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想耍赖?”他浅笑。
禾晏迟疑了下,才咬着唇道:“你以为是白吻我的吗!人家……人家春香院的姑娘摸一把还要钱呢。”
顾辞微微一愣,随即朗声笑出来:“你这是敲诈勒索啊,春香院的头牌都没你这么贵,你也好意思?”
禾晏不悦地瞪着他。
他又笑:“看什么,不然本相让你吻回来?”
“滚!”她咬牙切齿,干脆将枕头朝他砸去。
他轻巧躲开,见她怒目而视,终是笑着出门了。
凉风拂面,他修长手指轻抚过薄唇,想起禾晏的话,嘴边的笑意越发地浓了。
阿瓷正摇头摆尾站在门口看着他,他轻咳了一声,心情很好地离去。
对面长廊上,女子娇小身影站在廊柱后面,直到顾辞消失在院中,苏静芸才扶着廊柱走出来。
她又看了看对面亮灯的房间,娇美脸庞俱是哀伤。
那时在青州,她自作聪明借秦禾晏逃避选秀,兜兜转转去了辽州一趟,好不容易辗转来到京城,却没想到出现在顾辞身边的女子竟然会是她!
难道这真的是天意吗?
不,她不甘心!
她欠了秦禾晏的什么时候都可以还,但就是不能是顾辞!
指尖从廊柱上划过发出骇人声响,苏静芸死死咬住嘴唇,转身消失在长廊上。
翌日大早,禾晏尚在睡梦中,只觉得脸颊温热湿润,半睁开眼,才发现竟是阿瓷在舔她!
禾晏跳起来,不知为何想起昨夜顾辞对她说的话,于是装模作样摸了摸脸道:“哎呀,干嘛一大早就和我打情骂俏!讨厌!”
嗤
门外传来笑声。
禾晏忙穿好了衣裳开门,见谢琅持剑站在外头,她很是窘迫:“你干什么偷听我说话?”
谢琅不屑道:“谁要偷听,是大人要我来问你,是否要入宫?若是去,现下能同他一道。”
经他一问,禾晏才想起来,她忙道:“去!”
谢琅甩门离去道:“那快点!”
禾晏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又将阿瓷托付给了张管家,这才奔至门口。
马车还在,顾辞却不在了。
禾晏惊讶问谢琅:“你家大人呢?”
谢琅的脸色有些难看:“先入宫了,丽妃娘娘死了。”
禾晏猛吃一惊:“死了?谁杀的?”
直到入宫禾晏才知道,确切说来杀丽妃的人是顾辞。
据说是有人传了顾辞的命令,连夜处死了丽妃。
禾晏的步子飞快,说话也说得急:“就算是接到了顾大人的命令又如何?丽妃是皇上的妃子,岂是说赐死就能赐死的?”
谢琅的声音更加低沉:“此案皇上已交由大人全权处理。”
也就是说,顾辞有生杀大权。
禾晏的黛眉一抖。
乾承宫里,谢琅不方便入内,禾晏干脆小跑着上去。
素颜等一众宫女全都站在外头,禾晏的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恰逢简沅要入内,禾晏便硬着头皮假装帮她拿药箱跟了进去。
里头的气氛有些沉闷,令禾晏想不到的是太皇太后竟然也在!不过她跟着简沅进去,似乎没人注意到她。
容祁大病未愈,所有人都站在屏风外,并不入内。
她随着简沅进去,正巧闻得容祁开口道:“丞相的令牌何在?”
禾晏微微吃惊,见容祁手中正握着一块令牌,上头清晰地镌刻着一个“顾”字。
简沅将汤药端至容祁面前,他只淡扫一眼,摇头示意暂时不喝。
“臣的令牌一直在身上。”搁着屏风,禾晏看不真切顾辞的脸色,倒是语气很是坚定。
她依稀瞧见他从身上取出了令牌交给周富公公,周富行至里头,将令牌交给容祁。禾晏的眼睛不自觉地撑大了,乍然一看,一模一样的两块丞相府的令牌!
容祁放在掌心掂了掂,又全都交给了周富,周富转身出去,闻得容祁蹙眉道:“倒是好手艺,单看的确难辨真假,不过放在一起,还是可以瞧出细微端倪。皇祖母看呢?”
禾晏回眸看去,周富早已将两块令牌都交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看过后,脸色有些复杂,半晌,她才将令牌都搁在桌上,冷冷看向顾辞道:“丞相该不会是想草草结案,如今东窗事发才想出弄两块令牌来糊弄哀家和皇上吧?”
太皇太后对顾辞的成见由来已久,自是不想放过任何对付他的机会。
退一万步来说,丽妃即便是罪妃,但她也是皇妃。
顾辞往前一步,朝太皇太后拱手道:“臣替皇上分忧,丽妃生死同臣并无利益瓜葛,再说,此案也算人赃并获,莫非太皇太后另有高见?”
太皇太后脸上分明有了怒意,精致妆容也掩盖不了眼角眉梢的皱纹。
她正欲开口,却闻得容祁的声音自屏风后传出:“此事尽快结案也是朕的意思,依朕看,还是先把假传丞相命令的人找出来再说。”
“皇上!”太皇太后的口气里有些微怒。
禾晏知道她自是不悦容祁替顾辞说话。
容祁的话语素淡:“皇祖母还是回去歇息,朕同丞相还有几句话要讲。”
太皇太后脸色难看,但终是不悦离去。
禾晏松了口气,这才上前将半落下的纱帐挂上钩子。
容祁才看清她,轻笑道:“何时回来的?”
