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雨倾盆,雨伴随着风敲打着窗玻璃,噼里啪啦地乱响。
红樱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往外面张望,水池的水龙头正哗哗地流着,她忙着洗菜,砧板上还摆着一盘黄色的鱼,她也不知道那鱼叫什么名字,总之是要清蒸就是了。她已经在那鱼身的两面分别划了两刀,抹上了盐和鸡精,还夹上了一些切得细细的姜丝和红辣椒丝。边上还有细长的葱丝,是打算在蒸得八成熟的时候洒上去的,连同加热的花生油。这一道菜,红樱吃过几次,但没有做过,因此她拿它当头号敌人,预先进行了准备工作。
糖醋排骨,香菇菜心,清蒸鱼,一大盆西红柿蛋花汤,还有红樱自己清炒的一道细嫩的芦笋。一个小时过后,一切大功告成。
她把落在脸颊的一缕头发往耳旁绕了绕,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江磊家的厨房里虽然因为做了诸多饭菜,热气萦绕的温度上涨不少,但好在有个贴心设计——房顶上垂着一台吊扇,缕缕清风吹着,让红樱不至于因为劳动而热坏了。
这时,江磊走进厨房。他在红樱做饭的一个小时里,已经进进出出好几趟了。一开始是关心她能否做到,想帮忙洗个菜递个盘子什么的,后来见她的手脚麻利,担忧就不翼而飞。有心情利用两人的独处,好好地揩揩油,但被正忙于切菜的红樱一个发怒,比划着手里的刀,连忙退了出去。他知道,红樱想做好每一道菜,能为她在爸妈的心里加分。
“磊哥,帮忙端菜。”
“看样子,你的厨艺实在不错!”江磊眼睛扫视了那几道菜,满意地微笑点头。
“唉,吃了才知道。”红樱发出一声叹息,觉得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是好是孬,是骡子是驴,牵出去遛遛就知道了。话说众口难调,鬼才知道她做的饭菜他父母亲满意不满意。
江磊端菜上了桌,红樱全程帮忙摆放碗筷盘子,招呼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两位长辈,江磊爸爸方正的脸上眼神带着善意,嘴角微微向上扬:“今天就尝尝红樱的手艺。”
红樱笑着对他说道:“叔叔,平常我下厨的机会不多,做的不好。您若是觉得不好吃,我以后再加油,努力改进。”边说话边瞥了一旁的江磊妈妈一眼。
江磊妈妈一脸的平静,没有说什么。
四人落座。江磊招呼着,筷子迅速往糖醋排骨上夹了一块,没有往自己嘴里放,而是出乎他父母意料之外,把排骨夹进红樱面前的碗里。“红樱,你先尝尝自己的手艺,看看怎样。”其实不担心她做得不好,只怕她在父母面前不敢伸手夹菜。
红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略带着些感激:“谢谢!我尝看看。”轻咬了一口,眸光明亮了一瞬,微微点头说道:“还行!磊哥,你也试试,这道菜是你爱吃的吧!”
江磊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面露满意之色。等他咽下,他立即对自己的妈妈说:“妈,你也吃。这个排骨,做得有你的几分本事。”
“就几分啊?那……”江磊妈妈微微一笑,筷子也伸出去。
她品尝着糖醋排骨的滋味,眉头轻拧,没有言语。看这般反应,她是不满意这道菜做的水平了。
红樱见状,脸上不禁有些窘迫的模样。
正尴尬间,突然门口传来女子的叫唤声:“阿姨——阿磊——”那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是谁呢?
大门处只有防盗门紧闭着,里层的木门却打开着。因为是夏天,为了通风换气人们常常是这样敞开门户的。红樱从餐厅里看过去,这个位置却仍然看不见门口的人,只能听见声音。
江磊走得很快,但刚迈出两步看得见门口情况时,脚步却缓了下来。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儿复杂,他心里正挣扎呢!
是蓓蕾!自那天生日晚宴上她与红樱发生了不愉快,就明白这个自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可自己一直拿她当邻家妹妹,没有一丝绮念。此时放她进来家里,红樱也在,会不会徒生是非?
“阿磊,是我,我是蓓蕾。你快来帮我开门呀!”她的声音隐约有些急切。这个丫头,会不会通过开启的木门,听见了家里的动静,知道红樱在,故意进来生事的?
