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我面前的何曜造型可真犀利,头上裹着一层纱布,上身没有穿衣服,腰间缠满了绷带,左腿还打着厚厚的石膏。估计是被破门而入的我吓了个正着,正扶着墙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刚要说话,何曜就瘸着一只脚拼命往里跳,样子特滑稽。我心想平时我可能追不上你,但今天就你这残疾样儿,我要追不上你那我的行动力岂不是连残疾人都不如。我一把拦下他,一声大吓,吓得他差点跌倒,看着他那受到惊吓的样子我心想这要把另一只腿也给摔了可就是我的罪过,我忙扶住他的胳膊,声音也柔软下来了,我说,小样儿,别想跑,还是消停会吧,看你这跳了几步就满头大汗的,来来来,我扶着你。
何曜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我扶着他坐在沙发上,又给他倒了一杯水,何曜见我拉开了一副准备长谈的架势,有点不安的点上了一支烟,看都不敢看我。
我先发话了,我说挺拉风啊,这造型。我往他跟前坐了坐,我说,看这情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说吧,怎么回事?
他依旧不说话。
我说对了,王婷婷呢?是不是知道你已经残疾了,狠心抛弃你了?
他还是沉默。
行啊,瞧你这身残志坚的样儿。
何曜扔给我一个白眼,然后扭过头不再看我。
我忽然就火大了,我说,何曜,你这可就没劲了啊,你失踪也有半个月了吧,得亏我关心你跑你家来才知道你是这德行,咱俩什么关系啊?你出事了也不告诉我。你今天必须给我交代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时间、地点、人物、关系,一样都不能少。
何曜这才反应过来,冲我吼道:操,我还没问你呢,你什么时候配了我家钥匙?
我一脚踢在他绑着石膏的腿上,疼的他呲牙咧嘴的嗷嗷直叫,我说,这不是重点,快说,你这副惨样到底是什么回事?
何曜躺在沙发上,干脆闭上了眼。
跟我来这套是吧,以为我没看过满清十大酷刑呢?我一把抓起他的手机,翻出王婷婷的电话,我说,行,你可以不说,你这身体我今天也不能拿你怎么着,没关系,我问问王婷婷,问问她是怎么照顾她老公的。
果不出其然,女人的直觉堪比福尔摩斯,何曜噌的坐起来要抢手机,我轻松的闪过,洋洋得意的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
也许是何曜意识到他不可能从我手中抢到手机,于是干脆瘫在沙发上,语气变得软了下来,他说火炎,算我求你,你千万别给她打电话。
我意识到这件事可能要比我想象中的复杂,于是重新坐下来,把手机扔桌上,我说,行,我不给她打,但你得跟我说实话,你这伤是不是跟王婷婷有关系?
何曜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我继续问他,跟人打架了?
他又点点头。
妈的,我就知道,这货虽然平时走哪都嚣张了点,可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心里明镜着呢,都这么大人了不可能跟高中生似的头脑充血跟人去打架的,除非是为了女人。他生平第一次打架就是为了女人,不过那个招事的女人就是我,7岁那年我刚上小学一年级,第一天放学后特兴奋的跟隔壁院里的小女孩去地摊边买好看的书皮,那时候特流行流氓兔,我们俩同时看上了一个流氓兔的书皮,赶巧那天就剩那一张了,我们立即反目抢了起来,现在想来小时候我就是一个性格刚烈如火的女汉子,我狠狠得揪了那女孩的辫子,她哇哇哭着去找他哥,他哥一脸横肉挽着袖子就过来了,从小到大我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当时我一看他那体形心一黑捂着脸就蹲在了地上,等了半响也没感觉有拳头落下来,等我再次睁开眼就看见何曜跟那胖哥扭打在一起,两人死死的抓着对方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我一看有何曜支援立刻满血复活,特亢奋的在一旁跳上跳下的为何曜加油呐喊。
那天胖哥被何曜打得落荒而逃,何曜就像个胜利的将军,高高的站在我们小区水泥做的乒乓球桌上,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一片金黄,他说,火炎,只要有我在,以后谁都不能欺负你。我还清晰得记得那时候打了胜仗的何曜一副气宇轩昂的样子,可今天的他浑身是伤坐在我的身边一言不发。我的心里顿时蔓延出一种酸酸地惆怅。
我问了何曜一个很尖锐的问题,我问他王婷婷到底爱不爱你?
何曜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我,他说,火炎,你是不是整天都没事做?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俩是什么关系让你这么管着我?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我拜托你,以后我的事不要再过问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搞得我很累?
