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山田的死相,何奇江咬着牙关冷笑了几声就又站起身来。显然,此时他的腹痛又加重了几分,未成迈步便趔趄了一下。左右的龚百山和特派员急忙起身将他扶住。他甩开二人搀扶的手,蹒跚着走到陆翻译面前,又细细打量了几近虚脱了的陆翻译一会说:“我知道你曾到日本留学,给别人当翻译也可能是出于无奈,所以我现在不打算要你的命,让你回去也好给中村报个信儿。不过,你既是做了小鬼子的帮凶,也总该给我留下点什么才行。”说着,何奇江拔出了腰间的“中正”剑又道,“这把剑跟了老子8年,从来就没试过它锋不锋利,今儿个也该让它试一试。”话刚落口,陆翻译的右耳便掉在了地上。
削下了陆翻译的右耳后,何奇江也不去看看对方的神情,自顾自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直到陆翻译狼狈地跑出了院门,他才沉声向自己的部下说:“今天,这个事就到这里。通过这件事,我也要告诉弟兄们一声,投降是没有出路的。以后谁要是投降小日本,莫说是我要他的命,就是中村也不会放过他。”说到这里,他又感到腹中一阵绞痛,便朝院中兵士挥挥手,让他们撒出了司令部。
这天晚上,陈健独自一人来到龚百山的卧室,接受这位代师长的指令。因为这天下午,腹痛难忍的何奇江终于同意了胡特派员的建议,下决心去长沙,让那位荷兰医生为自己治病。他当即作出决定,在自己去长沙期间,82师的军务,概由代师长龚百山负责。
“何师长这场毛病害得蹊跷,连杨医官也没查出病根来。我们怀疑是有人从中弄了手脚——当然,这只是怀疑而已,并没什么真凭实据。我担心他这次去长沙会出现危险,所以派你带一个排去负责保卫。何师长曾是你们营从敌人炮火当中抢回来的,你这次也必须安全地把他从长沙给我带回来。”龚百山沉沉地说。
对于何奇江在这支队伍中的重要性,陈健并不是不知道:队伍由他拉竿而起,开进湖北后,部队成份更见复杂;有两个当年同何奇江一起拉竿出来的现任旅长,对龚百山一进队伍就攀上了师参谋长的职位很是不服,平日有何奇江在,他们不敢说什么,但背地里的牢骚却在军中时有传闻。若是何奇江不在了,要龚百山独立全面控制这支队伍,怕是很不容易。所以在荆门之战中,龚百山曾向特务营下过死命令:哪怕全营死得一个不剩,也要把何师长从敌人的包围之中活着抢回来。那次战斗的情景,陈健现在还历历在目,多少英勇的战士牺牲了,连余敬民和石维义两个营长也为此捐了躯。可现在的情况不同呀,这不是在战场上。如果是在战场,让陈健脑袋开花,肝胆俱裂,他也会在所不辞,舍命向前。因为这种情况他毕竟知道敌人在哪里。可现在却是暗斗,这好比闷室里人众中的悄悄屁,你只闻到臭,而又不知道是谁放的瘟。望着龚百山严肃的表情,陈健一时竟没作出任何反应。
“怎么,有困难吗?如果一个排不够,你就带一个连去。”
“不!”陈健终于尴尬地开了口,“我只是不知道,如果有人要动手,是些什么人,可能以什么方式动手。”
“我也不知道。我立即想办法与长沙地方上的同志取得联系,到时让他们协助你完成任务。”
“我并不缺少人手,只是不明对手,不知道该怎样着手设防。”
“你给我死死盯住姓胡的,保证没错。”
经龚百山这一提醒,陈健突然记起那天去司令部找何奇江看到胡特派员与吴副官切切私语的一幕,便急忙把这个疑点向龚百山说了出来。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这里面一定有鬼,你必须死死地看住这两个人。”
“可吴副官是何师长亲亲的表侄儿呀,难道他会对自己的表叔下手?”
“各人的思想素质不一样,政治斗争瞬息万变,今天他是朋友,明天可能就是敌人,我们千万不能丧失警惕。”
“是!”
“你准备带哪个排去?”
“就带李德正那个排怎么样?”
“行,川猴这家伙为人机警,每次执行特殊任务都能较好地完成,不错,就让他去。”
“吴副官两人的事,要不要向他作个交代?”
“可以向他一个人说明,不要向所有战士讲,毕竟我们现在才是怀疑,并没掌握什么真凭实据。不过,一定要派专人看住他们,一刻也不能放松。”
“是!”
第二天一大早,何奇江一行便动了身,龚百山带着就近扎营的旅团长们前来送行。为了显示自己身子还硬朗,也为使自己在治病期间不致感到寂寞,何奇江坚持要带自己的爱马赤电同行。现在在送别的路途之上,骑着战马的他不断告诫下属们,要团结一心,要严防日寇的乘机报复。下属们当然唯唯连声,态度坚决,其意是让师长放一百个心。
一行人来到告别终点清江大桥,龚百山他们让在大路两边,待何奇江骑马过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驮着何奇江的赤电一来到桥头就驻了足,老是不愿上桥,任凭何奇江的催促,它只是两只前脚在原地不住地刨搔,口鼻不住打着“噗哧噗哧”的声响,还是不上桥去。何奇江火了,大喝一声:“畜牲!”两腿一紧,在它屁股上抽了一鞭。此刻的赤电,身子高高立起,并长嘶了一声,一俟前脚落地,它便不等主人再催,回身就向来路跑。看到眼前这一幕,在场人无不大惊失色。
相传,赤兔马都有预知险情并向主人示警的特殊功能。当年关公走麦城,“赤兔”就曾多次示警。现在赤电的这一举动,是不是又在告诉主人前途有危险呢?只是兽之语言,人有不通,谁也不敢妄下断语罢了。
“奇江,算了,我们就别去长沙了吧!就在这里让杨医官给开点药吃。”看着何奇江骑着马与追上去的陈健和李德正又缓缓回到桥头,唐婉揪心地劝说道。
“是呀,现在时局还不稳,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吧!”龚百山等人也同声劝说起来,连胡特派员也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劝其不要去。
“哈哈,怎么,你们害怕了?”何奇江跳下马来,把缰绳递给了龚百山说,“这一向事务多,没有常带它出来蹓蹓,想是息懒了,知道现在要走远路,不愿去。好,算了,你们都劝我莫带它去,它自己又不愿去,就留给你一起给我代管吧。”说完,他就在陈健等人的跟随下,率先向大桥上走去。当他们还没走到桥心的时候,赤电又长嘶一声,挣脱了龚百山的手,小跑着追上了前行的何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