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花瓣从我指尖飘落,一片片漂浮在水面,清风徐来,划过一丝涟漪。年芳十二的我已经到了议亲的年龄。我被长姐拉到屋子里强行换上一袭青色撒花纯面百褶裙,头戴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耳戴翡翠滴珠耳环。长姐精心的为我画着妆容,镜子中的我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我有些不习惯的撇了撇嘴。
作为江家的嫡出二小姐,上有大哥大姐庇护,下有弟弟妹妹玩闹,十二年来快活至极。可我偏有一个毛病,就是不爱打扮,都说女子最重容颜,可我偏偏就是个例外。
长姐疼爱的捏了捏我的脸,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手镯。这并不让我觉得惊奇,而是这手镯是母亲最爱的白银缠丝双扣镯,就连最受宠爱的长姐及笄时想要这镯子母亲也是没有给,母亲又怎会突然给我?我一时间有些愣神,任由长姐拉着我的手给我套上了那双跳脱。
我端庄的坐在亭子里,看着远处翩翩而来的男子,男子一袭紫青色祥云袍,明明是极具威严的颜色却偏偏让他穿出了温文尔雅的感觉。我竟觉得好看,不由的就看痴了,直到他缓步走至我面前,我才发现自己有些失礼了。男子并未揭穿我,只是浅浅一笑道:“姑娘可是江二小姐?”我这时才发现他的头发并未用冠高高束起,而是随意的用丝带绑了起来,想来还未及冠。我微微点头,心中却暗自诧异,还未及冠就已有如此风姿,幸好将来他会是自己的夫君。想至此处,我的脸颊上竟浮起一丝奇异的红。
男子见我点头,便拱手道:“在下是赵家大公子,赵言承。”
我起身行礼道:“小女江浸月见过赵大公子。”
贰:
长姐一大早就过来给我梳妆,我劝大姐好好休息,不过是一个生日宴会而已,让丫鬟来即可。长姐偏偏不应,说是今日有重要客人来,怕丫鬟做不好。我见长姐如此执着,也无可奈何的点头应了。
说起长姐倒也有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长姐与一男子本是青梅竹马,长姐及笄之后本就要嫁与那男子,可谁知新郎却在大喜之日莫名失踪,从此了无音讯,大姐一等便就是三年。
这就是感情吗?竟心甘情愿的一个人做这么多?我会不会遇到这样的感情呢?
直到长姐离开,我还没有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
我轻移莲步走至前厅,见的大多是都是父亲的好友,唯有一人我未曾见过。我轻轻看了那位长者一眼,却与长者的视线撞击在了一起,我不慌不忙,点头示意,却见那长者满意的捻了捻胡须。
我走至父亲身边,弓膝行礼。父亲慈爱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月儿,快来见过你赵爷爷。”我随着父亲的视线看过去,发现父亲口中的赵爷爷正是刚刚那名长者。我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小女浸月见过赵爷爷。”长者慈爱的拉起我,点了点头望向父亲道:“此女心思敏捷,从容镇定,我甚满意!”我见父亲高兴地笑着,似乎能被面前这位长者夸赞是一种荣幸。我正暗自琢磨着,门外突然传来通报的声音。
“赵家大公子赵言承到!”
我回头看过去,只见一袭蓝衣悄然而至。还是那样温文尔雅的气质。我本欲行礼,可无奈手被长者牢牢抓着,无法动弹。赵言承走至我身边微微一笑,转而看向我面前的长者。
“爷爷,你怎么老抓着人家姑娘的手不放呢!”
长者一听这话气的吹胡子瞪眼:“臭小子!你知不知道长幼尊卑!怎么跟你爷爷我说话呢!”赵言承无奈的摸了摸鼻子,长者松开一只手去抓赵言承的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把我和赵言承的手一同放在他宽厚的手掌上。我瞬间羞得无地自容,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长者见我尽显小女儿的娇羞之态更是满意,带着赞许的目光投向了父亲。
父亲轻咳两声对我说道:“月儿,带赵大公子去花园转转吧。”长者也随即附和道:“去吧,和我们这群糟老头子待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快去吧。”我弓膝行礼:“父亲,赵爷爷,那月儿就先告退了。”父亲点了点头,目送着我和赵言承离开。
我于赵言承坐在亭子里,相望无言,也许是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赵言承轻咳两声望着我道:“江二小姐似乎很喜欢手腕上那对双跳脱。”我微微一笑道:“这对跳脱模样是极好看的,又是母亲珍爱之物,自然贵重些。”赵言承轻轻摇头,起身走至亭边:“江二小姐可曾知此物的来历?”
