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地牢,虞长扇显得异常平静,只是因为这衣服,便连忙躲进昏暗的角落里,恰好躲过狱卒贪恋而垂涎欲滴的眼神。她紧紧抱住双眼,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仿若陷进了虚无缥缈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有个温暖的家,有个老妈在殷切地期盼着她的回来……
可是,冷风呼啸而过,顿时将她扯回了现实。
虞长扇苦涩地笑了,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起初到底在坚持什么,是坚持顺了溯月的意便会救出平阳和娥儿,还是在坚持着,总有一天,那个男人便变成初见时的模样,温文尔雅,白衣翩跹,尤其是起舞后的惊鸿身影……
可是,自己错了,从一开始便错了,她不该爱上溯月,不该进宫,更不该听信溯月的承诺,葬送了自己的清白,却徒增满心的绝望和落寞。一切终究是自己的过错!
虞长扇紧紧靠着墙角,抱着双肩,试图躲过那刺骨的冷风,就这样呆呆坐了一夜,直到嘴唇发紫,浑身滚烫,头脑晕眩,天才蒙蒙亮。
“天亮了……”虞长扇喃喃道,突然想到了什么,慌忙扯了扯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衫连忙遮住了露出的皮肤,只是肩头依旧无法掩盖。她颤抖着,紧紧盯着牢门,生怕狱卒突然就走了过来。
虞长扇一直盯了几个时辰,直到浑身乏力,两只眼睛直冒金星,她缓缓倒在了稻草上,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却又因为破烂的衣服而挣扎着。
就在虞长扇痛苦不已的时候,她听到了轻浅的脚步声,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她努力撑开疲惫的眼皮,模模糊糊看到款摆的桃红裙褶,却是一点儿也不惊讶,因为她知道那个男人定不会轻易来看她,他一定要折磨到她求饶为止,可是即便是死,她也绝不会再向他求饶!
“呵呵,没想到前几日皇上还宠爱有加的女人竟然这么快被丢弃了,啧啧,看得本宫还真是心疼啊!”蓝霓裳装模作样地咂舌道,小脸紧皱着,仿若在为虞长扇可惜和担忧,却又掩不住兴奋与得意之色。
虞长扇软弱无力,且浑身发烫,因而懒得搭理蓝霓裳,她此番前来定是来嘲讽自己的,又何必计较。
但是接下来虞长扇才知道自己猜错了,只听蓝霓裳冷冷斥责,“怎么,还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吗!”但转而邪肆地笑出声来,“不过,你怎么不问问本宫为何会来这种肮脏的地方吗?”
虞长扇干脆闭上了眼睛,她实在是太累了,根本不想和蓝霓裳搭话。
蓝霓裳卖了半天关子,却仍无法引起苏三的兴趣,不由得怒了,她缓缓蹲在了歪躺在地上的虞长扇的面前,勾起媚人的唇角,兴奋地说道:“本宫可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送你一样东西的。”她刻意将声音拉得又尖又长,声声入耳,却字字冷森。
“是什么?”虞长扇淡淡地说道,不过是为了应付蓝霓裳,无论送什么她都不在乎。
“呵呵,这才对嘛!”终于得到虞长扇的回应,蓝霓裳喜上眉梢,接着唤道,“小红,将东西呈上来。”
“是,娘娘。”身后一小丫头连忙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虞长扇缓缓向上望去,只见托盘上只有一壶酒和一个酒杯,一时间不明所以。
看出虞长扇的困惑,蓝霓裳“咯咯”笑出声来,她慢慢站起身来,动作优雅地斟了杯酒,还刻意凑近酒杯嗅了嗅,然而便走了过来,柳眉轻挑,“这百花春乃是以百种鲜花酿造而闻名,要知道四季变换,斗转星移,单单是凑齐这一百种花已属不易,还要晒干,研磨,酿造,封存,因而乃酒中极品,地牢阴暗潮湿,皇上怜你才让本宫给你送来一壶酒给你暖身,你莫要负了皇上的好意。”
“呵呵,不需要。”虞长扇云淡风轻地说道,他若怜她,便不会粗暴地对待她,他若怜她,便不会狠心丢她进地牢,所以,她不愿领情。
然而蓝霓裳却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旋即恶狠狠地说道:“这酒你不想喝也得喝!本宫实话告诉你吧,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对于一个残花败柳,皇上才不会心生怜悯,他怜你是希望你死得痛快些,所以才赐你一壶毒酒,你就老老实实给本宫喝了!”
