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程菲九点多睁开眼睛，一睁开眼，就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起身，穿上整理好自己。何琳已经起床去了大厅，程菲听着外面的喧闹声，只感觉心烦气躁。
推门走出去，迎面走来的是双眼红肿，被大姑程丽搀扶着的母亲于素。于素一路走过来，没有说一句话，看到程菲，眼泪又止不住的掉。大姑将她带到另一个房间，伺候着她躺下，为她盖上棉被后转过身看着程菲无奈的叹气，“菲菲，你陪着你妈妈说说话吧……”程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头走了出去。
程菲走到于素床前，于素在被子里面闭着眼睛蜷缩着，眼泪不停的掉着，不大一会就湿了枕头。
程菲蹲下来，轻轻的唤道：“妈……”
“菲菲！我们该怎么办？你爸爸走了！当初我就不应该叫他来的！”于素声音嘶哑的声音说道。
“你爸爸离开Y市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安。我想拦着他不让他离开，却又找不到理由，你都来了，他是肯定会来的……况且还有三三……”
程菲看着痛苦的妈妈，心里知道，上帝并没有给她开玩笑，而是真的把她的父亲收回了。但是程菲却一直感觉父亲好像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一直在身边，她理解不了为什么母亲会这么难过。
程菲脑海里显示出父亲温暖的笑容，不争不抢，面对哥哥妹妹们都很包容，哪怕是帮着妹妹抚养孩子……
就是在昨天，程宏还曾这么笑着跟她说着话，还取笑过她说她怎么可以这么笨，以后他不在可怎么办？那时候，程菲笑嘻嘻的对程宏说：“我才不笨呢！就算我笨，我也有一个最聪明的爸爸啊！有爸爸在菲菲就不会有事的！”
于素睁开眼看着程菲，程菲性格外貌都像程宏，有一瞬间，于素竟然眼花了。
于素哽咽道：“菲菲，你一定要努力。你爸爸一直想要看你考上高中，考上大学，最后结婚生子。你一定要努力！”
程菲看着于素，想着自己那不上不下的成绩，缓缓点头，最后离开了这里。
出了房门，就看到小姑父何亮在电脑桌上拿着纸笔在写着什么，程菲走进，看到纸上写着“第一继承人”“第二继承人”“父亲”“母亲”的字眼，后面还跟着一连串的数字，最后总结出六十几万。
何亮看到程菲，用手揉了揉红红的眼眶，没有说话，又低下头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程菲也没有打招呼，她不怎么喜欢这个小姑父，从小就有些害怕。
走到客厅，看到奶奶在不停的哭，声音断断续续，好似要晕了过去。旁边的姨婆不停的安慰着她。程菲不想看到这一幕，走过去，姨婆叫住了她，“菲菲，你今天和你哥哥跟我一起回新华吧！”程菲看着另外一边一直不言不语的哥哥，说道：“好。”
程菲跟着姨婆一路会新华的乡下，爷爷奶奶是乡下人，一直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两个老人相依为命，平时程菲只有寒暑假回来看望老人。路上，姨婆一直担忧着程菲，想要安慰她，只是看着她不哭不闹的看着窗外，就没了任何言语。程菲偶尔看一眼旁边的哥哥程骅，他也一样，一直看着窗外，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回到乡下，姨婆立马去跟爷爷传递这个噩耗，爷爷表面看去很是平静，可眼角的红色泄露了他的情绪。
爷爷总是孤独的，他平时就是早上将牛牵出去放，有时闲下来了就绕着山坡放牛，中午将牛在山上用长长的绳子拴着让它自己休息或者吃草，自己回来和奶奶一起做饭吃，吃了又背着一个背篼去割猪草，或者去地里除草……
他有严重的耳背，一个人有时候可以自言自语的说半天，别人跟他说话总是要大声的吼着。程菲平时经常听他说着十年变动时期，他们小时候的油票粮票能兑换多少东西，地主家……
程菲喜欢听这些，尽管她提的一些问题很多都没有被爷爷听到，她也不在意，偶尔爷爷的耳朵突然灵光了，听到她的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对着程菲呵呵笑着，笑着笑着程菲也忍不住笑了。
程菲有时候想，其实爷爷跟在Y市的祖父、外公差不多，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出，让他们享受着晚年生活却是闲不住的人，一天不做活都浑身不舒畅，总是需要找一点事情来充实自己的生活。然而不同的是，外祖父年纪太大了，爷爷是跟外公一个辈分的，外公有点耳背却不严重，外公也喜欢说着旧事，程菲也喜欢听外公讲，外公讲的比较详细，甚至能够从当地举出好些个例子出来解答程菲的疑惑。但是外公讲的时候身边都有人会听他讲，国字脸一脸慈祥，语调清晰，偶尔还会开开玩笑。爷爷却是自己讲自己的，曾经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一直对着旧事不停的重复着，程菲一度认为，爷爷是活在过去里。
隔天，奶奶也回来了，一大波人将程宏送回来了。
程菲再次见到爸爸的时候，程宏躺在祠堂在的一张木板上，穿着黑色的寿衣，嘴巴微张，头发原本乌黑的头发已经夹杂着大量的白发，双手平放在小腹，脸上放了一小叠明黄的纸钱。程菲就这么看着，依旧没有流泪，看到一边坐在祠堂门槛的程骅，他就那样坐在门槛上守着父亲，头上带着尖尖孝巾，长长的拖在了地上。程菲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哭，眼泪不知不觉的就掉了下来。程骅抬头，面无表情，“你烦不烦？有什么好哭的？！”程菲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了祠堂这里。
外面，一大群亲戚朋友来访，一老一少两个道士在外面的桌子上写写画画，周围一群人围着。走过去，程菲才知道，原来是在写死者家人的生辰八字。
折腾了好些时辰，大家又开始将程宏抬进了祠堂中央，祠堂上方，几个菩萨面目慈祥的俯视着所有人。这间房，说是祠堂却只有那几个菩萨，本来还有几个的，被小时候的程菲调皮，摔了几个用来当做粉笔在墙上涂涂画画，爷爷奶奶却一直没有发现。
那两个道士又开始吹吹打打，程骅和刚从S市飞回来的大堂哥现在道士身后，手上都抱着一堆东西，就那么站几个小时，直到道士的音乐结束。
程菲依旧穿着那晚穿的羽绒服，衣服上面的血迹已经洗不干净了，最后奶奶将那件羽绒服剪下了一小块和哥哥身上衣服的一小块塞进了程宏的手里。
最后的最后，程菲一句看着程宏入土，四周依旧是道士吹打的声音……程菲只知道程宏最后的结局是自己曾经给别人挖的坑最后埋了自己。她记得，当初程宏跟另外两个人一起挖了这个墓，挖的时候还曾发现一条菜花蛇，最后还吃饭了蛇肉……这时，程菲突然哭了出来，逐渐演变成哇哇大哭，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程菲止不住的哭着，其他人的安慰在耳边飘过，却依旧挡不住程菲心中那股悲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