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言,你感觉皇帝对我们将军府如何?”正竖起耳朵等着爹爹说大事情呢!陡然被问话,顿时温洛言的脑子就死机了,缓了一下,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斟酌良久,他开了口“表面上,皇帝对我们将军府是很好的,下旨封我为太子伴读,妹妹又是长郡主,成了皇家的人,娘是凤天公主,我将军府看似风光无限,但是,往深处想,皇帝好像是故意把将军府捧高,我总感觉皇帝对将军府有莫名的敌意。”
到底是十三岁的少年,内心忐忑的说完,温洛言还偷偷瞄了一眼背光的高大背影,生怕自己口无遮拦,说错了什么,被爹爹责怪。
焦灼的等待爹爹的宣判,温洛言内心其实很忐忑!
“嗯,不错,爹爹一直以为你察觉不到这些阴谋诡计的,没想到,你今天倒是给了我个惊喜啊!呵呵呵呵,不错”。
温天宇语带惊喜,愉悦的笑出声,连声夸赞,颇感欣慰“自己的儿子也长大了。”
回头看着即使站在昏暗的书房中也丝毫不会被忽视,依旧很显眼的儿子,少年的身形挺拔修长,本就长得清俊妖异,但那一身清冷的气质和着一袭白衣,无端生出让人只是只可远观,不可靠近的心态。
“洛言,你长大了呢,爹爹也好久没好好看过你了,嗯,怎么还站着,来爹爹身边坐。”在自己面前,总是严肃不苟言笑的爹爹,突然间就对自己和蔼起来,温洛言内心颇感怪异。
扭扭捏捏的搬了个椅子,坐在温天宇身边,温洛言顿感怪异更甚,低着头,不敢直视座椅上温天宇的视线。
“好了,接下来要说正事了,我想洛言一定也很疑惑爹爹的反常了吧?”
认真听着的温洛言突然感觉自己头上一片沉重,接着一只大手,在自己头上顺毛似得摸来摸去,顿时额上挂满了无数黑线。
忍着想把脑袋上的大手狠狠打下的心思,温洛言再也受不了二货爹爹这性子了,目光炯炯的盯着温天宇,语气不耐烦的抱怨出声。
“爹~,这么晚了,我还要睡觉,而且你不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吗?”
嗯,温洛言的潜意思就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还要睡觉,哪来那么多废话。
见儿子发飙了,温天宇急忙收回搁在温洛言脑袋上的大手,微感尴尬,只是禁不住内心暗搓搓的评价“这小子的头发摸着真舒服,近看,长得也挺不错的,真是没白吃我府中那么多饭。”
都快火烧眉毛了,温天宇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要是被好友薄暮然知道,肯定又是一顿恨铁不成钢语的责备和重心长的说教。
咳咳,温天宇站起身,右手握拳掩唇轻咳两声,调整一下语调,板起脸,才语气沉重的说出了这次出征隐藏的内幕。
“你也察觉出皇帝对将军府的敌意了,皇帝和爹爹之间确实存在些恩怨,当年的事,唉!说起来也是我的错,我对不起皇帝。”
垂着俊朗眉眼,似在沉思,又似在追忆过往。
“这些年皇帝隐藏的太好,我竟然不知道他一直恨着我,当初他说自己已经释然,早就不放在心上了,我竟然信以为真了,也是我自己太天真。”
温洛言静静的听着爹爹道出一桩让人胆战心惊的秘闻,清冷稍显稚嫩的俊脸上,在昏暗的环境里,罩着一层阴霾,似在认真倾听,又似在谋划着什么。
“前段时间晴晴遭到劫持,其实是漠流的阴谋,毕竟他们窥贪凤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也只是个契机而已。”
“不久前,皇帝借晴晴被绑这件事,想让我出兵剿灭魔教魂离宫,但是被我找了个借口推辞了,自从那,我和皇帝也算彻底的撕破了脸皮。”
“自然,严惩凶手也是不了了之。”唉!遗憾的叹口气,温天宇感觉自己不是个好父亲,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能好好保护,真是失职!