虞长扇浑然一惊,蓦然睁大了双眼,清楚地听到了心脏碎裂的声音,只觉血液停滞,脑海一片空白。
她以为他丢她进牢只是为了惩罚她的反抗,只是为了等她的求饶和妥协,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要她的命,原来真的是自己太过自以为是了,以为他的温存里带有丝丝缕缕的在意……
蓝霓裳后来又说了些什么,虞长扇一句也没有听到,耳朵轰鸣作响,心口闷窒得就要窒息,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突然发现那装满了毒酒的酒杯不知何时已到了手里,一阵冷寒的气息侵来,双手微微颤抖着,苍白干裂的唇瓣也禁不住哆嗦着,虞长扇突然有种心死如灰的苍白和无力。
或许就这样一死百了便可以解脱了吧……
不知哪里来的想法,她颤颤巍巍地擎起酒杯,缓缓凑近嘴边。然而就在她即将将酒送入口中的时候,一双温暖的小手猛然握住了她的手,她心疼地唤了句:“小姐……”
虞长扇恍然一颤,怔怔抬起头来,昏暗的光线里顿时现出娥儿一张写满担忧的面庞来,虞长扇心头大喜,颤抖着说道:“娥儿,是你吗?是你吗?”
娥儿将毒酒放在一旁,紧紧握住虞长扇的手,哽咽着说道:“小姐,是奴婢,奴婢在这儿,小姐你什么都不要怕了!”
“娥儿,呜呜……”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孱弱的身体突然攀上娥儿,紧紧拥着她,仿若看到了黎明的曙光看到了一线希望,再也不计较娥儿为何会背叛自己了,对她来说,见到娥儿就足够了,她的要求并不多。
“小姐,是奴婢害了小姐,奴婢不该背叛小姐!”娥儿已是泪水横流。
“傻娥儿,”虞长扇连忙为其抚去泪水,哽咽道,“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都不在乎了,只要你还活得好好的,以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小姐……”娥儿放声痛苦,她还以为虞长扇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时间紧迫,你们还是赶快行动吧。”
阿石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虞长扇一惊,这才发现阿石竟站在一旁,想起因为她挨的那八十大板,不禁自责道:“小石头,你还好吗?是我不好,害你受苦了。”
“娘娘莫要自责,阿石自幼习武,对阿石来说,八十大板不过是皮外之伤,”阿石顿了顿,却又立刻说道,“时间有限,不一会儿就会有人发现异样了,娘娘还是快点换上衣服吧。”
“换衣服?”虞长扇有些诧异地望着娥儿,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娥儿也知事情的轻重缓急,于是连忙解释道:“阿石说的极是,小姐,你赶快换上我的衣服,然后阿石会将你送出宫去!”
“出宫!”虞长扇略微一惊,但立刻神色黯淡,“走,又去得了哪里?再说他想取我性命,又如何走得了……”那杯毒酒还未下肚,便已将她的心毒死了。
“小姐,你就听奴婢一次吧,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阿石已经暗中安排好一切了,小姐只要跟着阿石就一定能出宫。”娥儿急切地说道。
虞长扇却惶然问道:“那么他若是发现我消失了怎么办?”
“小姐,别担心,奴婢跟阿石都想好对策了,奴婢先暂时代替小姐呆在这里。”
“不行!”虞长扇见识到了溯月的狠戾,她坚决不能拿娥儿的性命开玩笑,况且平阳还在溯月手里,她更不可能一走了之了,“若是他发现是你放了我,绝不会轻饶的,我绝不能用你的性命冒险!”
“小姐!”娥儿皱着一张姣好且挂满泪水的小脸,“小姐,奴婢求你好吗?就这样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从此不要再回来!”
“娥儿,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既然一切都是从安城开始,我便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皇上和你都还在这里,我又怎能丢下你们独自离去!”他们已经分开太久,她再也不愿轻易离开。
“小姐,就这一次,奴婢求你,快点换衣服好吗?”娥儿一时间心慌不已,时间拖得越久,危险就越大。无意中看到了一旁的毒酒,娥儿心一横,突然拿起酒杯,毫不犹豫地便喝了下去。
虞长扇惊恐万状,可是再阻止已来不及了,望着那空空如也的酒杯,心脏剧烈抽痛着。阿石也是猛然一惊,虽然他们早已商量了对策,但是这么突如其来的举动还是让他揪痛不已。
这毒药果真狠毒,才刚入口不久,娥儿便觉浑身绞痛,蓦地摊倒在身边虞长扇的怀里,骇得虞长扇嘶声喊道:“娥儿,一定会没事的,你坚持住!”她已经见过太多生死离别,若是娥儿去了,怕是再也承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