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儿!”惊骇不已的风轻扬终于从无比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连忙来到虞长扇的身边,望着那被自己狠狠刺入虞长扇肩膀的利剑,风轻扬一双赤红的双眼竟禁不住涌出泪水来,他慌乱地抱过虞长扇,连忙捂住那不断流淌而出的猩红刺眼的鲜血,满心的悔恨和歉疚,“美人儿,你为何这么傻?为什么要护着他?他是所有灾难的罪魁祸首,他血洗我风家满门,又害了你,即便他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也难以洗净他手上所沾染的鲜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为他挡了这一剑!”
随后又连连摇头,泪水竟是止也止不住,仿若虞长扇肩头不断溢出的血液,风轻扬只觉心脏也中了这么一剑,直接戳了个血窟窿,血液顿时漫溢而出,他的心好痛,好痛,痛到几乎无法呼吸了,
“美人儿,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隐瞒真相,不该找他决斗,不该听信于他去取他的性命,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我,你千万不要有事!”
虽然肩头的剧痛几乎让她失去痛觉,但虞长扇依旧觉得心口一痛,她从未见到过风轻扬如此狼狈如此悲痛过,他英俊潇洒的面庞上总是挂着他那吊儿郎当且邪气的招牌式笑容,即便火狐狸拒绝相认时他也没有这般悲痛欲绝,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吗?是她惹他伤心惹他难过了?
虞长扇费力缓缓抬起胳膊,轻轻抚去风轻扬脸颊滚烫滚烫的泪水,这个男子在心疼自己,他的眼泪这样告诉自己,虞长扇不愿风轻扬如此难过,便勉强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柔声说道:“死人头,我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虞长扇被自己伤成这个样子,他又怎能笑得出?但是为了不让虞长扇难过,他愣是牵了牵嘴角。
虞长扇笑了,脸色却愈加苍白,她缓缓说道:“风轻扬,带我……和皇上离开……”即便是死,她也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座牢笼,她不愿自己死后的魂魄被困在这里,永生永世不得救赎。
“好,好,我们离开,离开这里,永远也不要回来了!”风轻扬连连点头,他抱着虞长扇踉跄而起,却又提步来到平阳身边,使出浑身解数带着这两个人跃过最后一道高墙。
“阿石!”
阿石心惊,虞长扇受了如此重的伤理应当即诊治,根本不能随意移动,于是抬脚便要追去,却被溯月出声止住。
再看溯月,虞长扇那句“陌路天涯,两不相欠”简直比听闻她的死讯还要令他心痛,绝望,尤其是当他生死存亡之际虞长扇为了她挡了一剑,他本是有心寻死,有心偿命,却不知再一次害了她的命,他到底要伤害她多少次才能满意?
虞长扇并没有死,这对他来说是多大的喜讯,却又为何亲手葬了它呢?
他瘫软地坐在瓦片上,望着双手沾满了的虞长扇的鲜血,触目惊心,猩红骇人,溯月只觉喉间一甜,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顿时在那件本就被虞长扇鲜血涂染的月白长袍上散出一朵妖冶的血色红莲来。
“皇上,龙体为重!”阿石惊慌道。
“不碍事。”然而溯月依旧淡淡地说道,原本清澈如辰的眸子一片黯淡,脸色也极尽惨淡,映着摇曳的火光,却更显惨然。
她,会没事吗?
而这一边,风轻扬携着两人迅速闪进山林,因为惦记平阳身体,所以早就在山林深处准备好了马车,风情连忙将两人放入马车内,尤其是虞长扇,必须立即处理下伤口,她已流了太多的血了。
由于走的太过匆忙,根本未来得及拔剑,看着穿透肩膀的利剑,风轻扬想死的心都有了,没想到自己下手这么狠!
