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掉他的手臂！动作快！”我大吼着，海鸥就冲了上来。他手中锋利的喙利落地将骑士右臂齐肩斩断。
骑士猛地咬住牙齿，在他嗓子里发出压抑的吼声，疼痛感让他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我将那断臂用力向后拉扯，亚岱尔抓紧海蛇的尾巴不放，那条怪异的海蛇就被拔了出来。它身长一英尺多，有女人的小指粗细，身上裹着墨绿的鳞片，头部尖锐扁平，像是一把精致的剃刀。从血肉之躯中脱离出来后，它正迫不及待地扭动身躯，准备再次钻入亚岱尔的手臂。
“去死吧！”亚岱尔狠狠咒骂着，就像挥舞皮鞭一样将那海蛇甩在地上，鸥顺势一击，将蛇头斩了下来。
但是它还没有死，孤零零的蛇头滚到我脚边，碧绿的眼睛却在盯着我，剃刀一样的嘴巴张张合合。如果还能移动的话，我毫不怀疑它会继续向我扑来。
“噗嗤！”我抬起脚，用皮靴踩扁了它——它真不该用那样的目光瞪着我。
被踩碎的蛇头释放出一股令人恶心的腐朽味道，那味道极重，就像某些群居动物临死前给同伴发出的警告。
“你还好吧？”我走向受伤的骑士。
“不是太好，大人。”他苦笑着回答我，而我却在目光扫到他肩膀的时候，倒吸一口冷气。
因为我看到了在他断痕整齐的肩膀处有一点绿色，那是块碎肉，并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腐烂。
见鬼，我能猜到这意味着什么。
“别动！”亚岱尔也发现了血液中格外扎眼的绿色痕迹，他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柄寒光闪烁的匕首。
“你要干什么，亚岱尔？”阿列克谢拉住亚岱尔粗壮的胳膊。
“我要把腐肉剃干净！”
“没用的，腐烂的只是肌肉，而他体内的魔法已经变异，我们救不了他。”
“我要试试！”亚岱尔对阿列克谢吼。
“你只会让他更痛苦！”阿列克谢吼回去，他突然的爆发让亚岱尔愣在原地。
气氛变得凝重，我再看向那个骑士的时候，便能从他苍白的脸上看出惊慌——那是每个人在突然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时的情绪。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贝尔。”
“我会记住你，而阿列克谢贤者会确保你升入天堂，与众神为伴。”
骑士的呼吸沉重起来，我猜他听懂了我的意思。既然已经必死无疑，不如有尊严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如果变成了怪物而死在自己同伴的手里，才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突然，幽暗的地穴深处响起了整齐的“沙沙”声，那声音越来越近。我竖起耳朵，感觉像是鳞片摩擦墙壁产生的响动，令人毛骨悚然。
“什么声音？”阿列克谢惊讶地看着前方黑暗的甬道。
我立刻把火把丢了过去，就看到墙壁上铺了一层绿油油的东西，迅速向这边蔓延，暗黑色的石壁被绿色的波纹包裹。
“蛇群……”
阿列克谢的脸色白了，我能看到自己的战士们小心地后退着——那是每个人见到那样场景的本能反应。
从甬道深处疯狂涌来的是一群绿油油的海蛇，和刚才袭击我们的海蛇一样，剃刀一样的嘴巴，锋利的牙。它们地毯式地从甬道的四面八方铺过来，而且数目众多——多到凭我的算术能力完全估算不出数量的大概。
在我处在震惊中、尚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海鸥悄无声息地挡在我身前，目光沉静地看着像潮水一般的蛇群。
“不用你动手，海鸥。”
亚岱尔突然走上前去，他摊开双手，金色的光纹缭绕而生，并在他周围汇成五柄短剑——那是第一神教骑士的标志性武器，每柄都像十字架一般，绽放着神圣的光辉。
蛇群越来越近，战士们手中的火把像是炸开一样，火花四溅的同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好强的魔法扰动。”阿列克谢擦了擦额角的汗。
