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很魁梧，手很大，像脸盆一样，碗在他的手中便显得格外的小，看着有些滑稽，这么雄壮的家伙竟然在洗碗，看着又有些辛酸可怜。
绕过蚬仔煎摊子，走到那人的身后，不知为何，脸上却是缺少生气的神情。李辉跟着她走了过去，看见那人的侧脸，发现很是与常人不同。
蹲在墙角洗碗的正是跟望死里日的坐骑，无上金毛犼。
金毛犼是僵尸中唯一修到金毛的。僵尸是死后尸体不腐，血肉缩至骨内，开始有条筋，筋上有白毛，500年后，白毛变黑，又500年，黑毛变黄（有说变红），再500年，修成金毛。当修到1000年时，有天雷劫，几乎所有的僵尸都灰飞烟灭，唯独修到金毛遭天雷而不灭，则是金毛犼。金毛犼的浑身金毛，唯独脖子处有些许白毛，是其罩门（练门）所在，即是弱点。望死里日与此僵尸同一墓穴，两尸同时修炼，同时炼成。
但此尸体活的时候就是白痴，死了变成尸体后修炼成僵尸，同样是个低能。只能成为了望死里日的坐骑，如今望死里日被西路比打死，此坐骑法术了得，幻化为人形，到处流浪，没想到竟到此处被摊主收养，看其丑陋愚笨，让其洗碗。
无上金毛犼看着墙上多出道影子，回头望去，发现是对少年男女，不解地挑了挑浓眉，发现并不识对方，便低头继续洗碗——洗碗这样简单的事情，对现在的他来说也很有难度，他没有时间理会别的人。
“修炼万年，不远万里来到人类的世界，历尽千辛万苦，最终却在深证街巷里洗碗，可惜可惜。
那无上金毛犼一僵，再次回头望去，看着这个如粉雕玉琢般的姑娘，心里掀起狂澜，心想你是何人，为什么知道自己不属于人类的世界？
看着他呆呆傻傻的样子，不知为何，杜孃便觉得有些生气，声音微寒低声喝道：“第一只金毛犼成为观音坐骑，第二只金毛犼死于非命，而你第三只金毛犼在此处洗碗？”
这只无上金毛犼看着魁梧强壮，真实年龄超越万年，皮厚肉糙。
此时听着杜孃毫不客气地训斥，他也是傻傻听不清楚，说道：“你是谁啊？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杜孃沉默片刻，说道：“我叫杜孃，我是第一贵族学校的学生。”
无上金毛犼再次怔住，这次受到的震撼更大，它隐约想起望死里日告诉过他这个学校。
啪的一声，他手里的碗落到了盆中的污水里，虽然没有摔破，溅起水沫，也惹来了蚬仔煎摊老板的破口大骂：“你这个傻笔！浑身的金毛，看着就像个僵尸，让你洗碗都洗不好？”
夜市极为热闹，行人如织，蚬仔煎生意很好，老板正忙的不行，拼命地挥动铁铲在铁板上翻动着食物，根本没有时间管别的事，即便骂人也没有转身向无上金毛犼看上一眼。
无上金毛犼没有什么反应，这只僵尸对于人类语言理解能力有限，这样带着口音的国骂它也听不懂，他只是震惊地看着身前的杜孃，清稚的眼神变得很是热切，充满了崇拜与敬慕。
西路比杀了它的主人望死里日后，它仰天长啸，可是它也西路比，没敢上前，没想到主人的仇被杜孃随后就报了，这份大恩，无上金毛犼一只记在心里。
听说那个小姑娘叫做杜孃，是第一贵族学校的学生。
这个小姑娘，刚才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无上金毛犼一直很想见到那个小姑娘，不仅仅是因为她帮自己报了仇，他想说声谢谢，更是因为僵尸尊敬强者，他很想看看那个姑娘究竟长什么样子，想向对方表达自己的尊敬。
“原来是你……”
金毛犼将粗大的双掌在身上的旧衣裳上擦了擦，显得有些紧张，说道：“僵尸虽然修炼得道，可是仍然要吃五谷杂粮补充能量，我不洗碗，就没有饭吃。”
杜孃本想重新激起此僵尸的斗志，没想到得到这样的反应，不禁有些无奈。
李辉却想着别的问题，有些不解，问道：“你……为什么不回僵尸国？”
他心想即便望死里日被毁灭，但无上金毛犼还是可以回到僵尸国。
无上金毛犼看他神情便知道误会了什么，有些慌乱，连连摆动蒲扇大小的双手，解释道：“僵尸国离这里路途遥远，望死里日骑着我一路赶过来，我腿肚酸痛，想吃饱喝足再回去。”
看着李辉和杜孃有些不肯相信，他有些着急，说道：“是真的，僵尸国国王让我回去说明情况，他要发动对冥界的战争。”
真是憨厚可爱啊——李辉和杜孃这样想着，这只无上金毛犼心思单纯，说话时候摇头晃脑，好像一只哈巴狗，好玩极了。
杜孃神情微和，问道：“原来如此，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无上金毛犼憨笑说道：“准备洗碗攒些钱，然后大吃一顿，就回家，……对了，你们不要怪老板，我知道他在骂我，可是他的国骂优雅动听，老少咸宜，我特别喜欢他骂我。”
正在铁板前挥汗翻动食物的老板听着这话，没有回身，笑着骂了句，臭傻笔。
看着无上金毛犼憨厚的笑容，发现他那张写满岁月沧桑的脸上竟找不到半点怨怼的情绪，杜孃不知为何觉得很是难过，看着他问道：“难道你就甘心这样回去？”
