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杨夭月睡的极是安稳,和凝轩不愧是皇家御赐,吃穿用度皆是好的,柳姨娘怕普通丫鬟伺候不好杨夭月,便是派了自己的贴身丫鬟祈雨来侍候她。
清晨,她睡在床上,鬟髻不整,欲坠未坠,散发阵阵清香,就像悬浮在水中的檀香木。此刻有鸟儿清澈的叫声,叽叽呀呀的传来,把她惊醒了。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容光焕发,恰似出水芙蓉。
阳光正好,秋日的早阳也是极暖的。正是玉堂花院小枝红,绿窗一片春光晓。
“初闻庭外鸟啼声,携手相与趋外。油伞纸扇江南来,谁何?独立蒙蒙烟雨中。”
心下想着,这样一首小阙就吟了出来。
“大小姐真是好才情。”祈雨笑着说。眼眸里都是恭敬,没有半点不满意的深情。
待到她从床上起来,从祈雨手捧着的镜子,打开来,只见饰着双鸾,像秋水般放射出耀眼光芒的明镜,然后解开了鬟髻,让头发自然地披散下来。尽管她坐在象床上,那浓密如云、纤细如丝的长发,仍然拖至地面,散发出诱人的浓香。玉钗从长发上滑落下来,几乎没有声响。
接着祈雨动手梳理,过了一会儿却还没有理好,在月影楼,这一袭长发都是披洒的,可在这杨家,却不可以。毕竟是大小姐,还是嫡亲的,自然要按照规矩来。
于是祈雨走上前来,接过玉梳,把杨夭月像乌鸦羽毛那样黑中带碧的长发盘结起来,恢复鬟髻的原来的样子。
由于梳得匀,盘得实,映着光线,如同碧丝一般,滑腻得像是连宝钗也插不稳。
祈雨果真是个会照顾人的,发式秀美大方,无论是鬟是髻,都不偏不倚。
瞧着镜子里的美人,杨夭月却将额间的发丝弄了下来。“大小姐为什么?”祈雨十分不解,这大小姐美若天仙,为何还要这样做法?
“祈雨,你瞧?”杨夭月指了指眉心的伤痕,这疤怕是好不了了,这……
祈雨也点点头,将她额间露出刘海来。
没有哪家会娶了一个破相之人。这大小姐的命真苦。祈雨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但是却没想过要说这些事,眉心的痕迹固然是美丽的,但是却不被世人所容,要是旁人知道,怕是要让大小姐受罪了。
于是跪了下来,“大小姐,奴婢绝对不会说出这件事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杨夭月纤纤十指一挥。
祈雨感激的看着大小姐走出了和凝轩。杨夭月在院子里四处走了走,然后一只小鹦鹉飘飘落在她手上,“主人,小宛和四娘会进府来侍候你。”
“最近生意怎么样?”
“一切都好,请主子放心。”
呵呵,“好漂亮的小鸟。”察觉有人靠近,杨夭月笑道。
鹦鹉飞走了。
原来是杨明昌遣杨管家来通知她,说是牙婆已经带着丫鬟们到了,正在后院大厅等待,让她前去挑选丫鬟。等到了大厅,杨明昌正在等她。孙念念侍立在一旁,等杨夭月向父亲行过礼后,她竟然主动上前向杨夭月见礼,神色恭谨地道:“大小姐安好。”
“夫人今日怎么这么客气?”杨夭月微微笑道,伸手去扶她。
孙念念神色诚挚无比:“这本是规矩,昨日妾身失礼,怠慢大小姐,还请大小姐多多见谅。”
心中却暗恨不已,但为了讨好杨明昌,却不得不如此。瞥了眼外面等待的牙婆和丫鬟们,心中略略安定了心,她已经,让人买通牙婆,这次是必要安插一些人进去,否则这大小姐岂不是要翻出手掌心来,大概这次遇难,她倒是心理透明了些。
杨夭月心中却是明白,孙念念绝不会如此好心,估计她会更加变本加厉地算计她。不说别的,今天挑选丫鬟,如果说孙念念没有做手脚,打死她都不会信!买通个牙婆,混进去些她的人,对孙念念来说,再容易不过。不过,你送过来的东西,当然是要换回去的。
孙氏想法倒是挺好,不过,还想往在她身边做手脚?呵呵,还以为她是以前的杨夭月。做梦去吧!
“父亲,女儿记得,二妹妹也快要定亲了,院子里如今想必也缺丫鬟,请二妹妹,三妹妹一道来挑人吧!既然我和二妹妹和三妹妹都要挑选丫鬟,单漏了四妹妹也不合规矩,倒不如请来,也显得父亲一视同仁,不曾厚彼薄此。”杨夭月笑吟吟地道,任谁听了这话,都会觉得她体贴庶妹妹们。十分懂礼貌。
杨明昌就是这么认为的,赞许地点点头:“还是月儿想得周到,就叫韵儿、羽儿和清儿都来吧!”