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温天宇略烦躁的蹙起英挺的剑眉,坐了下来,右手无力的撑在了额头,垂下的眼眸隐在了黑暗中,柔和的橘光打在他的侧脸,他再次开了口。
“皇帝已经下旨让我带兵三十万,击退漠流侵犯,收复沦陷的城池,他对我恨之入骨,千万百计的想置我于死地,此次出征可是个大好机会,想必他不会错过的。”
温天宇平静的叙述着自己所面临的处境,语调没有丝毫的起伏,仿佛他只是个局外人,旁观者一样。
“这次皇帝为了彻底的灭杀我,想必也是费尽心机,布置周全,我此次能不能活着回来,全看天意了~。”
这种只能等死而无法反抗的处境,让温天宇心里充满了无力感,无能为力的心酸,联想家中的娇妻女儿,又怜爱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儿子,温天宇心中万分不舍,痛苦不堪。
还算冷静的温洛言,这下彻底的慌了,到底只是十三岁的少年,即使平时装的再老成,也终究没有那么多的阅历,没有那份岁月渲染积累的沉淀。
“爹爹,你可有其他的办法?事在人为,天意难测啊!我们在想想办法,总不能就这样放弃啊!”
此时此刻,温洛言的那份清冷,那份高傲再也不见丝毫踪迹,紧紧抓着温天宇的衣袖,和温天宇如出一辙的凤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就像讨喜的小孩子一样,美好的不忍让人打破。
“没有办法,到时爹爹要打仗,这次漠流来势汹汹,应付他们爹爹尚且还行,可是还要时刻警惕樊水和曜日的袭击,如果皇帝再来添添乱,爹爹根本就是分身乏术。”
说到此,温天宇唇角溢出了一丝苦笑,感慨道“凤天此次危矣!”
终于,温洛言亮起来的漆黑眼眸暗淡了下去,低下头,遮住清俊脸上的隐忍,他松开紧抓着温天宇衣袖的白皙双手,发白的骨节在橘黄的灯光下一闪而过,最终隐没在了宽大的衣袖中。
见儿子如此模样,温天宇黝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小小年纪就要承受如此残酷的事实,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柔声安慰道。
“爹爹镇守凤天这么多年,凤天早就是爹爹不可或缺的责任了,爹爹是武将,理当舍身为国,马革裹尸,战死疆场。”
不待他答话,温天宇又话锋一转,陡然变得凌厉,浑身气势倾斜而出,抬起自己古铜色的大手狠狠地拍了拍少年略单薄的肩膀,直拍的少年一个踉跄,口中恶狠狠的道。
“身为我的儿子,悲春伤秋的成何体统,直起身来,拿出你的气势,别让我失望。”
“是。”低吼出声,温洛言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悲伤,大颗大颗的晶莹泪珠沿着稚嫩的清俊脸颊顺流而下。
“好了,天也晚了,你回去休息吧。”颓然的话语,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凌厉,温天宇挥着手,烦躁的像赶苍蝇一样。
抹了一把泪水,温洛言听话的转身离去,只是转身间刚才泪流满面的稚嫩已然不在,有的只是清冷坚毅眉宇间又带着一丝妖异的如玉少年。
“等等。”
刚迈开的步伐被一声颓然的声音止住,温天宇缓缓来到温洛言的身边,轻生道。
“好好照顾你娘亲和妹妹。”
语气中满是哀求,让温洛言刚平静下来的心绪又起了丝丝波澜。
“你这个小兔崽子不要让老子失望。”哼,温天宇颇傲娇的脖子一梗,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又恶声恶气的开口“赶紧滚吧,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
全程温洛言都是直直的杵着,默默地任温天宇自说自语。
突然,他单膝跪地,向着温天宇抱拳许诺道“爹爹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好好的保护娘亲和妹妹。”
话毕,转身离去,头也不回的出了书房。
微凉的夜色下,银色的月辉洒落在少年修长的身影上,似乎,少年有了什么不同,褪去了青涩,更成熟,更稳重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直挺挺的躺在华丽宽广的大床上,温洛言直直的瞪着狭长凤眼,眼眸中破涛汹涌,变换莫测,最终归于一片宁静。
整整一夜,温洛言都没有合过眼,躺在床上一动未动,不知情的人,肯定认为这是一具尸体。直到:
“砰砰砰,大公子你起床了吗?”
听到敲门声,温洛言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坐了起来,穿上鞋子,起身去给下人开了门。
“把洗漱用的东西还有早餐放下,出去候着。”冷声吩咐完,温洛言头也没抬的就开始洗漱了。
而战战兢兢的下人,心惊胆战的退了出去,他们也是被吓得不轻,还从来没见过大公子这个样子呢,太可怕了,退出去的下人们心有余悸的拍着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