叁:
我正暗自琢磨着此物的来历,却听赵言承缓缓道:“这是开国年间,开国皇帝为了褒奖有功之臣而特别命人打造了一些极品首饰分发给各个开国功臣的亲眷,这双跳脱就是其中的一个。这跳脱后来赐予赵家世代相传于嫡长子的正妻。”
我诧异道:“那又怎会落到我母亲手中?”赵言承微微一笑:“二小姐莫急,且让我说与你听。”
“然而帝王之心多疑,双跳脱传至我母亲之时赵家遭奸人陷害,说赵国公府意图谋反,要处以满门抄斩。逼的我爷爷交出了兵符,而又因早年我爷爷随我太公征战也甚得民心,才以我父亲一人之命保了整个赵国公府。而我们赵国公府一直一脉单传,我父亲一死,赵国公府就算是倒下了半壁江山,更何况赵爷爷手里的兵权也一并交了去,赵国公府从那时起就算是没了。我父亲死后,我母亲也郁郁寡欢,不久就随我父亲去了,而我则是赵爷爷带大的。”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就这样呆呆的看着赵言承,但我似乎看见了他眼中正疯狂燃烧着的熊熊怒火。
“仅凭我爷爷一人之力保下整个赵国公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其中也少不了令尊的帮忙。令尊曾是赵爷爷最得意的学生,后来入了仕途做了官员也帮了我爷爷不少,赵国公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保全也全靠了令尊说情。此后赵国公府被尽数贬为庶人,令尊也因此降职。令尊索性辞了官员,转行做起了生意。”
赵言承似乎看见了我眼中的疑虑,缓缓道:“而二小姐,正是那个时候出生的。”
“就在令尊贬职去江州的路上,因是坐船难免有些颠簸,二小姐便提早出生。二小姐出生之时是晚上,又在船上生的,我爷爷看着江上映照出的月亮就想到一位诗人的一句诗‘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就给二小姐取名浸月。而我母亲就给我与二小姐你定下了娃娃亲,可不知这一别何时才能相见,便就已那双跳脱作为了信物。”
我理了理思绪,怪不得从下我再闹父亲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唯独读书却比其他姐妹读的都多,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开国历史都要读的滚瓜烂熟,我还以为是父亲变相的在罚我呢。我睁开眼看着站在我面前的赵言承,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赵言承朝我微微一笑道:“其实今日冒昧前来,是来与二小姐告别的。”我闻言一怔:“赵公子是要去哪里?”赵言承转过头去看着亭外朵朵盛开的莲花道:“我定要查清当年之事,还我赵家一个公道!”我叹了口气道:“此去定要小心为上。”我从左手手腕上取下我视若珍宝的白银缠丝双扣镯放在赵言承手上:“这本就是你们赵家之物,现在还给你倒也不算迟。”赵言承想了想收下来望着我道:“月儿,等我,等我亲手为你戴上这双跳脱。”
我脸色绯红的看着他,没敢再说话,却听他缓缓道: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肆:
我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飘飘扬扬的雪花一片片落下来,积成了厚厚的雪。
赵言承,既然你不能入仕途考科举,那就让我来代替你!
现如今,我已年满十八,终于高中状元。我想,或许等我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为赵国公府洗清了冤屈,就可以见到赵言承了吧。
我骑在马上,穿着大红色的锦袍,看着周边的人们对我投来羡慕的目光,我却渴望能在人群中见到那个我日思夜想的人,哪怕只是一眼就足矣。我一路张望,直到皇宫门口,我却也没见到那个人。
“草民江言承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极具威严的语气在偌大的大殿里回荡着。我这才敢抬起头来观察者面前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虽已年过半百,但那上位者的气势却是只增无减。我的目光与皇上审视我的目光相撞,我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竟呆呆的愣在原地。
“好!是个有胆量的少年!”皇帝拍了拍手掌,走下台阶扶起我,又招来内侍道:“给状元郎安排个住处。”又转头望着我说:“最近你暂且先在皇宫住下吧,等过段日子府上都收拾妥当了,朕再安排你住过去,你可满意?”我拱手行礼道:“任凭皇上安排。”这时我发现皇上看向的我目光更多了一分赞赏。而我并没有因此目中无人,而是更加恪守本分,皇上对我的好感更甚了,基本处处维护与我,可我却仍旧没有得到任何官职。此时我竟不知皇帝此番作为是何意了。
知道那日瑶贵妃约我去她宫中一见,我推辞不过,只好前去。
我跟在宫女的身后,缓步进入殿中,主位上的女人穿着一身枚红色宫装,头戴玉叶金蝉簪,耳戴镶宝石菱花纹金耳坠,纤细的手指一下下的击打着桌面,露出了手腕上的白玉八仙纹手镯。我暗自惊叹着,这些首饰有的就算是皇后也是没有的,可见皇帝对这个瑶贵妃的宠爱之深。
主位上的女人晾了我一会,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叫我起来,屏退了左右。“状元郎可知今RB妃叫你来是何事?”瑶贵妃轻轻的播着茶杯盖。
“草民愚钝,还请娘娘明示。”我将头埋得更低了。瑶贵妃是个极聪明的女人,看着我轻笑一声说:“状元郎倒是个聪明人,也罢,既然是聪明人,本妃就直说了。”瑶贵妃放下茶杯看着我说道:“你可知为何这么久皇帝都没有给你一个官职?那全是因为我们白家动了手脚。”我深吸一口气,我知白家势力庞大,但我却不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怪皇帝会培养自己的势力。
我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道:“娘娘可是想让我投与白家门下?”瑶贵妃抿嘴一笑,“状元郎果真聪明。”我沉吟片刻后道:“娘娘可容许草民考虑两天?”瑶贵妃点点头:“也罢,就给你两日时间,两日之后,还望状元郎给本妃一个满意的答复。”瑶贵妃的言语之间多有威胁的意思我不是听不出来,我暗自皱眉而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道:“多谢娘娘,草民先告退了。”
隔日,我正在思考瑶贵妃所言,气势投与白家门下虽有些冒险但无疑是最快的方式,若借助白家的势力,或许当年的事情会查的更容易些。我下定决心,正欲往瑶贵妃宫中走去,却突然飞来一只鸽子。我见那鸽子生的可爱,便过去摸了一下它的绒毛,却忽然发现鸽子腿上绑着东西。我轻轻拆下,上面却只写了七个字:
白乃赵灭门仇敌!
