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归附的原有领地的领主按他们的规矩向新领主献上当地的美女,漠也放言道:“不要一个一个来,偷偷摸摸的,正大光明地来大营。”曾经的首领不解其意,照办。漠也安排手下齐聚一堂,摆上酒肉。“嘿,小家伙,今天有表演,去不去?”漠也钻进清许的帐篷。清许正觉无聊,连忙点头。漠也走到半路上,突然把手放到她额前,然后笑道:“天天都戴着呀?”清许推他一把,加快脚步,“还不快走,去迟了没好戏看了。漠也得意地摇摇手指,“没有我,他们不会开演的,呶,就在大营。”大营到了清许狐疑地跟着他从后面钻进去,恰好是首席,她小声问:“怎么都是将士,我要不要搬把小凳子到别处去。”漠也按住她,一点也不顾忌地说:“你给我安份点。坐在这里别动,欣赏表演。”座下的美貌女子面面相觑,既然她们要献身的人已选中了别人,为可又召集她们,难道让她出丑不成?皆怒视清许。“各位姑娘果真是风姿卓越,各有千秋,一方水土一方人,请拿出你们的绝活表演,这儿没道具,随兴啊!”将士们跟着起哄。军师对漠也说:“将军,先报上他们领主的名字吧。”漠也点头,道:“说说你们各是哪个领地来的。”“宛南”“康巴”……姑娘们正愁无乐器伴奏,一们眼角有痣的姑娘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手鼓,众人目光都移向她,是笑起来很动人的女孩,青春扬溢,灵动的眸子上有长长的细软的睫毛,花苞一样妖艳的唇。几位将领的眼睛开始放光,目不转睛地,边喝酒边盯着她。虽然只有手鼓,和着女孩们清脆宛转的曲调,舞得也是热情洋溢,让人看见了一只只草原上振翅的白色百灵鸟。敲手鼓的女孩并不参与歌舞,站在一旁专心地拍打着,动作单调乏味,将士的目光转移到跳舞的姑娘身上,漠也眼里火光一闪,他道先反应过来,军师见他神色凝重也挥头朝外看去,并不见什么异常,众将士已迷醉于酒色之中。半刻后,嘈杂声,水声,哭喊声铺天盖地地卷来。大营被围在一圈热浪中,“托尼,去请人增援!雷伯,带这些姑娘走!其余人各行其是!”漠也着急而不慌乱地指挥着,清许随着一个小兵朝外跑去,经过那个打手鼓的姑娘时闻到熟悉的香粉味,一个念头闪现,她不是草原上的女子。火愈烧愈大,小兵催促她:“宋姑娘,快走。”那姑娘与她擦身而过,朝相反的方向跑去,“将军!烟太大(咳咳)出口在哪儿?”到处都是熊熊大火,漠也也顾不得回答,挥挥手示意她跟他走。隐约看得清前路时,女孩反手两针发出,直刺漠也双腿,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受着大的灼热,腿部本来有些微痛,幸而警觉性强,很敏感地嗅出了空气中微弱的变化,漠也斜脱那个女孩。女孩也是善察言观色之辈,觉察他已经开始怀疑,三步并做两步没入浓烟,看那步伐,竟是一流轻功“云上飘”,漠也虽然抓住好的衣袖,不料是真丝缝制,光滑顺柔,只扯得一缕布条。漠也当即问道:“那女子方才报的是哪块领地?”“郁都。”军师呼汗芋眯着眼说。“郁都背叛我们了,”漠也沉声道,“我们还剩多少人?”“能打的还有三四十人,”呼汗芋低头看地板。“传令下去,向北方撤退,”漠也对一个士兵道。军师问:“将军以为会是狐野王还是附近部落的首领。”漠也一笑,“不管是谁,能烧起这么大场火,都是个劲敌。”“将军有令,向北行进——”兵将们不无疑惑:向北不就离狐野王越来越近了吗?如今伤亡惨重,若是孤注一掷,必败无疑。然而形势窘迫,不容多想,跟着漠也逃命。漠也并非意气用事,营中马匹皆被斩足,军粮不多,徒步亡命疲乏至极,很容易束手就擒,只有反其道而行。既然这次敌人出动这么多兵力,那么他们的大本营必定空虚,恰好可以钻空子。若能在他们的领地上隐匿,再伺机起兵,未尝不是着妙计。呼汗芋顾虑重重,因为并不确定来者是谁,也不清楚对方兵力分布,但是他也深知不冒险只有死路一条,慎思后,与漠也谋道:“将军,若待会儿有情况,我们务必分成两队逃亡,一队负责引开敌人,可能会一一牺牲,我们没得选择,必须保存实力。”