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九
时间又行云流水地过去了六天，在此期间，九龄已经在君夜阑的指导下学会了所有的忆昔丹炼制方法。
这一天晚上，月亮升上了天空，大地万籁俱寂。九龄却还没有睡着，躺在床上默默回忆着这几天所学的东西，觉得它们已经在大脑里生根发芽，就待她某一天使出浑身解数，让这些知识长成参天大树。
转头瞥一眼睡在屋子另一个角落里草草搭起草榻上的君夜阑，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他的脸上，晕出一片柔和的色彩，使那张本就俊秀的脸更加璀璨。
既然已经学会了一切，就趁着这个时候试试吧。她不想让他的回忆被拖延得太久。
九龄悄悄下床来，鞋子也没穿就怕弄出动静，蹑手蹑脚走到他身边，捧起放在地上仍有余温的药炉。
君夜阑是第九天阶的炼药师，他使用的药炉自然也坏不到哪里去。学习到第五步的时候就需要真的实践，君夜阑毫不吝惜地拿出了这个品质非常高的药炉来让她练习。
他对她种种的好，她都难以忘记。
九龄拿着药炉慢慢推门走出去，选了门外一块平整的草地，把药炉摆在那里，然后在身边设下结界。
炼药的过程，还是不要让他看见的好。
九龄在药炉面前坐下来，从纳戒里取出炼药所需的原料，在面前一字摆开，然后在药炉里点起了火焰。
妖红的火焰跳跃着燃了起来，九龄集中精神，细细感受着火焰温度的一寸寸升高，在达到一定温度的同时，一根月影草准确地被扔了进去，莹蓝色的草药顿时就燃烧起来，淡淡药香开始在空气里弥漫。
九龄抬起手，开始缔结印诀，卷轴上呆滞死板的动作在她的手上演绎起来，立即变得飘逸漂亮。整套动作做完只用了三秒钟，流畅得像一个真正的炼药师。
月影草在印诀的配合下，开始慢慢发挥药效，炉中的火焰温度也稍稍冷却，九龄又立刻挑出第二步该加入的草药抛了进去，算好时间，缔结印诀。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得九龄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丹药，也太好炼制了吧？
太阳转眼之间就把月亮挤下去了，天边微微露出了鱼肚白，此刻九龄的脸上，也布上了一层细汗。
药炉里的火焰已经变成了绛紫色，这预示着炼药将要进入最后一步。九龄拿出泫墨的记忆瓶摆在一边，首先检查完前面的步骤保证毫无纰漏，才拿起这个瓶子，拔开瓶塞。
世上的记忆仅此一份，这一次炼药，没有失败的余地！
九龄深吸了一口气，刚刚运气，突然听见白虎在心里大声地叫了起来：“主人！有人到访！”
被这叫声狠狠地打断了思绪，九龄一噎，骂了它一声，随即断开与灵兽空间的联系，专心致志对付这最后至关重要的一步。
结界外，白虎看着慕瑢，歉意道：“主人现在在做事，不让我们打扰她，请阁下稍后片刻。”
“好。”慕瑢一身黑衣，肩上的伤口已经草草包扎过，止住了血，但余下的疼痛还是在撕扯着他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理智。
于是他看向黑鸦：“鸦，你主人最近还好吗？”
黑鸦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把九龄堕魔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大致告诉了慕瑢。
“原来魔界新晋的御敌右使就是九龄。”慕瑢的表情一下子喜一下子悲，不禁赞叹道， “九龄还是这么出色。在仙界也是，在魔界也是。”
“主人现在修炼的是风元气，她恢复记忆之后木元气也稍微显山露水。但要完全回到为仙时鼎盛的实力，恐怕还需要您的帮助。”黑鸦诚恳地说。
“这是自然，需要帮忙的时候你们一定要叫上我，我万死不辞。”慕瑢还是非常钦佩九龄的人格魅力的，把她当做生死之交。
正说着话，平地忽然吹起一阵微风，随即九龄清丽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手里还拿着一个装着丹药的瓶子。
看见慕瑢她也微微一愣：“慕兄？你怎么在这儿？”
“若影出事了。”慕瑢迎面一句话就能把她劈死。
