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在路上
我没有跟老胡说张玉凤要跟着我去广州的事,当然,也没有告诉他张玉凤让我抱的事。
事实上,我也没有机会跟老胡说。老胡只从张玉凤去他杂货铺捉奸的那天上午后一直没有联系过我。直到他第二天要走的时候,他才跟我联系,让我送站。
我们是很多年的伙计,根本就不会因为一句话,或者什么的就闹崩。不要说我没有告诉张玉凤他带着吴燕回来了,即便是我告诉了张玉凤,老胡也不会因为这个跟我闹掰,顶多也就当时恼恼。过后,该咋样还咋样。
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去送站,我根本就没有犹豫,直接骑了摩托就去了。因为他没有跟我提让我跟他一块去广州的事,我在去接他的路上暗骂他,无信用秃驴说话不算话。
在摩托车上,老胡才给我交代,让我买辆摩的,把摩托的户口弄好。然后开着去广州找他,他在广州等我。我一听让我开着摩的跑一千多公里去广州,两腿肚子直发软,当即就想打退堂鼓。老胡见状,也没有强求,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反正发财的机会我已经给你说了,想不想发财是你的事,将来不要埋怨伙计们不顾伴没有指给你发财的路。我在家也确实找不到挣钱的门路,如果错失发财的机会,我这辈子可就没指望了。我非常渴望成为有钱人,再者,张玉凤还等着我带她去广州。于是,我咬咬牙破上了。不要说骑着摩的去广州了,即便是地走去广州,我也去。老胡说,这就对了,人生的路关键就是那几步。豁出去了,啥也不顾了,人也就混出来了。在火车站的门口,老胡拍了拍我的肩膀头说,我在广州等你。我点了点头。
我想把张玉凤让我带着她去广州的事告诉老胡,可是当着吴燕的面,我怎么会跟他说张玉凤要去广州的事呢?
送走老胡,我便按着老胡说的买了一辆摩的,办好手续上了牌照,一切准备停当后,这才去找张玉凤。
当我告诉张玉凤要开着摩的去广州后,张玉凤有些接受不了。我见她面露为难之色,便让她坐火车,我自己开摩的。不过,她没有同意,她最终还是决定坐我的摩的一块去广州。
在老胡走后的十三天后,在阳光明媚的正月十七上午,我骑着摩的拉着张玉凤离开家向广州奔去。
这是我第一次跟张玉凤一块外出,这要是在以前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可是现在她这个大活人就坐在我的摩的上,一想到这些,我就感觉跟在河里捡到一块肉石一样高兴。我很想主动搭讪,可是张玉凤只从初一上午喝酒后跟我多说了些话后,再见我便再没有多余的话。从离开家开始,我们没有交流。
长时间不说话,让我觉得非常不真实。这种感觉让我总是时不时的抬头看我车顶上专门安装的后视镜,想看看在后面坐的张玉凤在干什么。
她的脸扭在一边,似乎在欣赏沿途的风景。
“小心开车!”当我又一次抬头去看头顶的后视镜时,张玉凤在后面说。
我还自以为没有被她发觉,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把眼光收了回来。不过,我的心里虽然忐忑,可还有些愉悦。这种愉悦来自被张玉凤发现,在我的内心深处可能渴望被她发现,我一遍一遍去看倒车镜里的她,也许就是为了让她发现。
“这一路的风景还真不错呢!”张玉凤在后面说。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下镜子里的张玉凤,没想到她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这很难得啊!这些天以来,她都愁眉不展,弄的跟郁郁寡欢的林妹妹样。
看见她笑,我也很高兴。其实,我一直想劝她。有一句话在我心里憋很久了,我想跟她说,人间到处都是树,切莫只顾一根草。当然,我没有贬低老胡的意思,我产生这句话的出发点只是为了安慰张玉凤而已。
“那是,你没听人家说吗?“
”说啥?“张玉凤在后面问。
“人间无处不风景啊!”我侧了一脸说。
”看把你能的!好好开你的车吧!“
我在前面咧了一下嘴,被张玉凤这么说过之后,我就跟马戏团里因为表演出色被女驯兽师塞进嘴里一块美味似的舒坦。我顺势又瞄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张玉凤,张玉凤脸上的笑还在,可是不再说话,脸又撇向了一边,似乎注意力再次回到了路边的风景上。
