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长扇上次出门时便觉得安城已经太过繁华雍容,人头攒动,川流不息,但是如今看来,安城简直是人间仙境,美得不可方物,虞长扇第一次赞叹这个时代的烛火,简直比现代的电力还要明亮,除了天空是黑色的如同幕布般,整个安城仿若白昼般明亮耀眼。十里长街,每隔几步便是两盏灯笼高高悬挂,红的,橙的,黄的,绿的,青的,蓝的,紫的,更有五彩斑斓的,五光十色,缤缤纷纷,如梦如幻,看得虞长扇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娥儿,娥儿,快来看,好美啊!”虞长扇手舞足蹈,兴奋不已。
“小姐,慢点!”娥儿几乎是被虞长扇拖着走的,脚步踉跄,几欲跌倒。
“娥儿娥儿,快,这边这边!”
溯月徒步走在拥挤的人群中,浑身散发着天然的高贵不凡的王者之气,傲岸霸气,高高在上,却又温文尔雅,温润如玉,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不禁引起周遭一干人的注意,少女懵懂的心顿时被揪了去,即使男子,也一时间觉得神魂颠倒,大梦三生。
只是,溯月却只觉心底一阵冰冷,周遭的喧哗以及耀眼夺目的彩色统统淡去,淡去,最后只剩一抹空洞的白色,没有天,没有地,更没有方向,茫茫然的一片,正如同这空洞的心。渐渐的,细小的火苗窜起,燃烧着,扭曲着,蓦地幻化成熊熊烈火,从他的心底灼烧到眼眸,又燃尽了这空洞的白色,他满眼赤红,只觉备受煎熬,恨意陡然而生,若是他有毁灭天地的力量,怕是整个世界早已深陷火海,生灵涂炭了。
然而,却只是一瞬间,他便收敛了莫名的邪肆,恢复了往常的淡然神色。
“娥儿,他们怎么都带着面具呢?”望着来来往往诸多戴着各色面具的人,虞长扇有些不解。
“小姐,这是彩灯节的传统,未曾婚配的年轻男女常常戴着面具去找寻自己的另一半。”
“呃……”虞长扇满头黑线,没想到竟然是这般狗血的桥段,不过不要紧,她只是觉得那些面具很好看,转而说道,“走,娥儿,我们也去买两张。”于是拉着娥儿兴奋地跑到摊主前挑选了三张面具,自己直接戴了上,却是一张猪头面具,看起来异常滑稽好笑。
望着那抹如此欢快的身影,溯月眉头微蹙,他本不喜欢这样的喧闹以及嘈杂,更加厌恶这样不懂礼节、娇蛮任性的女人,却不知为何,此刻望着这喧闹街市里的那抹倩影,心底竟隐隐涌动着莫名的情愫,让人没来由地烦躁。
略一晃神间,便见一只素白纤细的酥手伸了过来,递过一张吹胡子瞪眼、怒目而视的面具,不由得皱了皱眉。
“给你。”看到溯月的迟疑,虞长扇不禁提醒道。
溯月却也不拒绝,接过面具戴了上。
看到如此一张面目狰狞的脸孔,配上这纤尘不染的身体以及无形之中散发的高贵气质,显得如此不伦不类,虞长扇本来极力压制的笑意蓦地突出肺腑,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太,哈哈,太滑稽了!哈哈,好搞笑啊!”
娥儿虽然也隐忍不住,但对方终究是王爷,不能大不敬,便也只有硬着头皮,紧咬唇瓣,好让自己不笑出声来。
面具后的溯月顿时现出一张冷肆的面孔,竟是唇角清冷,满眼肃杀,冷漠,锐利,若是不经意看到了,定会背脊发凉,心里发毛。
陡然间察觉到莫名的阴冷,娥儿不安地扯了扯狂跳不已的小姐,心底竟隐隐不安起来。
溯月却轻笑道:“去放河灯吧。”
“河灯?”虞长扇终于止住了笑声,眼角微含泪水地说道,“那又是什么?”
娥儿庆幸,便赶紧解释道:“就是在河灯上题字,记下心愿,便将河灯放于水面,随水流而去。”
“好像很有趣,我们快去吧!”虞长扇注意力倒也转的快,顿时拉着娥儿便向前走去,溯月一脸邪肆地跟上。
待虞长扇终于将心底所念歪歪扭扭鬼画符似的写在了河灯上,便轻轻放于水面,看着它在水面上缓缓流动,打旋儿,望了眼身旁长身而立的溯月,想到明日便要进宫,顿时思绪万千,心绪不宁。有些话一直想要说出口,虞长扇觉得有些事情若是错过了,便是一辈子。
于是,她忽然拉着娥儿的手,“娥儿,我想吃年糕了,你现在去买好不好?”
