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带着安然回家了,九子和公子卿两人在房间里干瞪眼,不知道到底最后谁睡床谁睡地,左右权衡不过公子卿抽了两张被单,正好园子里有两棵粗壮的树,两头一绑往上一躺还算是舒服,翻身抱了个被子睡了起来。
九子打了个哈欠就倒床上了,这个世外桃源,可是比东海之东还要更往东一点的地方。
不过…还挺好。
想来也是,年幼的时候,就觉得东海已经最为东边了,总觉得过去就是天柱,所以从来又没有去探索过,如今居然是被身处于南山之上的公子卿发现的,且最令她想不到的是,处于世外桃源的这些人都是凡人不是神仙,他们甚至不知道神仙是干什么的。
一般情况下,神仙都是人对美好生活憧憬向往才幻想出来的人物,是基于人类心灵存在的,而这些人生活得如此幸福根本不需要祈祷盼望些什么,所以在他们心里是没有神灵的,因为他们是能靠自己的双手完成自己愿望的勤劳之人,不会每天礼佛念经,更不会整日求道高升,无疑说,这些人都是幸福的,就像那个老爷子,即便是他自己的孙子死了,也没有像人间的那些凡人一样整天愁眉苦脸,怨念非非。
第二日清晨推开门时,公子卿已然不见踪影,独留下一个空旷的秋千在树枝间摇啊摇啊摇的,她伸了个懒腰,看见公子卿自远处而来,手中还抱了一个坛子,大老远边叫唤着:“九子,九子快!过来帮帮忙”
她忙上前看是怎么回事,那个坛子差不多两三斤重,然后他把坛子抱过来的时候还提了一桶清水,公子卿还说让她去桃园中摘些桃花,要清晨沾满露水的最嫩的整朵的桃花,九子问他要干什么他只是笑笑摇摇头不作回答。
搞得九子大清早没吃饭就跑去摘桃花,摘到正午,摘了满满一盆,回去的时候,公子卿已经拎了一罐的清酒,还搞了几块冰糖,问他那个冰糖从何而来,他笑答是老爷子给的,九子这才知猜到他是想干什么?冰糖,清酒,罐子,桃花,感情他这是要酿酒啊,也好!反正在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好玩的,就跟他一起折腾折腾耗耗时间,指不定还能酿出一壶绝世美酒呢!
他找了个干净的盆子,将桃花淹在盆里,先前他拎过来的那桶水,可宝贝的要紧,说是让九子提过来,一滴都不许撒了,问他那是什么,他说是从东海拎过来的,已经净化过了,如今算是大半的淡盐水了。
他将花泡在那大盆的淡盐水里,泡了整整三天,三天之后,他将其取出,不知从哪弄了会极为干净的白布,擦了又擦,把每一朵桃花上的淡盐水渍,擦的一点都不留,混入清酒,在桃花瓣,桃花味道极为苦,所以,冰糖也是必不可少的原料,他将冰糖碾磨成粉撒入一点,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拉着九子找了棵最为粗壮的树刨了个坑,埋进去,又叹了声:“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酿酒,也算是大功告成了,不知味道如何,今年,就先把它埋下,等过几年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九子啊,你可知道因为做这个是为了什么吗?你可知道我一生中梦寐以求的,便是与你都幸福的活着,本以为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却不想在这桃源中实现了,日子虽不会太久,我一定会好好记着。待我死后,灵魂汇入山河,若你还活着,请将这桃花酒坛刨出来,洒在我的墓前。”
不知是不是玩笑话。
“阿卿……如果连你也死了,我一定会很难过。”
死…这个字很可怕…
公子卿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不要想着自己已经是仙人之躯便万事无忧了,这天下谁人没有个大灾大难的,我是说万一是万一只是万一而已……万一哪天我死了……”突然将她捂上他的嘴巴:“阿卿不要说了……我知道了,万一哪天你死了,我会给你收尸的,到时候将这深埋地下的桃花酒刨出来,我去敬敬你。”
他这才长叹一口气放心下来:“说到做到哦,如果真能这样那是最好不过了。”
“嗯……说到做到。”
真是的,难得的好心情都被他影响了,埋好桃花酒,顺带在条小河边洗了下手:“阿卿,你先回去吧,替我和安然做好饭,我出去转转”
“去哪?”他也蹲在九子旁边洗了洗手,不知是在意还是随心一问。
“没什么……随便转转而已…”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对了,把安然从老爷子那儿接回来吧,总这么跟着老爷子也不好。”
“知道了!”公子卿走到埋坛子的地方又踩了踩,足足给它踩结实了
看他踩的起劲儿,她也就没说什么,笑着摇摇头离开,一步一个脚印儿迈的很大,随着脚步哼起了不着调的歌。
公子卿站在深埋桃花酒的地方一动不动,半晌,无力的靠在身后那棵粗壮的桃花树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心情,曾经一度失明又植入鲛珠的右眼,突然疼痛难忍,倐的…流出了不知名的液体,其为红色。
“九子啊!你若是能将对楚凤容的心思花那么一点点在我身上,哪怕只有一点点,哪怕是少的可怜!也许我就不会这么羡慕他了,也许我也不会这么嫉妒他了……”顺着桃花树滑下去,蹲坐在地上,无望的看着天空,这样的公子卿显得颓废:“或许在你的心里,我连一个清幽都不及半分吧?又或许连你那个已逝的好徒儿苏月浅也敌不上吧?楚凤容只是救了你几次而已,你就将所有的情感都给了他,而我自小到大的陪伴,竟如此渺茫,你若是待我能像待楚凤容那般上心,我就是死…也值了…”
“南山脚下往生门,往生地狱命中本,北荒楚门北秋悲,枉顾我心伤我人……”走着走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竟忘了该走回去的路。
“扑通扑通”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这种熟悉的感觉又上来了,本源空间里有什么东西涌动着,九子开了本源空间,人骨扇就飞了出来,司命继而显身。
突敢浑身疲惫,腿脚不支,跪了下去,司命忙上来扶着九子:“主人小心!”