其实,我很想跟她说话,可见她没有再接着说的意思,便也只好隐忍了。
我们上午八点半开始出发走的,到该吃午饭的时候,我们走到了跟外省交界处,应该说不是很慢。路上有几次我速度提上去的时候张玉凤在后面叫我,不让我骑的太快。如果不是她,我估计我们肯定走的更远。不管怎么说,马上就要出界了。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出省,这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在交界的两边各有一个饭店,一个是省内的,一个是外省的。这是在省内的最后一顿饭,迈出去后就到了外省。我想这顿饭还在省内吃,再吃一顿家乡的饭。
”再往前走,我们都出省了。最后一顿饭你准备在哪吃?“虽然我心里已经想好了要在省内的那家吃,尽管有些虚情假意,可我还是征求了一下了后面坐的张玉凤。
张玉凤看看界外的那家饭店,又看了看界内的那个饭店。停顿了一下,像是跟做重大抉择一般后指着界内的那家饭店说:”在那!“
她的停顿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还以为她的选择会跟我不一样。没有想到,最后还是一致了。
这是一条国道,来往的车流量很大。虽然饭店是在路边开的,可是招牌很大。在饭店的门外,停了很多的铁罐车,还有一些大巴。并且还有一些跟我开的一样的摩的。而且,我还发现,这些摩的的牌照跟我是一个地方的。我没有想到,在我跑出离家几百公里的地方,居然还能看到我们一个地方的牌照。
我把摩的停在了那些摩的的后边,张玉凤从摩的上下来后,我们一起进到了饭店里面。
张玉凤是那种走到哪里都能引起轰动的女人,说不上光彩照人,可她就是能吸引男人的眼光。张玉凤一进到饭店的大厅,正在吃饭的男人呼啦一下都把目光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脸上全是贪婪之色。那些在大厅里抽烟喝酒,跟男食客们打情骂俏的描眉画眼穿着艳丽暴露的放荡女人看见张玉凤后,一个个嫉妒的翻起了白眼。
张玉凤装着跟没有看见一样,神情自如的走到了一张空桌子前坐下。可是我却表现的极不淡定,尤其是当那些男人如刀般的下作眼光在张玉凤身上扫来扫去,就跟要剜下来点东西时,我几乎压不住急速上升的怒火。我缺乏这种在人多时控制这种局面的经验,而且不能与别人分享张玉凤的美丽。虽然,张玉凤跟我什么关系也没有,可我却把人家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品。不仅别人不能染指,而且连多看两眼也不行。我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句话,可我就是这么自私。
因为是在省内的最后一顿饭,吃过这顿饭走出省去就成了外乡人,所以这顿饭我还是想吃一些具有代表性的饭,羊肉面条。
可是张玉凤却不吃面条,她说,马上就到外省了,得让自己先适应适应外省的饭,她要吃米饭。尽管我很想吃面条,可是一想到两人吃两样饭怪麻烦的,于是,也跟着点了米饭。吃米饭得配菜,没有菜米可没有吃头。当我指着菜谱上印的鱼香肉丝和木须肉点菜时,张玉凤制止了我。她说,你不是留恋家乡饭吗?干脆就点咱们在家时老吃的熬里菜吧!她这么一说,正和我的心意。面条没吃成,家乡菜吃成了,这最后一顿饭总算留住点念想。
熬里菜是家乡人常吃的一道菜,这菜有的地方叫烩菜,有的叫揽锅菜,也有的叫大锅菜,而我们那里叫熬里菜,菜名叫的不同,但都是一种菜。熬里菜,仅从名字上就能看出端倪,熬里菜的熬字,顾名思义是熬出来的。很多菜放在一起大火熬制,多种食材经过高温的契合后,升华出另外一种更加浓郁的味道。家乡人都喜欢这种味道,这也是深受喜欢的真实所在。这道菜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在熬字上,熬的时间长短直接决定着菜的味道。
没过多久,女服务就把我们点的饭菜端了上来。我还没有吃到嘴里,仅凭时间我就感觉到这菜的味道不会好到哪里。因为时间就不够。
我夹了一筷子菜尝了尝,味倒是很辣,也很咸,辣椒放的很足,盐也放的不少。可是除了辣就是咸,别的再也没有了。这跟自己吃惯了的那个味道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一点可比性都没有。我皱了皱眉,说了一句:“这是熬里菜吗?难吃之极!”
