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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碑

这颗星球的大气层要比地球上厚几千万倍,即使飞船在迅速地坠落,这个过程亦是漫长的。采用地球上最坚固的金属制造的飞船,在这大气层的摩擦下,有如纸糊的一般,不断地碎裂解体,不过片刻钟,飞船的外壳已近乎全部毁掉。

李寻天还剩下最后一点意识,他知道自己恐怕要在这高速运转的气流中像灰尘一样被磨灭,不留下任何痕迹。但奇怪的是,他心中竟然没有半分悲伤,或许,从一开始降生,他就注定会与其他人不一样。他没有亲人,如果一定要算的话,恐怕就只有那个将他创造出来的李山博士了。他也没有朋友,他那单调的童年是在冰冷的飞船里度过的,除了漫长的仿若没有边际的旅行,他唯一能看到的,是飞船冷冻箱中那些沉睡的动物,如同冰冷的尸体一般,以及飞船外永恒不变的夜空。

清冷,孤寂。

他没有名字,所以他认同了“李寻天”这个名字。他也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世上的意义,所以他认同了那个不知所谓的使命。只是,在这一刻,在飞船即将解体的这一刻,那所谓的使命,所谓的传播地球文明,传播人类文明,都变得不再重要。在这样的宇宙深处,谁会有心思去关心宇宙另一边一个毫不起眼的文明?

飞船完全解体了。

李寻天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迅速被风暴撕扯出血痕,眼看着他的身体就要被狂风绞碎,恰在这时,一团柔和的绿光忽然自他体内浮现,像是自我保护一般,将猛烈的罡风阻挡在了外面。与此同时,那些出现在他身上的血痕也在这绿光下一一消失,那些看上去触目惊心的伤势,竟然在倾刻间就痊愈了。

李寻天即将离散的意识重新凝聚过来,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下一刻,眼前的景象忽然一变,他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依然还是在空中,但已经不见了那猛烈的罡风,四周清清静静,李寻天的身子如一朵轻盈的云,悬浮在半空中。前方,是一座耸立的巨大天碑,高不知有几万丈,青灰色底座,深褐色的纹路,看上去年代极为久远。一条触目惊心的裂痕从天碑的上方蔓延而下,仿佛一道天堑,将天碑一分为二,下方则是浓密的黑云,聚拢在一起挡住了所有的视线。那些黑云翻滚着,咆哮着,变幻出各种凶兽的形状,看上去杀气腾腾。

魔云。

这是李寻天想到的第一个名词。眼前的景象,已经远远超出地球人能够思考的范围了,尤其是那面巨大的天碑,如此庞大的建筑物,远不是人类可以建造出来的,李寻天只在地球文明的玄幻小说中有见到过这样的描述,比如《长生界》中,就记载有这样庞大的天碑。

“这是哪里?”李寻天心中不禁疑惑道。此刻身处这样奇怪的地方,换作是任何一个人,恐怕心中都会有此念想。只是,还容不得李寻天多想,那团绿光便是忽然带着他的身体,向着前方的天碑疾速冲去。

耳旁响起了爆鸣声,李寻天不知道自己飞行的速度有多快,他只感觉天碑前一秒还在远方,下一刻那清晰的纹路就如巨大的沟壑横亘在眼前了。就在李寻天以为自己就要这样一头撞死在天碑上时,他的身体却似穿过了一道空间之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仿佛存在于天碑内的世界。

眼前的景象已经全然变了,没有巨大高耸的天碑,只有一望无际的空旷,以及那空旷中悬浮的一团团仿如星云般的绿光,和李寻天身上浮现的绿光一模一样。

仿佛久违的老朋友突然见面,那些绿光一团团地向着李寻天聚拢过来,继而融入了他的体内,与此同时,李寻天的脑海里,也是凭白无故地多了许多记忆。

“太初元年,魔族大举入侵,吾与魔帝天绝战于天外,可叹吾虽尽心竭力,却不能灭其魔躯,毁其神识,无奈之际,只能身化世界,镇压其亿万年。魔帝麾下有十八魔将,吾之余力已无法尽灭之,只能祭炼古碑,将之一一镇压封印,连同一干魔族余孽。魔帝不灭,祸患不止,然吾已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求万万年之后,此界有人能超脱于我,尽灭魔帝与魔将……”

“九碑之上,皆刻有吾平生所学,不过仅供参考,后人切勿走吾之旧路……”

“不灭星辰诀,借诸天万界星辰之力,淬炼己身,修炼到极致,星辰不灭,己身不灭。”

“幽冥鬼步,行走于幽冥与现实之间的诡异步法,修炼到极致,不仅可往返于幽冥与现实之间,还可以贯穿古今未来。”

“八极仙道,乃吾生平所创绝学,火风雷泽主攻,天地山水主防,修为不够者切记不要使用……”

“灭魔指,乃吾生平所创绝学,借此界之力施展,威力更是绝伦……”