娥儿有些无奈,这个小姐真是馋嘴!倒也没多想,娥儿便匆匆走了去。
终于只有虞长扇和溯月两个人的时候,虞长扇竟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起来,酝酿已久的话此时竟不知如何说起了,她刚想开口,便听“嗖”的一声,天空中顿时炸开一朵绚丽耀眼的花朵来,明晃的光芒顿时四散而去,纷纷扬扬,璀璨华丽,然后如流星般陨落,消失痕迹,却永远将最美的一刻深深印在了人们心底。虞长扇怔怔地望着天空,心里震撼不已。
紧接着,又是几声巨响,天空中顿时开满了花朵,朵朵惊艳,美丽,烂漫如荼,晃得睁不开眼睛。
虞长扇忽然侧过头来,看着正微微仰头望向天空的溯月,灿烂的光芒洒在面具上,却已美得让人心颤,虞长扇不敢想象,若是他摘下面具,任凭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在他绝美的容颜上,她是不是就会这样望着他,然后呆傻一生?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虞长扇忽然倾身向前,踮起脚尖,蓦地贴上了那张面目狰狞的面具,两张面具顿时嘴对嘴贴紧,看起来竟有些滑稽。
溯月微微一愣,完全没有料到虞长扇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不禁愕然,若是没有面具,她是不是就会像青楼女子一般投怀送抱了?心头微怒,竟有些嫌恶。
虞长扇猛地松开了溯月,早已羞红了脸,若不是有面具,怕是早已没脸见人了。然而,她忽然握住了溯月的手,尴尬不已,迟疑地开口道:“妖,妖孽,我,我喜欢你!”
溯月错愕,这女人……一时间沉默不语。
“我喜欢你,想要永远跟你在一起,所以,你明天带我离开好不好?我不想进皇宫,更不想嫁给一个素未蒙面的男人,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一起浪迹天涯好不好?”既然已经表白,她便再也不有所顾忌了,即使永远也回不去了那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和溯月在一起,即使一辈子都困在这里也心甘情愿。她眼巴巴地望着溯月,心脏狂跳不已,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良久,她以为溯月开口回答,却只听到一声大喝:“小心!”他猛然将自己扯进怀里,然后退至一旁,只见一把映衬着烟花闪烁着冷厉的光芒的剑蓦地擦身而过,若是来不及躲闪,怕是早已直直地刺入心脏了。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虞长扇大骇,这才看清持剑的是个黑衣蒙面人,蓦地想到了上次的刺客,不禁惶然不已,是谁一而再地想要杀他们呢?
想着,便见那黑衣人快速闪身而来,利剑猛然回转,凌厉刺来。
溯月却是不慌不忙,冷冷地注视着即将逼近的黑衣人。
眼看着利剑就要刺来,虞长扇骇得猛地将头埋进溯月怀里,紧紧攥着溯月的长袍,颤抖不已。却听“铛”的一声,利剑便被弹开,再睁眼时,却见阿石冷然挡在了他们身前。然而,一瞬间,又有七八个黑色的身影快速闪现,落在了周遭,将三人团团围住,个个手持长剑,紧紧盯着他们,蓄势待发。
“小石头!”虞长扇惊喜地叫道。
人群顿时慌乱起来,百姓怕受到波及,纷纷四散逃去。
“别怕。”溯月轻揽虞长扇瘦弱颤抖的双肩,虞长扇顿觉心里暖暖的,竟真的觉得异常安心。
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长剑齐齐刺出,招式凌厉,满是杀气,看得虞长扇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不禁担忧地说道:“小石头,你小心!”
阿石倏忽腾身而起,持剑旋身,一一化解。然而,黑衣人岂是三教九流之辈,招式百变,再一次刺来,却是目标不明,显然是为了分散阿石的注意力,然后再给溯月和虞长扇致命一击。阿石却从容不迫地迅速应接,出招迅疾,让人眼花缭乱,看不真切。
仍有不断上升、散开的灿烂烟火,忽明忽暗的光芒里,刀光剑影,好不惨烈!终究是寡不敌众,阿石有些吃力,生生被逼得长身而起,退至一旁,拼死保护的境界突然有了漏洞。
其中一个黑衣人眼神一厉,蓦地举剑而来,径直刺向虞长扇,骇得虞长扇脸色惨白,一时间怔在原地动弹不得。
溯月眼疾手快,猛一用力,顿时将虞长扇推到一旁,自己却再也没有机会躲开了。
虞长扇大喝:“不要!”
却见一小巧身影一闪,挡在了溯月的身边,长剑生生刺入来人的腹中,只觉腹部一痛,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阿石见状,却已提剑而至,划伤黑衣人手臂,黑衣人吃痛后退,猛然抽回剑,顿时又战在一团。
而虞长扇顿时呆在原地,怔怔地望着缓缓倒地、口吐鲜血的娥儿,惊恐万分地喊道:“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