张玉凤却不然,她看了我一眼说:“将就些吧!出门在外的没有那么多讲究!”
说完,她夹起菜吃了起来。并且吃的还挺有味。我一看她的这种吃相,我甚至都怀疑自己刚才的味觉,难道出现问题了。可我再次夹起来尝了尝后,那味道依然是刚才那个味,一点也不可恭维。
当我正无滋无味的吃着这顿具有象征意义的离家饭时,一个胖墩墩的男人一屁股坐到了张玉凤的旁边,满嘴喷着酒气说道:“这是哪的妮啊?长的看着可不赖啊!”
这家伙说这话的时候,竟然伸着手要捏张玉凤的脸。张玉凤见状,赶紧把头撇到了一边。
我一看这,顿时火就升了上来。
噌的就站了起来。
边上那些刚才看张玉凤的男人和女人们,这一会都有些幸灾乐祸。
我一站起来,刚才跟着这个男人一个桌子吃饭的另外两个人也围了过来。
张玉凤拉了拉我,意思是让我坐下来。
血气方刚的我怎么可能听她的呢?我觉得我要是听她的,那我就是一个非常怂当的一个人,根本就不配当男人,更不配跟张玉凤这种女人一块出现,那样我就玷污了张玉凤的美。
“小子!你想干什么?”不待我开口,那个胖墩墩的男人指着我说道。
“你给我离她远点!赶紧的!”我指着胖墩墩的男人说。
“哎哟嗨!靠!厉害啊!你******胆不小啊!你个小屁孩竟然敢在老子跟前呲牙,看来你是不想活了啊!”胖男人骂骂咧咧道。
胖男人的话挑战着我体内的雄性热血,不要说旁边有张玉凤在场了,即便是没有她,我一样热血沸腾。我全然不顾对面闻声冲过来的另外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掂起一把椅子对着胖男人就轮了过去。胖男人完全低估了我的勇气,他竟然楞住了,结结实实让我挥过去的椅子砸了一下。人晃了几晃,噗通一头栽到了地上。
整个大厅里的人被吓的嗡的一下乱了起来,我掂着椅子对着胖子还要再轮,张玉凤一把拽住我就往外跑。
我有些不甘心,挣了挣张玉凤的手,但是张玉凤很坚决,冲我喊着:“你怎么这么犟?快走!”张玉凤边冲我使着眼色,边往外拽我。
这个时候,那两个男人窜到我的跟前。最前面的那个男人冲着我的脸就是一拳,我的手被张玉凤拉着没法还手,脸一偏,打在了我的腮帮子上。这一拳很有力,我顿时觉得头晕目眩。紧跟着,另外一个男人从我的身后下手,对着我的后背就是一拳。我觉得我的后背像龟裂的地面一样裂开了口子,那种钻心疼痛几乎让我惨叫。紧接着,右眼上又挨了一拳。挨过之后,视线在瞬间变成了一条线。这一会,那个刚才被我用椅子砸翻的胖男人也反省了过来,手里也掂着椅子从后面给了我一下,猝不及防的我一下被砸倒在地上。局势变化的很快,转眼我便成了毫无还手能力的劣势。
我想我完了,非被他们打死不可。
张玉凤过来拉我,我使劲把张玉凤往门口推了去,然后冲张玉凤吼:“快走!”
这个时候,我的脑子只想让张玉凤赶紧走,我已经对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人站出来帮助我的话,我肯定完了。
“这俩龟孙欺负咱们老乡呢!出门在外我们要抱团!这样才不会被欺负!是老乡的都上去打他俩龟孙!”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我听见一直坐在大厅北面的一个操着我们那里口音的男人具有号召性的呐喊。
这句话极具感召力,旁边坐的那些人呼呼啦啦都站了起来,跟着那个男人便跑到我的跟前。顿时将那三个男人团团围住,用拳打用脚踹,噼里啪啦一阵乱打,只听见那两男人一阵惨叫。那个带头喊叫的居然随手端起门口洗脸架上的盛满洗手水的洗脸盆,对着那俩男人的头都浇了上去。把他们三个浇的叽叽哇哇乱叫唤,众人见状,也纷纷去找洗脸盆端水。那俩男人一见,吓的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夺门而逃。
众人一见他跑了,纷纷在后面撵,刚撵出门,刚才号召大家动手的那人忙喊住了大家。
“不要再撵了,大家赶紧走吧!那三人不是善茬,要是一会喊人回来,大家就走不了!趁着现在赶紧走吧!”