“美人儿,我现在必须把剑拔出来,你一定要忍住!”风轻扬心疼地说道,一手紧紧揽住虞长扇,一手已握上了剑柄。
虞长扇咬牙点头,只是意识已开始逐渐模糊起来,风轻扬却趁其不备之际猛然拔出了利剑,虞长扇只觉灵魂被扯出来了一般,一声剧痛的惊叫后,虞长扇陡然昏了过去。
风轻扬惊恐地为其止血,稍有迟疑地撕开了她的衣服为她包扎,待一切忙完以后已是精疲力竭地瘫坐在一旁,将虞长扇的脑袋搁在了盘起的腿上,心脏随着她急促而又沉重的呼吸而起伏跳动着。他很庆幸因为虞长扇身体瘦弱,这一剑才偏离了心脏的位置,否则即便是神仙,也再无法救下她了。
良久,虞长扇努力睁开了疲惫不堪的眼皮,“皇,皇上……”声音苍白而无力。
“美人儿,他很好,只是还没醒,你需要好好休息知道吗?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永远离开这里!”风轻扬紧紧握住了虞长扇的手,安慰道。
“皇,平……平阳……”然而虞长扇却依旧不死心,愣是单手撑着车板缓缓向躺在一旁的平阳爬去,好不容易救出了他,至少让她确定他很好。但是,心底又何尝不知这些日子以来他过得一点儿也不好,否则又如何沦落成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瘦骨嶙峋的虞长扇差点儿没认出他来。
风轻扬连忙去搬平阳,至少让虞长扇省点力气。
“平阳……”声音抖动着,却是虞长扇用其生命去呼喊,风轻扬陡然一颤,突然意识到在他们夫妻面洽,自己不过是个局外人,因而心情有些堵窒。
或许是因为平阳吸入了太多的**,又或许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过虚弱,因而至今还未清醒过来。
虞长扇好不容易移到了平阳面前,在风轻扬的帮助下将平阳揽进怀里,双手吃力地去拨弄平阳遮住了整张脸的蓬乱打结的长发,因为颤抖着,所以动作极慢,又极尽小心翼翼,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随着乱发掩映下的一张脸缓缓露出,虞长扇的眼睛也慢慢睁大,直至目瞪口呆。
“不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不,不该是这样的……”
望着双腿上的陌生脸庞,虞长扇的眼里竟是惊恐和不可置信,她猛然松开那人,双手却更加剧烈地颤抖着,“不,不,为什么是这样?”
“怎么了?”风轻扬骇人,连忙握住了虞长扇的手,“你现在还不能动怒,否则会牵动伤口的!”
“他,他……”虞长扇绝望地望着风轻扬,胸口揪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了,她愣是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来,“这个人……不是,不是平阳……”
风轻扬也大惊失色,连忙望向那张陌生的脸,他本就没见过月国前皇帝,所以更看不出眼前这骨瘦如柴的人到底是谁了。但是,细细望去,风轻扬大骇,这,这人竟然是个女人?
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所以两人来到密道深处后看到这个人后,想也没想便认定了是平阳,而且这女人长发遮脸,骨瘦如柴,模样极其狼狈,以至于即便被风轻扬和虞长扇救出去也没有立即暴露其身份。
虞长扇突然冷笑了一声,呵呵,上天这是在惩罚我吗?为什么,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折磨我?老天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如此戏弄我?
原来,自己和风轻扬冒死去救的竟是个陌生女人!她还差点儿害死了风轻扬,自己也中了一剑……一切看起来竟是如此可笑!
然而,就在这时,怀里的女人突然缓缓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风轻扬那张英俊潇洒但却一脸惊恐和怀疑的脸颊,女人陡然一颤,因为面部太过瘦弱,因而双眼突兀地凸了出来,她惊恐地望着风轻扬,突然伸出干枯得只剩下骨头的双手,颤抖着捧住了头顶上空的那张脸,惊恐却又夹杂着惊喜地喃喃道:“是……是你……无……无敌……”声音也如干柴般刺得耳朵生疼。
隐约听到“无敌”二字,风轻扬惶然一惊,连忙望着这正深情却又极度惶恐地望着自己的女人,她的眼睛通红,却终究涌不出半点泪水。风轻扬连忙握住了她的肩膀,连忙追问道:“你是谁?为何会认识我爹?”
然而,女人仿若没有听到,依旧颤颤巍巍地兀自喃喃道:“无敌,你是来找我报仇的吗?是我害死了你,是我,是我……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风轻扬大惊,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什么?于是惶然地问道:“你说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又是谁?到底是谁下的毒手灭了风家满门?”一瞬间,风轻扬只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极大的阴谋之中,曾经所谓的真相到底又是个什么模样?
“你不记得我了?”女人悲痛欲绝,却又理所当然地笑了,“呵呵,是啊,有谁会记得亲手杀死自己的刽子手啊……”
“你到底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你不记得了吗?”女人缓缓松开了风轻扬,仿若陷入了沉思,喃喃道,“那天你走时所喝的茶水里,我下了毒……”
风轻扬猛然大骇,火光冲天的记忆再一次涌入脑海,怪不得那日刺客来袭,爹毫无还手之力便倒下了,原来,原来竟是中了毒!
十三年了,整整十三年了,他一直将那个男人视为杀父灭门不共戴天的仇人,今晚又与他决一死战时伤害虞长扇,然而一切不过是个阴谋,而他的真正仇人却是眼前这个女人,这个枯瘦如柴、奄奄一息的女人!
“到底是谁?”握紧她肩头的双手不由得收紧。
女人悲痛地喃喃道:“无敌,我是你的菲儿,是梅芳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