“怎么了？”九龄死硬地压下心里咆哮的焦虑和愤怒，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
于是慕瑢就告诉了她在雪空山发生的一切。
那一天，华烨把若影关进了仙牢，慕瑢忍着伤痛悄悄跟在后面，却听见无霜与华烨正在商量对付若影的办法。
无霜已经是新一任的灵君，他现在心里最害怕的就是若影翻身卷土重来，所以他干脆打算斩草除根。
华烨否定了他的提议：“若影是我们手里很重要的一个筹码，若是将来九龄回来与我们为敌，若影还能为我们增添几分胜算。”
于是，华烨便下令毁去若影的灵体，灵魂则由无霜带回灵界严加看管。
慕瑢对九龄说：“若影传给你的信上应该只标注了凶手是华烨和无霜，而且现在外面灵族易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我怕你看见这些消息之后会南辕北辙跑去仙界发难，给华烨抓住把柄，所以紧赶慢赶飞过来找你。”
九龄掏出一张金色的纸笺，上面是若影娟秀但单薄的笔迹：“华烨屠山，无霜篡位。”
“就是这个。”慕瑢看见这张纸笺，马上说道，“难怪信息残缺不全，那时这封信差点就送不出来了。”
听闻若影的手为了送出这关键的信被华烨砍掉，九龄顿时额上暴出青筋！华烨，你欺人太甚！
“你现在有何打算？”慕瑢问她。
“去一趟灵族，拿回若影的魂魄。”九龄说，“若影生前何等冰清玉洁，怎会忍受死后魂魄被无霜那等小人拿在手中！”
她现在什么都想不到了，脑子里仅有的思想就是让挚友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这一次去，顺便，还要收拾收拾无霜那混蛋！
“九龄，若影如今已死，你千万控制住情绪，灵族不可一日无君啊……”慕瑢怕她一个脑热犯浑，废了无霜。他们都知道，灵族众生，在若影眼里比皇位要重得多。
“放心，我有分寸。”九龄知道若影的心思，自然也不会取无霜的命。只是他做出这种事，由不得她忍气吞声看着！
慕瑢见状点了点头：“好，那我就放心了。我先回鬼族，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记得叫我。”
“多谢。”
九龄看着他遁入森林里，消失在清晨的阳光中了。
“主人，我们现在就要走吗？”白虎和黑鸦知道她现在怒火中烧，恨不得把无霜拖出去砍头五分钟。
九龄望了一眼茅屋，时辰尚早，君夜阑还没有醒，这几天教她炼药就已经够累了，她也不好意思现在就去叫醒他就为一句告别。
再说了，还不知道他有多在乎她呢，谁能保证现在教她炼药不是为了将来更大的利益？
九龄精明了一世，唯独这一条猜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待君夜阑醒过来，屋里屋外已经没有了少女的影子，空气寂静得毫无生气。
“九龄？九龄？”
君夜阑不死心地把茅屋周围三十步范围内都找过了一遍，结果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到屋里。
九龄，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又要离开我了吗？
他坐在草榻上，心脏跳得沉闷，歪在角落里某个东西反射着太阳光晃了他的眼。他顺着看过去，见九龄床头一个精巧的药瓶正对着他打招呼。
他把瓶子拿过来，看见瓶身上刻着几行字：
瓶中忆昔丹已成，望君不负吾托。急事傍身，不告而别，归期未有，勿念。九龄书。
原来她费尽心思炼制的忆昔丹是给自己的！君夜阑明白过来为什么她不让自己炼药了。
但是，他有什么记忆丢失了吗？
他取出丹药仰头服下，一刻钟后，记忆如汩汩流水般缓缓泻出。
或惊或怒，或喜或悲，一切情绪都被她牵引，挣不开，逃不过，只得接受这份上天送给他的礼物，让他又爱又恨。
眼眸中的深蓝色翻滚起来，像是剧痛折磨之下的挣扎。
九龄，原来你我的渊源早就开始了。纵然失忆一万次，我还是会始终如一地爱上你，永远不变，因为，我们的家，就在你我的心里啊……
第一联：谪仙失忆重现世，灵君遇害骨俱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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