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到了空喜的开解以来,卓晚春心情一日日逐渐走出了丧父的阴霾。往日的笑容又渐渐出现在脸上。本来卓晚春的性子随他父亲,也是乐观开朗,加之和空喜这样一位同龄玩伴每天一起寝食玩耍,孩子乐观的天性便逐渐展现了出来。虽然卓晚春看起来成熟懂事,但毕竟是个还不到十一岁的孩子。
卓晚春也曾向方丈大师辞行,想要按照父亲的叮嘱去龙吟谷投奔璇玑真人,但是方丈大师却没有同意。理由很简单,从伽蓝寺到龙吟谷有千里之远,卓晚春一个少年,独自一人上路,方丈大师放心不下。因此就让他再等些时日,如果方丈打听到有同路的商队或者镖局去往位于安陆州的苍龙山龙吟谷,就将他托付给商队或者镖局,这样更安全一些。
既然方丈大师想要给他一个稳妥的安排,卓晚春自然也是感激不尽,但他也不好意思在庙里白吃白喝,因此除了空喜跟其他僧众们一起在大雄宝殿里做早课和晚课的时间之外,卓晚春基本上跟空喜形影不离,陪着空喜去挑水、劈柴、喂马、摘菜。幸而卓晚春也是农家的孩子,从小也是干这些农活干惯了的,因此到也不觉得累,反而乐在其中。
一日,他们二人刚喂完马,有说有笑地从前院走过时,看到一个红衣少女背着手笑吟吟地站在他们面前。说是少女,其实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眼睫毛像是两只落在脸上的黑色蝴蝶。白净的小脸上长着一个翘挺挺的小鼻子,两个浅浅的酒窝尤其可爱,笑起来的时候,俏皮地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嘻嘻……空喜大师,小女子这厢有礼啦。”那姑娘戏谑地笑着,对空喜说道。
“哎呀呀,原来是影儿女侠,小僧失敬啦。”空喜也学着那小姑娘的腔调说道。
“这是……”卓晚春指着小姑娘,疑惑地看着空喜。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伊王爷的千金,朱影儿郡主。现在是释教名门兰若溪首座****师太的高徒。”
“朱影儿,多多关照。”小姑娘说着,向卓晚春伸出小手。
“额?”卓晚春一脸懵逼,“小姑娘家,闺命怎么能随便被人叫呢?再说了,这牵手之礼是男子与男子之间,或者是女子与女子之间行的礼节,你作为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能随便对男子行牵手礼呢?还有,刚才你跟空喜小师父打招呼的样子,实在是……实在是有些……轻浮。”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空喜和影儿对望了一眼,都指着卓晚春大笑了起来。
“有……有什么不对吗?”卓晚春疑惑地问道。
“晚春,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空喜笑着说。
“故事?怎么突然要讲故事?”
“从前有个老和尚,带着小和尚去化缘,他们走到一个急湍的河流旁边。河上面的桥因为河水暴涨而塌掉了,河边一位美女正焦急地站在河边。老和尚主动提出要背那位美女过河。小和尚吃了一惊,想‘平日里师父教导自己要不近女色,没想到师父竟然是这等口是心非之人。’过了河之后,老和尚放下女子,带着小和尚继续前行。一路上小和尚多次欲言又止,被老和尚看在眼里。老和尚问小和尚,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小和尚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老和尚大笑,对小和尚说,‘我背上的美女早就放下去了,可你心中的美女却依然没有放下啊!’”
影儿笑吟吟地指着空喜说:“你是老和尚!”
空喜笑眯眯地指着晚春说:“你是小和尚!”
卓晚春也恍然大悟地指着影儿说:“你是美女!”
影儿大笑道:“别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
“哈哈哈哈,三个人一起大笑。”
空喜对卓晚春说,“影儿是修仙之人,修仙之人以天下为己任,免不得抛头露面,不比凡夫俗子,因此这些男女之大防就看的相当淡泊。所以晚春你不必介怀。”
心知这朱影儿竟是修仙之人,卓晚春从心中便对她多了几分尊敬。“影儿姑娘为何经常到这伽蓝寺里来呢?”
