
饭后,刘昭取来一把长枪,站在营内,竖了一个一人高的木桩,在木桩比拟人胸部的高度画了一个圆点,一枪一枪的练起了刺杀的动作。
关信见状,领兵立刻展开训练,亲兵营上下,士气高昂,只是气氛似乎有一些压抑,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为什么,所以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没有人对这明显高于其他士兵的高强度训练,有丝毫怨言。
秋天的天气,小屁孩的脸,那是说变就变。原本晴空万里,这一下就起了微风,可能是这几日没有下雨的缘故,这风倒也是和煦。
秋风戏叶舞,长草谑马迟。
两匹马在路旁不断打着响鼻似乎很是不满地上的草随风摇曳,不好下嘴。
“凝儿想要救兰律为什么非要杀那汉将,并州军可不是中原那些草包,常年征战,十余万都是百战兵士。先锋营中取将官首级,凝儿你没那个本事,我也没有,你可别一时冲动害我啊。”一女子对另一个女子说道。
“哼,兰律那个草包,我哪是要救他,只是那个人说的太气人了,竟然说我长发及腰,调戏我啊,我葛凝在这河水两岸也算是有头脸的人物,以后你要我如何见人?”原来说话的这个就是葛凝。
“怎么就调戏你了?”另一个女子不明所以。
“长发及腰啊,长发及腰。他怎么知道我的头发到了腰这里的,哼,不说了!反正我就要杀他,辱我清白,我必杀之!”葛凝恨恨而言。
“是啊,他怎么知道你长发及腰了,莫非……他量过?”另一个女子疑惑的说着。
“你也嘲笑我,不理你了。”葛凝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不是量过怎么知道的?”这个女子依旧不明所以,翻身上马,扬鞭追去。
出去追赶射箭之人的兵将都已陆续回来,刘昭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敢在辕门外传书,又岂能是泛泛之辈。刘昭倒也不担心这传书的威胁,自己身在三千先锋营中,除非对方发兵上万敢于强攻,这不是开玩笑的吗?
刘昭担心的是东汉的刺客,暗杀这种东西,就像防贼,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不过三日后就拔营北上了,小心一些,应该不会有事。
整个下午,刘昭站在那里就练一个动作——刺!
刘昭也想找童渊学两招百鸟朝凤,奈何如今时不我待,军中关信用戟,张杨、刘强用长刀,无人可以请教。于是就只能练一练这个最基本的动作,想想昨日,就这一招可是刺杀羌胡数十人,一定要好好练。
练到晚饭时分,刘昭感觉很不好,在停下的那一刻,连动都动不了了。关信扶着刘昭回到军帐,一路上告诉刘昭这是许久未练的缘故,三五日后,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但一定要多吃肉食。
于是刘昭喊来张杨、刘强,与众人在帐内好好吃喝了一番,才洗洗睡去。
天色刚亮,刘昭就已醒来,出帐一看,关信立在帐前。
“你一夜未睡?”刘昭看着关信问道。
“贼人不死,我不放心。”关信答道。
刘昭心中顿时暖暖的,对关信说:“这已经是第二日了,我倒要看看这人的手段。”
刘昭洗漱完毕,便有军士奉张杨之命前来请示:“张将军说士卒下葬之地已经挖好,特请示司马,辰时吊唁可否?”
辰时就是七到九点钟,这个时节的太阳就在这个时辰出来,刘昭知道古人下葬都要在太阳未出的时分完毕,于是准了张杨的意见,着关信领亲兵营一路护送战死将士的尸首。
先锋大营瞬时就动了起来。
卯时三刻,刘昭戴冠扎带,出了军帐。
八十七具战死将士的尸首就一直陈放在司马军帐前。
司马军帐和先锋中军帐往前六百步,便是辕门。先锋营所有将士都整队列于战死将士和辕门之间,马头批白带,枪头扎白花,左臂系白布。
这都是刘昭昨日特意嘱咐的,虽然张杨觉得为了八十七人有些过了,但刘昭一再坚持,张杨只好照办。
刘昭对着张杨点点头,张杨跨前一步,高声喝到:“送将士!”
先锋营将士整齐的向两侧让出一步,就让出一条通向辕门外的道路。亲兵营的将士四人一组,抬起战死将士身下的木板,向辕门外鱼贯而行。
辕门外。沿着向安葬之地的路两旁,骑兵矗立。道路中四位骑兵听令后,引着将士尸首向坟头走去。
亲兵营的人不够,自觉地有士卒过来抬起剩下的将士尸首。
坟头在大营南侧五里处一个山头,尸首抬到坟头便直接下葬、填土。
站在山上,刘昭看着这座土坟,心中感慨,这已经适自己穿越以来亲自安葬的第二座坟,以后还会有,不知道还会有多少。
太阳这时正欲喷薄而出,霞光已经洒的东方金色灿灿。
刘昭引着全军在坟前拜了三拜,转过身来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下面有我们朝夕与共八十七位兄弟!
我们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下面有数不清的并州父老被贼匪所害!
这些人里,有我们的同乡甚至亲人!
但我们站在这里,更是因为我们的无能!
我们无法阻挡蛮族的屠刀!
我们无法消灭落山草寇!
我们无法履行作为军人最基本的义务——保家卫国!
我把当兵称之为——军人!
军人,
尚可战死,
百姓何辜?
我刘昭,在此拜托各位
清剿贼匪,保家卫国!
我刘昭,愿在这八十七人的坟前立誓:
若为清剿贼匪,保家卫国而亡者,我必带他魂归故里!”
太阳终于喷薄而出,挂在东方,像一个炫目的金盘,立在刘昭身后。张杨、刘强、杨丑、王云、关信,全军的将士都注视着刘昭,刘昭身上金光熠熠,如同披着流动的霞衣。
吃兵粮就是随时掉脑袋的事情,但今天,刘昭给了这些人责任和荣誉。
魂归故里,对于一个在外征战的人是何等的重要。
士卒们大都没有读过书,但这几句话说的很明白,士卒们都听得懂,他们听懂了吃兵粮就要保家卫国,只要保家卫国就不会客死他乡,而且他们都有了一个集体称号,军人!
所有的将士都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放声喊道:
“清剿贼匪,保家卫国。”
“清剿贼匪,保家卫国。”
“清剿贼匪,保家卫国。”
“清剿贼匪,保家卫国。”
……
张杨见军心可用,立刻下令制定好的日夜清剿计划,先锋营将士皆士气高昂领命而去。
山上只剩下刘强陪着刘昭,刘强顺着刘昭的目光看到了远处的天空,但似乎刘昭又不是在看着天空,想了许久,刘强终于问道:“司马可是放眼天下?”
刘昭心中一惊,自己今天太露骨了,难道被觉察了吗?此时大汉未乱,谁敢放眼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