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学只有一天了，明序早已经收拾好了行囊，今天家里忙个不停，所有人都在为晚上的盛宴做准备，姐姐柳明珠昨天就回家了，为了弟弟的这一顿辞行宴，她几乎再次花尽了身上所有的钱，买回许多蔬菜、酒水。
邻居都帮着杀鸡宰羊，磨刀霍霍，明序最为清闲，什么事情都不需要他处理，反倒成了一个看客。
黑山羊躺在八仙桌上躁动不已，刚刚听到了磨刀的声音，它知晓自己的死期到了，主人养了它一年多，养尊处优什么好吃的都塞给它，而今是该为主人家献身了，明序静静地看着黑山羊的眼睛，依稀看到了恐惧与无奈。
这只羊是明序的舅舅专为他大学辞行宴而买的，送来的时候才有十多斤，爸妈经常带到山上放养，待遇极好，只为了养肥点，多长几斤肉，到时候宴请亲戚朋友才分得过来。
随着一声惨叫传出，黑山羊激烈挣扎，但却始终没有实现自己逃生的愿望，几分钟后闭上了眼睛，眼角还人性化地挤出几滴泪水，让人看了心疼。
屠夫的刀锃亮无比，手起刀落，被热水烫过的羊毛大片落下，黑山羊很快就名不副实变成了白山羊，明序没有错过任何一幕，一直看到最后，羊肉一块块放进锅中烹煮才移开视线。
为了犒劳儿子，李彩柔为明序开了小灶，将羊脑炖了逼着他吃下，说这是大补的东西，平时可遇不可求。
容奶奶也一大早就过来了，帮着洗碗洗菜，柳爷爷身体中风不方便行走，一个人呆在家中，吃饭的时候由明序亲自将饭菜送去。
傍晚，亲戚朋友们相继都到了，有的三五成群，有的独来独往，刚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大学生在哪里，快出来给我瞧瞧。”
这话完全是发自肺腑，并没有任何的轻视，明序很少到亲戚家走动，一年也未必能见上一两回，好不容易有机会，当然要仔细看看了。
明序慌忙上前问好，‘大学请客’这几年早已成了不成文的规定，谁家出了大学生，要是不请亲戚朋友吃顿饭，总会惹来许多非议。饭后，亲戚朋友会客气的递上红包聊表心意。
开饭之前，明序就为柳爷爷送了饭菜，直到柳爷爷吃完后才起身回家，柳艳和柳超跟来跟去，好像很舍不得离开明序一样，平时也没见他们这般热忱。
我与明序是最好的兄弟，明序请客吃饭当然少不了我的份，而我有幸作为家庭代表去送上祝福，见明序站在门边很拘束地迎来送往，搞得跟结婚似的，我偏把他叫到桌上一同吃饭，起初他还有些推脱，后来完全不顾形象要将我灌醉。
“哟呵，就你那酒量还敢和我硬拼。”我毫不客气地反灌他，啤酒而已，全当是喝水了。明序平时很少喝酒，这一次醉得不轻，几个小时后才稍稍清醒。
饭吃得差不多了，亲戚朋友渐渐散去，有的路远要走好几个小时，所以不便耽搁。明序刚刚酒醒，柳超就走上前问道：“哥，你真是海量，喝了那么多酒。对了，我妈红包里放了多少钱？”
明序醉的头昏脑胀，依稀记得小叔和婶子走的时候塞给他一个红包，当时也没顾得上打开，这会儿被柳超央不过了，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之打开，里面有三张红色的票子。
“额，小气鬼，怎么只舍得给三百啊。”柳超似乎有些失落，今天来的时候，他似乎听到爸妈在讨论红包的事。
“管它多还是少，一份心意罢了，不要太在意数字。”明序安慰道。
亲戚朋友陆续走光了，就连邻居也早已回家，这时容奶奶把明序叫到身边，塞给他一百块钱，明序怎么可能要爷爷奶奶的钱呢，说什么也不拿。
容奶奶不依不饶，这是她第一次给大孙子钱却遭到了拒绝，她知道明序的想法，不忍心接受她的馈施。当下说道：“明序，拿着吧，奶奶只能给你这么多，你要是不拿着的话，就证明你嫌这一百块钱太少。”
实在拗不过，明序只好攥在手里，等容奶奶走后，他又将钱交给了李彩柔：“妈，这是我奶奶给的钱，你抽空去街上给他们二老买点东西吧。”
姐姐柳明珠忙着清点钞票，李彩柔让明序找个本子来记账，催促了好几遍明序都没有动，只是忙自己的事情。
“明序，还要说几遍，让你去找个本子来记账。”李彩柔的话语中透露出不悦。
“等一下嘛。”明序扯着嗓子说道，此刻他也没闲着，正在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被明序大声回绝，李彩柔便没再说话，这么多年过去了，明序从来都没有呵斥过她，而今分别在即，却丝毫没照顾她的情绪，对她说话那么大声。
今天她的心情本就有些糟糕，傍晚一个亲戚要走的时候，将她叫到跟前问道：“彩柔，给明序多少钱合适呢？”，弄得像她跟人家要钱似的。
大学请客吃饭全是走个形式，谁家是因为上不起大学才请的，既然上不起，那还拿着录取通知书干什么，干脆扔到炉子里一把火烧掉。
半夜三更，全家都睡得正香，唯独李彩柔一个人坐在楼下暗自垂泪，想起明序呵斥她的样子，她就忍不住辛酸落泪。天下父母一般心，无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出人头地，为子女操劳半生，只想得到子女的认可与爱护，不想明序却让她伤心。
次日清晨，明序早早地去见柳爷爷和容奶奶，向他们辞行。出门在外，他最不放心的便是二老，唯恐某一天死神无情地将他们带走，来不及让他好好尽孝。
清晨的风软绵绵的，吹在人脸上舒服而又惬意，明序心情大好，一步步向着爷爷奶奶家走去，临行前，想必二老还有许多话要说，他必须认真倾听，而后记在心间。
还在路上行走，明序远远就看见爷爷奶奶在门口等着，担心他偷偷溜了，不来打个招呼就走，求学在外，一年半载才能回家一趟，几多不舍，几多想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