“无相神功,修炼之可隐藏修为,施展时可身化虚无,无法无相……”

……

随着一团团的绿光涌入李寻天的体内,那些记忆也纷至沓来,李寻天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类似于修真的奇异世界。以前,这样的世界只存在于他所了解的小说中,但现在,却是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这算是获得了传承么?”李寻天的思维在出现短暂的停滞之后,渐渐开始明悟过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为传承者,但从身体本能透出的那种愉悦来看,貌似他是渴望着这一切的。

四周的绿光越来越少,直至最后一团绿光融入李寻天的体内,这片空旷的世界终于空寂下来,而后,李寻天便像是被排斥一般,自动从天碑内的世界出来了。

再次看到那面天碑,李寻天心中的感觉不再是震撼莫名,而是有些感伤,仿佛他在传承了天碑内的记忆后,也或多或少地受到了那些记忆的感染。

那是一个人临终前的无奈与希冀,而如今,这希冀落到了他的身上,重如大山。

李寻天看着天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心中像是下了某种决定。

下一刻,他发现自己突然离开了那个世界,又到了另一个地方。

眼前是一个宽阔的草坪,草坪前方是一块大青石,一个中年男子正站在大青石旁的高台上,神情倨傲地看着下方的人群。

人们排着队伍向着青石靠近,只见一个个人怀着希冀将手掌按在青石上,而后又垂头丧气地离开。

“下一个!”

“下一个!”

“下一个……”

一个身穿青灰色道袍的年轻人在队伍前方大声喊着,似是在维持秩序。李寻天站在队伍后方,有些疑惑这些人的行为,待听到后方两人的小声谈论,才知道这是一个名叫“天道门”的门派的招收弟子测试。前方的大青石乃是测试石,具有极强的灵性,凡是有资质的弟子只要将手掌按在大青石上,就能令大青石发出光芒。光芒越盛,则说明测试弟子的资质越好。只不过,眼下已测试了近百人,却是无一人能够合格。

李寻天自是不知,作为九州大陆西南蛮州最大的修真门派天道门,其对招收弟子的资质要求向来都极为严格,此地虽然不过是天道门在南越国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分支,但也禀承着同样的原则。所以,每年天道门招收弟子之时,虽然往往都会有上千人慕名而来,但最终能过关的,恐怕还不过一指之数。

李寻天虽然不知自己为何会被传送至此,但想必定是与那天碑有关,当下也没有反对,而是静静站在队伍中,观看周围的情况。此次测试队伍大概有八九百人,眼下已有一半人测试过了,但合格之人还没有一个,这样的结果,当真是让人有些泄气。

“下一个!”

身着青灰色道袍的年轻道士依旧在前方大声地喊着,似是对此一点也不意外。身为天道门柳城分部的普通弟子,徐成在此已经待了三年了,他资质一般,三年来修为始终停留在炼体境三重天,与他同时来此的弟子大都已经去了更好的地方了,只有他还一直留在这里。作为一个过来人,徐成深深地明白,资质对于修炼一途有多么重要,也难怪天道门招收新弟子会如此严苛,努力如果有用,还要天才干什么?

高台上的中年人乃是此地天道门分部负责招收新弟子的长老,名为吴用,已经年过四十,但修为低下,至今还只是在炼体境七重天。吴用修为停滞已有多年,此生恐怕再难有所作为,是以天道门派他到此处分部来掌管招收新弟子之事。吴用平时在门派里都是被人瞧不起的货色,如今到了此地,看到一群群更不如自己的人,他自是找到了一种优越感,神情更加倨傲起来。

忽然,队伍前方亮起一道青光,那青光从大青石上散发而出,光芒炽烈,仿如一把利剑,直冲九天云霄。

人群立时骚动起来,不少人小声议论着。李寻天从队伍中微微探出半个身子,隐约看见那青光下是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看上去十四五岁的样子,身材窈窕。

这耀眼的青光自是将前方的徐成吓了一跳,三年来,他还从未看到有人测试时发出如此强烈的青光,就算是三年前那位被掌座称作是天骄的人,测试时所发出的青光也不过十丈高而已。眼前这个女子,其资质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年那位天骄,假以时日,必将成为天道门中的翘楚。

“青光冲天,此女资质绝佳,若能收为弟子……”吴用也是吃了一惊,同时心中打起如意算盘来。自己修为久滞不前,若是收此女为弟子,日后此女被上面的人看中时,自己必然能捞些好处。想到此,吴用纵身一跃,从高台上落下地来,站在那白衣女子的面前,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名叫陆寒霜……”女子低头答道,声音虽然细小,却是不卑不亢。

“你可愿拜我为师?”吴用直接开口道,也不管在场还有这么多人在看着。

白衣女子微微迟疑,她自是不愿拜一个修为只有炼体境七重天的人为师,想要拒绝,却又是不敢。

恰在这时,

“吴长老,你又想耽误人才么?”

一个威严的声音蓦地自半空中传来,震得在场所有人的耳膜都是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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