无上金毛犼沉默了会儿，说道：“就像您刚才说的，就这样回去当然不甘心……冥界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仇我一定要报。”
他又道：“我很笨，报不了仇，可是我又很不甘心。”
杜孃说道：“留在深证吧，总会有办法，何必急着离开这里？”
无上金毛犼说道：“僵尸国一直教育我们，人类很可怕。”
杜孃静静看着他的眼睛，觉得越来越欣赏他，说道：“跟我来。”
很简单的三个字，不是命令却自然而然流露出不得拒绝的意味，凛然不可侵犯。
无上金毛犼感觉有些异样，怔了怔，竟不知如何拒绝，和老板说了声后，便跟着她向街上走去。
直到快要走出到第一贵族学校，杜孃才想起什么，望向李辉，有些不好意思。
李辉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杜孃要做的事情，他自然也不会怎么反对。至于无上金毛犼会带来些什么，他也不怎么担心，他知道杜孃是北欧女神，她一定有着自己的命运。
……
……
夜色下的第一贵族学校一如往常安静，只是他没有想到，第一次来到第一贵族学校的的无上金毛犼竟然兴奋地开始叫嚷。
无上金毛犼不断地闻着空气里的气味，不时眼光看着前方，那里是学校的食堂。
李辉看着身边欲言又止的杜孃，说道：“他饭量很大？”
杜孃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说道：“李辉，我请他吃好了，不要你出钱。”
李辉说道：“没问题，我并没打算出饭钱，我只是好奇他的饭量。”
“李辉你真是个好老公。”
杜孃睁大眼睛看着他说道：“老公，你看他吃的多香？”
姑娘说的理所当然，李辉觉得压力真的很大，挠挠头说道：“大家都看过来了，我们假装不认识他。”
杜孃高兴地嗯了声，蹦蹦跳跳地便向无上金毛犼跑去，哪里听到了假装不认识他那几个字？
李辉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
杜孃跑到无上金毛犼身边，对它说了几句话，无上金毛犼很吃惊，连连摇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紧接着不知道杜孃又说了些什么，无上金毛犼更加震惊，如果不是被杜孃拦着，只怕就要给她跪下去。
无上金毛犼吃饱喝足后跟着她走到图书馆书前时，依然有些晕，很明显杜孃的话给他带来了太大的震撼。李辉猜到杜孃肯定承诺要供应它一辈子的吃食，这僵尸听了后有些晕。
金毛犼看都没有看李辉一眼，一直盯着杜孃，很是紧张，难抑激动。
杜孃则是看都没有他一眼，对李辉说道：“老公，这僵尸狗狗以后就跟着我了。”
此时在无上金毛犼的心里，杜孃比他的国王更重要，比僵尸长老更值得尊敬，然而她却对一个人类如此尊重，那人类竟也受之如素，不免觉得很是荒唐，然后便是愤怒，恨不得把那个人给撕了。
李辉看着金毛犼仿佛要冒火的眼睛，有些不解，示意它伸出右臂。
无上金毛犼不解，嗡声嗡气，语气极不善问道：“你要做甚？”
李辉说道：“我给你看看尺寸。做个铁掌，跑起路来更快。”
“你？人类？你想干嘛？”
无上金毛犼愈发觉得李辉不是好人，肯定是个骗子，不然怎么能让杜孃对他如此尊重，愤怒地大声说道：“你不要以为我们僵尸都老实好欺负，我可见过不少骗子！”
人类和僵尸是有着渊源的，而且在这数千年的历史里，活人变死人，死人变僵尸，你能说没有渊源吗？
但人和僵尸之间依然有着难以消除的隔阂，主要是因为人类拍了许多僵尸电影，说僵尸吃人，人类总觉得僵尸多数都是邪恶吃人的，于是人消灭了许多僵尸，弄得双方很不开心。
在无上金毛犼看来，李辉明显就是个普通少年，只怕都没有小宇宙，居然要给它看手掌，这不是骗子又是什么？
啪的一声闷响。
杜孃握着一根狗鞭，看着他喝道：“你什么态度！”
杜孃又拿出一个狗鞍。
那是李辉亲手做的狗鞍。
这根狗鞭最主要的作用，是杜孃用来骑无上金毛犼时抽打用的。。
现在看来，这根狗鞭，或者真的要发挥它本来的作用了。
狗鞭就像马鞭，是用来打坐骑的。
狗鞭很硬，打在无上金毛犼的头上上很痛。
无上金毛犼捂着额头，眼圈微红，因为真的很痛，当然，更主要是因为他很委屈，心想杜孃居然因为一个人类打我？
“把手伸出来。”李辉忍着笑说道。
无上金毛犼倔强地仰着头，不肯理他。
杜孃举起手里那根教棍，看着他说道：“把手伸出来。”
无上金毛犼悲伤地低下头，伸出了手。
李辉敛了笑容，量好了尺寸。
接下来就是烧红那四只铁掌。
有了这只无上金毛犼，以后李辉和杜孃出行就方便多了。
李辉很想马上骑着无上金毛犼出去玩。
时间缓慢流逝，夜空里的繁星随着云层的移动，时明时淡。
图书馆里一片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