“我是兰若溪的人,本就是佛门弟子。再者我从小身体不好,父王除了把我送去兰若溪修仙以外,还从小就让母亲带我到这伽蓝寺里来念长生经,这次回家探亲,母亲仍然每天陪我到这里念经,前两日母亲身子不大好,父王这个大忙人竟然抽出时间陪我来。我都这么大了,他们还那我当小孩子看着,这不,今天被我全都挡回去了。就我一个人,来去自如,多好啊。真的很讨厌来来去去那么大的阵仗,真是烦死人。”
“好了,我和晚春要去后院摘菜了,摘了菜送到伙房晚饭吃。你去念经吧!我俩不跟你说了。”空喜向影儿告别道。
“嗯,你俩干完活没事儿了就来找我玩啊。”影儿笑嘻嘻地说。
“好的,我们忙完了就找你。”晚春向影儿挥挥手说道。
影儿转身,蹦蹦跳跳地向着大雄宝殿后面的无量寿佛宝殿走去。留给他们俩一个欢快的背影。
第二天早上,卓晚春和空喜从茅房出来,拎着水桶和扁担正要去河边挑水,遇到了低着头,东张西望的朱影儿。
“影儿,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啊?”空喜问道。
“影儿姑娘是在找什么东西吗?”卓晚春也问道。
影儿抬起头,看到他们俩,“是啊是啊,我的描金扇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给偷走了!”影儿焦急地回答道。
“你别慌,怎么回事啊?说给我们听听,说不定我们能帮上你的忙呢。”空喜劝道。
“我,我今天一大早就来伽蓝寺了。走到无量寿佛宝殿上了柱香,然后到须弥禅堂门口的空地上练了一会儿功。再回到无量寿佛宝殿,想要念长生经的时候,打算拿我的描金扇压住书页,这个时候突然发现我的描金扇不见了。”
“你的描金扇长什么样子呢?”卓晚春问道。
“就是通体金色的一个小扇子,有五寸长,扇骨是象牙镶金的,扇面上一面是我师父用描金笔画的《兰若春溪图》,一面是我母亲用描金笔抄的《心经》。虽说一把扇子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事,但这是我师父送给我的,上面还有我母亲的真迹。是他们两位长辈送我的礼物。我怎么就不小心给弄丢了呢!”说着,影儿焦急的脸上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要滴出水来了。
“别慌别慌,我们俩帮你一起找找吧。”空喜说道,“不过这可不好找,寺里这么大地方,小小一把扇子,找起来,可比大海捞针好不到哪儿去。”
“等等,”卓晚春阻止空喜道,“影儿姑娘,你今天早上到现在,就到过无量寿佛殿、须弥禅堂这两个地方吗?”
“我还去了一趟茅房。”
“这三个地方你都找了吗?”
“都找了好几遍了,这三个地方也都不大,我找了,根本没有。”
“那你还记得你最后一次看到你的扇子,是什么时候吗?”
“进门的时候,扇子掉在地上,我把扇子捡了起来。最后一次看到好像是上香的时候?或者是练功的时候?哎呀,我记不清了。一个随身之物,平时见的多了,很容易熟视无睹的嘛。”
“等等,”卓晚春弯腰拉起影儿的衣襟,看到上面有一抹红色的污渍,用手捻了捻,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又继续问道,“你今天早上去了一趟茅房对吗?”
“是啊。”
“去茅房都干了什么?”
“额?”
“去茅房当然是出恭了,还能干什么啊?”空喜说道,“晚春,虽然影儿是修道之人,不拘小节,但是你问的这么详细,人家会觉得很尴尬的。”
卓晚春没有理会空喜,继续问道:“你去茅房除了出恭之外,还干什么了?想想,越详细越好。”
“我去茅房……出恭……然后走出来,再然后……洗了个手,然后……然后就去无量寿佛殿了啊。”影儿蹙着眉头,边回忆边说道。
“你早上来的时候,是怎么来的呢?”卓晚春又问道。
“坐轿来的,坐轿做到山下,然后走路上山的。”
“我想我知道了!”卓晚春胸有成竹地说道。
“什么?”影儿和空喜不约而同地大声问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扇子此刻已经出了寺庙了。走,跟我去追,追得快的话,我想能在山脚下拦住它。”
“啊?”两个人仍然是听得一头雾水,但看到卓晚春已经向寺庙西边的侧门跑去,两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下,也追了上去。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卓晚春突然对着前面一辆驴车喊道,“前面的车子,停一下!快停一下!”
赶车的是一位老人,听到后面的喊声后,喝止了拉车的毛驴,站在那里,看着气喘吁吁的三个人,疑惑地问道:“三位是在叫我吗?”
卓晚春跑到车旁,围着车转了一圈,伸手往车辕后边一摸,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伸出手来,手上赫然多了一把金闪闪的描金扇!
“这……”影儿和空喜二人都惊呆了。
“这……”赶大车的老头也惊呆了。
“这,这……这不是我的东西啊。”老头惊讶地说。
“当然不是你的东西,这是我的。”影儿涨红了脸,气鼓鼓地指着老头说道,“你,你偷我东西!”
“话可不能乱说!”老头气急败坏地分辨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你东西了!我,这……我……”老头竟激动地语无伦次起来。
“影儿你先别着急,”空喜上来劝道,“先听听晚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断定你的扇子就老人的车上。这位老人又为什么对此毫不知情。”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先听我来解释解释吧!”卓晚春手摇描金扇,微笑着上前一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