他这样一说,大家这才认识到了后果,便纷纷去骑自己的摩的。
这时候,老板娘撵了出来,拽住我的胳膊让我包赔刚才砸坏的东西。
一见老板娘这样,刚才号召大家一起动手的那人举起拳头就要揍她。我赶紧拉住了他,不让他再打。老板娘吓的脸色苍白,见我拉住了那人,她的脸色才缓过了一些,拽我的胳膊的手劲也松了不少。
张玉凤一直跟着我,她见这种情况从皮包里掏出五百块钱递给了那个老板娘。
老板娘看见赶紧伸手去接,旁边刚才那个号召一起动手的哗的一下就夺过了张玉凤手里的钱。
他冲老板娘吼道:“滚!”
老板娘虽然脸色露着胆怯之色,可嘴上还是不甘心的说:“你们把我的东西都砸坏了,你们得赔我啊!”
那人说:“让我们赔?你怎么不让刚才那三人赔你!是他们找的事!他们在你店里做那么不要脸的事,你怎么不管?刚才才你哪去了?你胆不小,你这个黑店是不是想让我真给你砸了啊?”
张玉凤说:“东西是我们砸的,还是赔她吧!”
老板娘趁机说道:“是啊!还是这个妮说的对!“
那人只抽出了两张递了过去,黑着脸说:”给!拿着吧!“
老板娘哭丧着脸说:”你看把的饭店给弄成啥了,赔二百块钱能干啥?“
那人装着收回去的样子说:”嫌少?那好!一分也没有!“说着他拉着我和张玉凤就要走。
”好好好!二百就二百吧!算我倒霉!“老板娘见我们要走,一下子慌了,赶紧妥协说。
那人接着把剩下的钱还给了张玉凤,对他出手相救的举动,我充满了感激。
”你叫什么名字?“我笑着问他。
”都喊我老黑,喊我老黑都中!这不是说话的地方,现在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一会离远了咱们再说!“那人打断了我说。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不再问他。我们各自上了自己的摩的,然后加油离开了那家饭店。
经历了在饭店里的事后,原先停在饭店门口吃饭的摩的似乎一下子感受到了团结起来的巨大力量,这无形当中让大家都产生了抱团的意识。在路上都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大家彼此照应往前骑行。
毕竟我们已经离家很远,现在的我们已经处于人生地不熟的境地。虽然我们不害怕那三个人,可他们要是喊来人追上来的话,肯定是一场恶战。对于我们这些急着赶路去赚钱的人来说,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避免这场恶斗。所以我们大家骑行的速度都比上午高,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上午的速度是多高,反正下午我的速度已经飙到七十。这样的速度对于摩托来说,我觉得已经不低了。不过,要是非要跟那些不要命的,敢骑着摩托跟轿车飙车的人比的话,这速度可能是有点低。
我们一口气骑着摩的进入到另外一个市界,这才松了一口气。我们只从离开那家饭店,大伙的心都一直是提着的。有几次有几辆车队从后面高速追上来,我们都以为是那三人喊的人追我们来了,心都提到了喉咙眼上。所幸的是,那些车队都是从我们的摩的擦边而过,一个也没有停。不过,我们也做好了准备。我被那三人打的时候,那个号召大伙起来帮我的伙计已经预计了如果被追上的后果,他让大伙都不要软蛋,如果被追上,大伙就跟他们拼了。并且,他们都从摩的的后座下面拔出了砍刀片子,放在前面后靠下,做好了随时开砍的准备。
我虽然跟老胡一块打过几次大架,也算是见过场面的人,可是看见他们亮出来的砍刀片子,我还是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看来他们是为出门做好了准备的,时刻防备着被人欺负。与他们相比,我显然落后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