听到父亲让她也来挑选丫鬟,杨韵和杨羽正欣喜若狂,觉得父亲究竟待她们不同,是很宠爱她们的。谁知道来了后,却见杨清,杨夭月也在,脸先沉了一大半。
孙念念掌管杨府,她一向连杨夭月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见杨清竟也与姐妹两相同待遇,心中更是气愤难平。
正想着,杨明昌已经开口,让杨夭月先挑。
杨夭月撒娇道:“父亲,既然让我挑,那就得全照我的意思来,您不许插手!”
“好,我不插手,全由你!”杨明昌倒也来了兴趣,想看看自己这个才十三岁的小女儿要如何挑丫鬟。
牙婆果然带了一批十三岁到十六岁的女孩过来。
杨夭月先将她们请到偏厅里,让管家说了一声随便坐之后就离开了。
杨夭月和杨明昌都在屏风后坐着,这屏风是皇上御赐的,可以从一面看到里一面,另一面却看不到什么东西。杨明昌与杨夭月端坐在屏风后面仔细看着。
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大部分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一下子来这么奢华的地方,个个都四处瞧着。
只有五个人站在原地,不坐着也不动,看起来十分拘谨,都穿着浅色的衣裙。
一炷香后,杨夭月走了出去。“大小姐好。”其中的两位连忙施礼。
戒指鉴定:
姓名:春兰
身份:孙念念送出去的侍女
姓名:夏菊
身份:孙念念送出去的侍女
来意:貌似不太是善类
“哟,这两位怎么知道我是大小姐呢?我瞧着很眼熟呢?难不成,哎,不会吧,你们两个人不是孙夫人以前送出去的的春兰姐姐和夏菊姐姐么?”
杨夭月突然发问,让两人大惊失色,赶紧跪下,“大小姐饶命,我们不是夫人的侍女。”
“大小姐息怒,希望不要迁怒春兰姐姐和夏菊姐姐。”
旁边的两个女孩跪了下来。
“你们还没有成为我们杨府的丫鬟,就敢对主子指手划脚?”
杨夭月佯装怒气。
“可是她们没有犯错。”
两个女孩嘴唇咬得紧紧的,大概是因为都在牙婆手上买生活,平日里都有了感情。
“叫什么名字?”杨夭月浑身贵气,令人生惧。
“奴婢婉儿。”“奴婢四娘。”这两个丫鬟仍然不卑不亢。
“好了,就你们两个人了,不错。”
杨夭月又问了问旁边那个站着的人,“你为什么不求情?”
“本来就不相熟,何必为了别人连累自己,我跟了谁,谁就是我的主子,而您若是挑了我,纤芯自当以你为首,唯命是从,视你的话为真言。”
“纤芯,你叫纤芯,好名字,就你了。”杨夭月心下也是欣赏,这样的人自然是忠心的。
“好,我的好女儿,这么小就会管家了,过几天,等你身子养好了,让夫人教你管管家。”杨明昌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想着,自己虽然没什么威武之气但是女儿却有将门遗风。
“是,爹爹,我不太舒服,就先回和凝轩了。”带着婉儿,四娘,纤芯三个人回到了和凝轩。杨夭月施施然离开。孙氏咬牙切齿,明明自己废了这么大功夫,却什么也没得到,自然是不甘心的。
“府里的规矩,你们以后可以慢慢学,我只说一句话,我这和凝轩,容不下欺主叛主之人,你们若不信,可以来试试我的手段!”杨夭月安安静静的说,但只这寻常的一句话,就让三个人心中有了底,不自觉地站立好,越发拘谨恭敬,“不过,我最欣赏忠心护主的懂事的人,只要以后我有口汤,你们都不会少了。今天让管家挑了十五个人,你们每人带五个。”向管家递了个眼色。
管家便将准备好的荷包一一分发,都是一两的赏钱,丝毫不露薄厚。
“不管从前是怎样的身份,我也不问,我只希望以后不要动不动下跪,行礼就可以了。”
“下去吧。”杨夭月摆摆手。
“告退。”几人准备离开。
“等一下,婉儿侍候我睡吧。”
杨夭月叫道。身子懒懒的靠在床榻上,华美的服装有些微微的散乱。
“是。”婉儿留下来,低垂眼眸,很是恭敬。
半晌,“小宛,月影楼怎么样?”
“一切都好。”原来这女子是月影的头牌,只是易了容,权且充当联络的人。
“陌王呢?”
杨夭月闭上双眸。
“不知为何,每日都在月影楼听几位姐姐弹琴,每次都要听凤求凰,倒是因为这样,别的人不敢来月影楼找麻烦。”
董小宛低着头,细细的说了。
“你们自愿前来的?”
“是。”
本来以为是兰娘安排好的,没想到是自愿的。
杨夭月没有回,董小宛以为她睡着了,却听见一声微不可听的叹气。大概是怜惜吧。主子向来就是一个善良的人。
若是杨夭月听到婉儿的心里话,心里怕是不能够理解吧。她怎么会是一个善良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