漠也沉重地点点头,道:“可是兄弟们,跟着我出生入死,如今要弃之不顾,我做不到。现在这里谁的武功最高?”“您,”呼汗芋叹了口气,已经猜到他的想法。“到时候,:你带兄弟们,我举军旗从另一边走;若一年之内我还未与你们取得联系,兄弟们就交给你了,投明主或者称霸。信号你还记得吧,”漠也拍拍呼汗芋的肩。呼汗芋道:“将军,呼某一直认为有天可以辅佐您成为一方霸主的,宋姑娘,怎么办?”“待你们安顿好后,把她送回她的家乡,好生照应她,”漠也看着漆黑的天边笑了。清许跌跌撞撞地跑上前,袍子烧了一截,熏黑的半张脸散发着燥热的气息。漠也拨开她淋漓着汗的额发,问:“怎么了?”“加木不见了。刚才在火中我还看见他换上敌人尸体的衣服,我以为他跟上队伍了,却,却没见到他,”清许急得快哭了。是那个可爱的小兵吧,漠也想,并不说安慰的话,这次死的人太多,而他,不能骗自己。漠也突地倒退几步,站立不稳,军师觉察有异,问他。漠也费力地站稳,敲敲自己的腿,硬邦邦的,麻木了。清许叫道:“军——”“医”字还未出口就被漠也捂住了嘴,漠也道:“现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让兄弟们知道我受伤了。否则人心不稳,我们会自取灭亡。”军医被呼汗芋悄悄唤来。军医细细检查一番,神情严峻地说:“不是毒针,是麻醉针,慢慢使腿部麻木,一开始难以察觉。将军,羊某也只能稍微刺激麻木的神经,麻沸散剂量太大,恐怕——羊某无用。”漠也试着走了几步,两腿像灌铅似的沉重,装出轻盈的样子,道:“羊大夫过谦了。能走就行,大军加快进程。”
漠也这宝押对了,狐野王手下没想到他们会胆大到逃向他们的大本营。当漠也一行因一路未遇追兵松了口气时,潜藏的危险正如深邃的夜里绿莹莹的眼睛熠熠发光。“呜——”狼的叫声回荡在山下,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毛骨谏然的嚎叫声让人不寒而栗,几个伤员脸色发白,感觉到了冰凉的死亡气息。“是人驯养的,不是野狼。”漠也环视周围的环境,推测牧狼人应该就在附近。不容迟疑,漠也令军医分发狼忌讳的药,从一个士兵手里接过军旗,兵分两路,一路是他一
个人。兵将们有的不肯让他孤身犯险,漠也笑嘻嘻地说:“你们不相信你们统帅的高强武功吗?货真价实,如假包换。”虽然是玩笑,但将士们一直相信漠将军是个强悍的人,道保重后朝另一方行进。呼汗芋逾越君臣之礼,用力握住漠也的肩,道:“一记住你说的话,一定要回来!”清许在一旁附和着点了点头,便随大部队走了。
漠也走了几里路后,抽出靴子里的剜耳尖刀,深吸一口气,在小腿上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血,鲜红的血涌了出来;剧烈的疼痛刺痛了神经,腿稍微轻了些。狼是嗜血的。他运足了功力,施展轻功尽力跑得更远,大旗被风吹得鼓鼓作响,
这是战旗的声音,战旗的光荣。牧狼人坐在山巅悠闲地吹起笛子,狼群已经迫不及待到冲下山崖。很不协调,那么优美的曲子,那么凶残的狼,杂揉在一起,像一幕诡异的剧。最坏的结局他都想到,他还在担心军队的安危,他的战斗欲越来
越旺盛。他想过什么?牧狼人看着漠也朝山这边冲来,虽还有段距离还是心有余悸:死在狼口下的人不计其数,这人想必对我恨之入骨,居然不怕与狼群的正面交锋。轻功的确不错。牧狼人笛一横,换成了《塞下曲》,狼群围住他,发起攻击。牧狼人抬头看看天上,银盘似的月亮冰清玉洁,一时没了观赏狼群作战的兴致,相信主上精心挑选的狼孩子一定不会让这人有生还的机会,否则这次狐野王不可能只留下狼卫士。牧狼人飘然下山,笛纳入袖中。
漠也双腿无力,防不胜防,干脆徒手搏击,盯着咆哮的那头狼,猛的出手,把它摔得滚出几米远。一头似乎比其它更为健硕,它银白色的皮毛在月光下清晰美丽。与其说它是头狼,不如说它是一个真正的领袖。它绿得泛蓝的眼睛沉稳平
静,杀机凝滞成眼底的蓝色。漠也先下手为强,一掌打去,头狼没躲闪,挨掌后摇摇晃晃几步,退出包围圈。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漠也看见白狼的笑,奸狡至极。