“亚岱尔团长，”发出声音的是断掉右臂的骑士贝尔，他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到亚岱尔身前，解下了脖子上的黑铁十字架递给亚岱尔。
“骑士的最后一战。”贝尔说。
亚岱尔嘴巴张了张，他的表情有些惊讶，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最后，他接过了贝尔的十字架，虔诚地回应道：“荣耀的最后一战。”
于是贝尔点了点头，召唤出了魔法剑，转过身去，毅然决然地走向疯狂的蛇群。
“他要干什么？”我吼了一声，想要上前拉住贝尔，因为在我看来他的行为无异于自杀。但海鸥挡在我的身前。
“大人，这是骑士们的死亡仪式。”海鸥低声说。
“死亡仪式？”
“在必死的情况下，为了荣誉而战，被称为骑士的最后一战。”
于是我震惊地看着贝尔逐步加速冲入蛇群，奋力甩动着自己的魔法剑。
黑色的剑光过处，无数海蛇被斩断身体，碎尸翻飞。但被斩杀的海蛇在庞大的蛇群中可谓微不足道，眨眼之间，又有一批海蛇涌了过来，它们像箭雨一样落在贝尔的身上，钻入他的皮肤，啃食他的血肉。
贝尔像是被海草包裹住了，但他怒吼着，黑色剑光反而暴涨，将冲过来的大批海蛇绞碎。剑光掠过的墙壁出现巨大的划痕，但很快又被新一批蛇群淹没。
贝尔逐渐被蛇群吞噬，再也看不见踪影，而他也成功阻挡了蛇群前进的步伐。
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冷汗直冒，想起了伯尼口中的缩头骑士。
这时候，亚岱尔手中的黑色十字架突然碎成晶屑。亚岱尔咬了咬牙，冲了上去。
“他这又是干什么？”我问海鸥。
“为死去的骑士报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海鸥说。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亚岱尔已经距离蛇群不足五十码，他伸出双手抓住身旁环绕的两柄黄金十字剑，奋力一挥，交叉的金色剑光激射而出，剩余的三柄黄金十字剑随着剑光直刺而去，带出的魔法波纹像是无形的风暴，摧毁了甬道内的一切生物。
整个甬道被金色的光芒照亮，有些刺眼。亚岱尔的魔法剑给甬道褪去了蛇皮，绿色的汁液和碎尸疯狂散落，裸露出的石壁上是凌乱却深刻的划痕。
“亚岱尔……有两下子。”我惊讶地看着亚岱尔站在甬道中，他挥出的魔法剑还在不断推进，直到在极远处化成光点。而在魔法剑途经的地方，海蛇碎尸铺在地上，厚度足有一英尺。
“毕竟是一位高魔骑士。”阿列克谢吐出了压抑许久的一口气。
“高魔骑士？”我不懂阿列克谢用出的高等名词。
“和魔法师不同，魔法战士们大多通过魔法加强自己的物理攻击能力，低魔战士和中魔战士大都如此，但是高魔战士，他们已经能像魔法师一样使用强大的法术，不过真正恐怖的是，他们最擅长的却是物理格斗。”
阿列克谢耐心地给我解释。我惊讶地合不拢嘴。看着亚岱尔召唤出的黄金十字剑，我终于理解为什么无魔者备受歧视。在无魔者面前，这些强大的魔法战士简直就像俯视兔子的雄鹰，是不可抗拒的。
我看着身旁一位位神采各异的战士们，突然感觉在我面前有一个神秘未知的魔法世界，而我逐渐开始窥视到了冰山一角。
在王宫藏匿的许多年里，我甚至没有真正见识过魔法的大千世界，但现在，它开始真实地展现在我面前，并且让我这个无魔者感到无力和慌张。
就在我思绪纷飞的时候，一阵更加急促又响亮的沙沙声从甬道深处传来，与此同时，腥风扑面，但就连我也感受到那不是普通的风，而是高密度魔法压迫带来的气流。
“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过来了。”我将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同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你猜对了，船长大人。”亚岱尔将五柄黄金十字剑召唤回来，他的声音有些古怪，我猜他比我先看到了地穴深处的东西。
“海蟒！”有战士突然大喊，这时我才看到地穴深处冲过来的庞然大物，碧绿的眼睛像油灯，剃刀一样的嘴足有二三码，速度快的出人意料，直奔亚岱尔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