看着他的搀扶稳住了脚步,九子摇摇头:“没事儿,一会儿就好。”
他扶着她的手突然紧了几分,低沉一声:“来了!”
哗哗哗……
来人可真是声势浩大,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一看长相,不多说,是凤止幻化过。一说这人你可能还记得他名唤公子左忧,若记得不错,应该是公子卿的大哥。
之前于他接触,那也只是凤止并非他本人,而九子,从未跟他真的见过面,他是什么样的人,她自然不清楚。
公子左忧走到她旁边嗅了嗅:“就是你了!司命的主人?看来倒也不过尔尔,可毕竟连人家人骨扇都认可你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他搓了搓自己的手,彬彬有礼的弯下腰去:“姑娘好,在下左忧,左膀右臂的左,杞人忧天的忧,是炽阳伞的守护者,与司命是朋友。”
正准备上前,却又被司命拉了回来:“主人小心,此人多半不会轻易现身,常居于炽阳伞之中,曾经几度,后启真神强行将其自炽阳伞中唤出,这家伙还不乐意,硬是趁后启真神不在又钻了进去,还给炽阳伞加了封印,最后在里面呆的老舒坦了才解了封印出来,如今找你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左忧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看表情十分怪异,硬是等着司命说完了才扑哧一笑:“你就别提这茬儿了,那次从伞里出来才发现伞又被后启主人装进了锦匣之中,外面还有层封印是后启主人亲自下的,我倒是怎么都冲不开,最后硬是在伞里憋了三万年才给放出来了……”
在一旁听得发慌,九子转身便要走又被司命拦着,心脏抽痛感又上来了……深呼吸缓了一会儿浑身冷汗:“让开!”
“你又不知道回去的路,我让开了又如何?不让开又如何?正好,他有话跟你说”他瞅了瞅自己身后的左忧,左右思考了一下:“说吧,找我主人何事?”
“姑娘不妨先抛下这世外桃源的美景,去万劫宫瞧瞧主人,他前些日子跟黑鬼那家伙打架,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抚夕琴的守护者是我之宿敌,炽阳伞与抚夕琴只要一对上便是水火不容,抚夕易水,炽阳烈火,怪也怪我贪玩误了时辰,没现身助主人,反倒黑鬼的月浅,一再助阵……”
“受了伤……修养修养不就好了?怎着还要我亲自跑一趟?”
“哦!主人说想见你一面,所以……”
“所以你便来了?”
“正是”
九子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啧啧,你是否也该给我解释一下怎么好端端的从南山大公子成了炽阳伞的守护者?你们公子家的关系闹得真是够乱够复杂!”
他二话不说拉上她便走:“父君一生未娶哪儿来的孩子?详细的有时间再向你讲清道明,现在最要紧的是跟我去趟万劫宫。”
“放手!阿卿还在等我呢!”
“让司命去告诉他,现在最要紧的,是主人!”
司命看着空中越来越远的两人,摇头笑笑:“罢了罢了,我就做个信使跟公子卿说说好了。”
“当当当!”木屋门突然拉开,一看来人,公子卿满脸的失色:“怎么是你?”
“放心,就我一人儿,话传到了我就走,主人被你大哥带去万劫宫了,不用等她了,到时候楚清歌的婚礼上见了,你的眼…”司命眼尖,上来便注意到了。
公子卿看起来有些不自然,稍微掩饰了一下:“不碍事。”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话已送到,司命化作一团飞烟就飘走了。
“哐!”重重的关上门,公子卿跌跌撞撞的倒在榻上,安然爬过来问他:“阿卿哥哥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红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感觉没什么异样,跑去寻了个铜镜来看看
被植入过鲛珠的那只眼不知被何物浸泡过……污秽的通红……
他将铜镜轻轻放下,浅浅一笑道“没事儿…那里只是流过无人关心无人察觉的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