不管江磊迟疑还是果决,门终究是要开的,终究不能把蓓蕾拒之门外。
蓓蕾一进门,俯身自行换了拖鞋,根本用不上主人招呼,仿佛她自已就是此地的主人一样轻车熟路,丝毫不感到陌生。
她嫩肤红唇,面若桃李,满脸的娇笑讨好,声音清脆地说:“阿姨,我爸今晚做了他最拿手的点心,我特意拿一些来给你们尝一尝。”
说话间眼神却布满杀气地瞪了红樱一眼。
江磊妈妈脸上迅速地换上了欢喜之色,言语轻松:“哎呀,你这丫头真好!有什么好吃的就知道送来给我老人家分享。”
“阿姨,你哪儿老了!你还这么漂亮!这叫风韵犹存!你看上去就像我大姐姐一样。”蓓蕾继续讨好迎合着江磊妈妈。她说的话让红樱听了都替她脸红,这个女人,简直是假话连篇!巧言令色!卑鄙无耻!
她一边吹捧,一边还不忘媚眼柔光瞟着江磊,还不时地以示威或者噬人的眼光瞪红樱,可真是大忙人哪!
江磊妈妈眉开眼笑,江磊爸爸坐在餐桌上照旧进食,不理睬她们的暗潮汹涌。
红樱心中不愤,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了半天,还顶不上人家投机取巧的献媚讨好!
“阿姨,你们今晚上炒的什么菜?我能尝尝吗?”她未经同意就搬了张没有靠背的高脚凳,放到江磊身边,距他很近。那距离令红樱看了极为刺眼,她瞪了江磊一眼,看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挪开了自己的椅子才把目光收回来。
“想吃就吃吧!”他妈妈一脸的无所谓。
蓓蕾自已到消毒柜中取了双筷子,坐到凳子上。带着一脸的期待,夹了一口香菇菜心,吃掉以后,她眼睛一亮,笑着点头说道:“嗯,挺好吃!香菇滑嫩,菜心爽脆。阿姨你手艺真是高超!”
江磊妈妈忽的一笑,笑出声来:“呵,丫头!”没有告诉蓓蕾晚上是红樱下的厨。蓓蕾这个丫头,会吃不会做,若是让她知道是红樱下厨而且做的饭菜还好吃,肯定会羞得面红耳赤,掩口就跑。何必让她羞窘呢!而且也用不着让红樱这丫头有骄傲的本钱。
对于自家儿子将来到底要娶哪个女子,什么样的女子,经过前些天的挣扎,她如今也算是看开了。只要儿子高兴、喜欢、愿意,他选择谁就娶谁!至于自己乐意不乐意,其实儿子的个性自己也明白,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自己根本左右不了他。
红樱家世学历不如已意,自己虽然不是很满意,也做不出处处笑脸相迎,但好在她人尚可,儿子也喜欢,他若想娶就娶吧!倘若他要娶蓓蕾,那就更让人称心如意了,长相性子家世都合自己心意。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凡事无法强求完美,就顺应自然吧!
“蓓蕾,菜还好吃吧?”红樱眼神带着戏谑说道。
“那是当然!阿姨炒的菜当然好吃!”蓓蕾信誓旦旦地答道。
“那你知道吗,这些菜都是我炒的!”红樱爆出了真相。真想看看这个貌似清高擅长吹捧的家伙被揭开了牛皮是什么模样。
“你炒的菜?怎么可能!”她不信。这个乡下妹子哪里可能有这等厨艺?
“你不信?问磊哥,他会为我证明一切。”
蓓蕾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江磊脸上,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明白了事实。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相信,就不相信!”转眼在看到此时江磊隐约在笑的神情,再看看他妈妈一脸的平静无波,并没有替她帮腔,难道此种态度是对她人品的质疑?
她的脸色逐渐变得通红。既是羞惭,也是气恼。她又羞又恼地拉开凳子站了起来,按捺住心情,对着在座的众人说了声:“我走了!叔叔阿姨阿磊再见!”然后瞪了红樱一眼,几步到门口换上自己的高跟凉鞋,踩着清晰而有节奏的步子走掉了。
窗外早就没有下雨了。今天那只是阵雨罢了。红樱没过多久也跟着告辞。江磊送她到车站坐车,因为天色已晚,红樱拒绝江磊骑车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