我心里猛的犯凉,我心想这傻逼现在是残疾人,我不跟他动气,我说何曜,你要心里有气你可以朝我身上撒,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特难受,今天我就装回孙子让你骂,只要骂完了你能舒服,我不跟你计较。
何曜说,火炎,你觉得你不该被骂吗?你在我心里是什么位置你应该知道,这么些年我是怎么对你的,是个石头都该被感动了吧,怎么你的心就那么硬呢?
我也纳了闷了,不是在聊他的未婚妻王婷婷吗?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他这思维跳跃的节奏有点太快了吧,我可一时没法接受。
我说何曜,你脑子有病吧?
对啊,我是有病啊,那烦请你以后别再理我这个神经病行吗?何曜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陌生得让我产生了一种从未认识他的错觉。
我站起来看着他,一股热血直涌向脑门,我心想妈的你跟王婷婷那受了气,拿我当出气桶,亏我还好心来看你,好样的,何曜,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总算认清你了。我尽量压制着自己的满腔怒气,换以前我早张牙舞爪的扑过去揍他了。
我最终什么也没说,提了包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
后来有一天晚上我和冯小超坐在张宁的酒吧里,我把这事跟她说了,说了以后我就发现我找错倾诉对象了,我义愤填膺滔滔不绝的跟她面前说了一箩筐,她倒好,理都没理我,坐那一个劲的发微信,我一口气又堵在了嗓子眼上。
冯小超特认真的拿着手机发语音,好像在约人,我听见她说,哎,你出不出来倒是回句话啊。
我说你给谁发呢?说着便凑过去看她手机,原来是她的白马王子曹学锐啊,不过尴尬的是对话框里满满一屏幕全是冯小超发出去的语音消息,对方一条都未回复,我不禁佩服冯小超的毅力,或者说是脸皮。我说冯小超,你什么时候也变成有异性没人性的东西了?
冯小超这才抬起头来看我一眼,说,火炎,你可别乱说啊,我明明是人,不是东西。
我说对啊,你就不是东西。
冯小超还特傻得回应说,就是嘛。
我说那我刚才都跟你说了些什么?重复一遍。
冯小超不耐烦的说,哎呀,我都听进去了,不就是何曜为王婷婷受伤了吗?既然何曜什么都不跟你说,你直接去问另一个当事人不就得了嘛?
我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我发现我跟冯小超这二货呆在一起智商就是受她影响,不然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我都会想不到呢?我立即掏出手机给王婷婷打了过去,我准备一接通电话先以何曜娘家人的口气质问她何曜为什么受伤,然后不管她说出什么理由来都要狠狠得数落她一番,一来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二来把在何曜那受的气原封不动的给她还回去,夫债妻还天经地义嘛。
哪料电话一接通,王婷婷就特冷漠的对我说,我就知道你会给我打电话,我在皇朝,过来找我。说完就把电话给我撂了,我的一腔热血瞬间被她这种阴冷的语气浇灭。
我扭过头对冯小超说了三个字,鸿门宴!
冯小超一脸疑惑,我也特疑惑。这王婷婷是要耍什么花招竟然约我去皇朝,我忽然想起我和袁溢在皇朝喝醉的那晚,醉眼朦胧中我似乎看到过王婷婷。
我和冯小超气势汹汹的往过赶,在车上时冯小超还不忘给曹学锐发语音,我正想骂她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谈情说爱呢。不过她比我想象中的要知道轻重,她对着手机说,我和火炎要去皇朝了,火炎说了这是场鸿门宴,先不跟你说了,改日再约。
对方还是没有回复。
我对冯小超说,你还看不出吗?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别再自欺欺人了。
冯小超回击我说,那你当初对焦海波呢?
我说,结果呢?你不是看到了吗?
冯小超没再说话,转头看向了窗外。
冯小超这句话又让我想起了焦海波,我想起那个酒醉的夜晚,他靠在我的肩膀上,说,其实我记得你,你叫火炎,我知道你喜欢我,要不咱俩结婚吧。那时候的我以为自己的爱情终于修成正果,对与他的幸福未来满怀憧憬,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他为助一夜良宵一时兴起的一句话罢了。
我发现我已经很久没再想起过焦海波,连他的脸在脑海里都已经迷糊,我几乎都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
不一会儿,车子就停到了妖孽横行的皇朝门口。我和冯小超走了进去。
之前我跟冯小超说这是场鸿门宴,多少是带点戏谑的口气,我压根就没信王婷婷她能整出什么事来。可当我们俩被浓妆艳抹的王婷婷和一群彪形大汉困在皇朝的VIP包厢里时,我才知道原来这真是一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