不过片刻,白狼跪着支撑的前腿已站起来,它印上漠也掌印而烧焦的皮毛历历在目,可是凹陷的部分鼓了出来。这匹狼,居然能吸收人的功力,化为己有!远山回荡着类似于笑声的野兽的狞叫,“咯咯咯咯——”头狼低嚎一声,包围圈愈来
愈小,狼深邃的眼睛昭示着它们的心机:复仇!复仇!向人类复仇!该死的腿在这时恢复了知觉,自身的伤痛首先压倒了漠也,有腿不能跑。毛茸茸的大尾巴拂过他的全身,遮蔽到了他能见到的最后一丝天空,他听见自己骨头的响声,他想他快死了。“蹦——”什么东西砸在狼群中,然后压到了他身上。他听见几匹狼闷闷的惨叫声,努力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这味道?一像甜点,后来才知道是栗子糕。接着一惊:是清许!清许牙齿咬得咯咯响,紧闭着眼,手依然张开着,护着漠也。几匹狼绕着她嗅了嗅,头狼召唤它们快离开,一匹伤了的狼临走时不甘心地看了看她,突然狠狠咬了她几口,再快步追上狼群。漠也不知道为什么白狼会怕她,或许是因为她身上有狼药吗?“喂,走了。”漠也轻声对压在她身上的清许说,没反应。漠也用力推开她,才发现她昏倒了,她的腰部血浸透了腰带,肉和衣服粘在一起。漠也赶紧把血粘住的衣服撕扯开,上上药,扯下自己的腰带,包扎好。药把清许蛰醒了,睁开眼,看见漠也模糊的脸。漠也问:“怎么这么傻?”清许翻过身来,闭上眼道:“不想你一个人死啊。”漠也俯身,蜻蜓点水地吻了她。清许底气不足地嚷道:“你干什么!这是我的初吻。”(她想起吴寒)原来,他们刚一分手,清许就后悔了,嚷嚷着要转身,军师想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拗不过就答应了。方向感奇差的清许不知如何误打误撞追上漠也,她一直都在,看漠也与狼群周旋,她不敢出声,大气的不敢出,她吝惜自己的小命。当她不管怎么揉眼睛,仍然看不见漠也,只有灰乎乎的一片时,她手脚冰凉,脑子一
片空白,也没想自己不会武功,一头摔进狼群。
漠也的嘴唇苍白浮肿,是严重失血的结果。他流血过多,人快虚脱了,昏迷不醒,只是喃喃道:“水,水------”漠也昏迷,清许一时间不知所措,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方向错了不要紧,现在最重要的是找户人家,给漠大哥治病,养好身体,再与大部队会合。清许背着漠也,艰难地向前走,她没心思打量蓝天白云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一步地丈量,生怕回到原地。没有水,她便收集清晨草叶上的晨露喂漠也喝;夜生寒,她就学着寂路教的方法烧牛粪取暖。她渐渐地变得坚强,蹒跚地走时她抬起脸,看着天微笑。如今这种情况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只是一种被别人需要的幸福感,能承受生命的重量的满足感。嘴角完美的弧度,她的脸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漠也偶尔睁开眼,看到清许曾被他嘲笑像饮血了的红唇黯淡成残瓦的颜色,看着看着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他们已经几天没进食了,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清许也是给漠也了,这对于贪吃的她真是个莫大的奇迹。看到白色蒙古包时,清许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她恍惚中听到漠也的声音:“你今天受的罪我要他们十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