“刚刚。”她简短地答。
顾辞已自外头入内,他悄然看了禾晏一眼上前。
周富将两枚令牌交给他,他娴熟收起自己那一块,另一块递给容祁道:“丽妃的案子疑点重重。”
“所以你下令先收押。”容祁淡声接过。
他点头道:“不错,因为还有几点臣始终想不明白。其一,平日里比起各宫嫔妃,太后娘娘来乾承宫的次数并不算多,丽妃若是想害皇上怎会把熏香送给太后娘娘?其二,贵妃时常同皇上见面,丽妃是如何算到太后娘娘会将熏香赏赐?其三,丽妃背景简单,待字闺中时她便一心想入宫伴驾,她害皇上于她又有什么好处?”
“最可疑的便是丽妃突然死了。”容祁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手中令牌边缘,他的话语微冷,“凶手却还要借你之手。”
顾辞眉宇轻拧:“借臣之手无非有二,趁机嫁祸除掉臣,或是隐藏凶手身份动机。”
“若说是趁机除掉你……”容祁的眸华略抬,眼底逆光,“最快来乾承宫的人是朕的皇祖母,难不成你还怀疑太皇太后?”
顾辞却释然道:“若是太皇太后,她今日不会就此算了,所以臣倒是比较倾向于第二种。”
“所以你只是个幌子?”容祁话语清弱。
借由丞相的名号躲藏在暗中,看来此人很会利用时事。
周富公公突然开口道:“当日选秀之时,奴才记得太皇太后倒的确挺中意丽妃娘娘的。”
禾晏心中惊讶,选秀时容祁并未出面,全权交由两宫太后,禾晏因为不在宫中也不知其中细节。
太皇太后中意丽妃,她还是头一次听说,自然也是惊讶的。
怪不得丽妃一死太皇太后就跑来兴师问罪了。
禾晏暗暗替顾辞捏了把汗,看来太皇太后对他的印象只会更加糟糕。
末了,她又觉得好笑,太皇太后对他的印象好不好,关她什么事!
容祁将手中的令牌抛给了顾辞,他轻咳一声道:“看来你得尽快破案,免得皇祖母一直疑心你。”
顾辞将令牌握在掌心里,低嗤笑道:“臣破案与否都不会改变太皇太后对臣的看法。”他看了禾晏一眼,才低下头,“臣先告退。”
顾辞前脚才出去,禾晏便借口给容祁热药后脚跟了出去。
“大人!”她追至台阶处叫他。
顾辞停下步子回头,禾晏端着药跑过去,又怕汤药洒出,整个人跑得有些狼狈,他看了忍不住一笑。
她皱着一张小脸道:“这件事怎么就复杂成这样了?你……你一定要把幕后之人给找出来!”
这样太皇太后一定会对他有所改观的!
顾辞俊颜上的笑容有些微僵,心口却觉得温暖,只是,但凡涉及皇上安危的,如何能不复杂?
禾晏看他的脸色千变万化,又光站着不说话,心里便急着道:“你不会真的想放弃了吧?”
他的笑容逐渐敛起,睨视着面前女子,沉声道:“我只怕查下去你会恨我。”
“为什么?”她一惊,瞪大了眼睛问他。
他的指尖略过假令牌冰冷边缘,一字一句道:“这一次,你表姐抽身得太干净了。”
干净得叫他不得不怀疑。
禾晏一噎,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并不打算停留,转身便大步离去。
走了一段路,他似稍稍有些安慰,至少她是有一点点关心他了,否则也不至于专门跑出来催他结案。
禾晏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顾辞离去的背影。
她的思绪一点点地凝聚起来,回想起顾辞在里头同容祁说的三个疑点,再想到他方才说的话。
倘若一切回到原点。
假设所有的事都是沈琉璃自导自演的把戏,她知道熏香是丽妃送给太后的,于是在熏香到了她手里之后她再动手脚……
“表姐不会的!”
禾晏摇头吼出来,双手却颤抖得厉害,手中的汤药一不小心就洒了,药碗“砰”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呀,禾晏姑娘!”素颜见此,忙匆匆跑过来。
简沅知道后生气地将禾晏骂了一顿,随后急匆匆亲自下去重新配药熬药。
禾晏低头站在容祁床前一言不发大约有半柱香的时间了。
容祁终是笑道:“朕又没说什么,你也不必将阿沅的话放在心上,她刀子嘴豆腐心。”
禾晏依旧愣愣站着,心里满满的全想着顾辞对她说的那些话,完全没听到容祁在说什么。
“禾晏?”容祁伸手拉住禾晏的衣袖。
禾晏大吃一惊,本能地甩开了突然拉住自己的手。
容祁的手背撞上.床柱,他吃痛蹙眉,禾晏这才回过神来,忙跪下道:“皇上恕罪!”
他捂住手背,不解看着她:“此处没有外人,怎么又叫皇上?”
禾晏仍是心不在焉:“表叔……”
“嗯。”他轻声应了,这才问,“不过是将药洒了,不是什么大事,发什么呆?”
禾晏心底有些愧疚,但因为顾辞怀疑沈琉璃的事她不想告诉容祁,讨好地上前拉过他的手,仔细看了看,手背有些红,她呼了呼问他:“疼吗?我……不是故意的。”
他笑着将手藏入薄衾之下,压低声音道:“不疼,但还是别叫阿沅看见了。”
她的眼睛有些酸痛,万般好的皇上,若她知道谁想伤害他,定不会轻饶的!可顾辞却怀疑表姐,她不信,心里竟是万分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