我瞬间一惊,若真如此,白家是万万不可投的了。我刚刚销毁那张字条,门外就有人来报说瑶贵妃请我过去一趟。我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缓步跟着太监往瑶贵妃那儿走去。
瑶贵妃见我来,轻声一笑说:“状元郎可想好了,是否要归于我白家门下呢?”我拱手行礼道:“娘娘美意,草民心领了。”瑶贵妃脸色沉了沉又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意?”我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瑶贵妃轻声一笑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只听瑶贵妃从鼻孔里轻哼一声,狠狠一甩长袖道:“来人,把这个不知礼法,企图对本贵妃无礼的小人给本妃抓起来带到皇上面前去!”瑶贵妃话音刚落,就上来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的制住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原来竟是我愚钝了。瑶贵妃伸手取下自己的发簪,做出一副伶伶之态。“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怨不得别人。”
侍卫将我扣在殿外,瑶贵妃哭的梨花带雨的奔向皇帝。我站在殿外心惊胆战的等待着,我只求皇上能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我只觉得死亡的气息不断的向我靠近,仿佛下一秒就能将我吞噬了似得。
伍:
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公公,瞧见了我,和蔼的说道:“江公子快随老奴进去给皇帝陛下解释清楚吧!”我点点头,事情终于有了转机!我既紧张又忐忑,可就在这样令人焦虑的情况下,我却见到了那个我日思夜想的人。
“言承。”我失声叫出口,可赵言承却是毫无反应,就像是一个陌生人罢了。我看着他的模样,突然感觉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尽了一样,再也没有力气支持我站起来。
“何爱卿,你与状元郎认识?”我听到皇帝问的话,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或许,他只是刚刚没认出我来呢?
“不。”
只是一个字,就足以说明一切。
我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刚才的模样。我这才抬起头细细打量眼前的男子,往日温文尔雅的气质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依旧是那紫青色的玄袍,可此时却让他穿出了凌厉的气势,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往日淡笑的模样也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张严肃的面孔,竟是有些不同罢。可我竟坚信那是他,是我未来的夫,是我的天。
“状元郎,你可认识朕的何爱卿?”我缓缓抬头看了赵言承一眼,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冷漠的面孔。我在心里暗自嘲笑了自己,到头来,还是什么都帮不了他吗?现在说出来,只是会连累他吧。
我摇摇头拱手道:“草民不认识,只是长得与我一位故人相似罢了,细看之下还是有很多不同的。”皇帝见我言辞诚恳也没再怀疑下去,瑶贵妃却在此时适时的哭了起来。皇帝轻声安慰着瑶贵妃,转头看向我:“江言承,朕的贵妃说你企图轻薄于她,你可认罪?”我见皇帝并没有恼怒之意,似乎这更像是一场闹剧而已。我闭了闭眼跪下道:“草民知罪。”皇帝的眼中忽然没有了笑意,似有些咬牙切齿道:“调戏嫔妃可是死罪,你也敢犯!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我轻轻拔下头上的发簪,及腰的乌黑长发徐徐的落在身上,我抬起双眸,看着皇帝道:“草民是女子,又怎会去调戏贵妃娘娘,只是草民却已犯了欺君之罪。”
皇帝见我此番模样也不由得怔住了,思索了好半天才决定交给赵言承处理。我本以为事情会有转机,满怀希望的看向赵言承,却只听他淡淡道:“来人,把江姑娘带下去,打入天牢!”
我忽然觉得此时有人拿针在刺我的胸口,那感觉中有恐惧,有不甘,有不解,有痛苦,却独独没有怨恨。
我麻木的任由侍卫将我拖走,耳畔只回荡着皇帝对着赵言承说的话。“何爱卿,过几****就要与朕的紫纤公主成亲了,这些日子你该在府中多准备才是,朕这里就不必来的这么勤了。”
原来,竟是要与紫纤公主成亲了呢,怪不得,竟不认我……我垂下双眸,空荡的牢房里只剩下我浓浓的叹息。
我本以为或许我再见到他也该是我行刑之日,可没想到会在我最狼狈之时见到他。我宁可不见他,也不愿如此相见。
我远远遥望过去,只见他身旁跟着一袭紫色宫装的紫纤公主。我该拿什么来形容他们好?天生一对?我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拿什么和人家比呢?庶民和公主,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罢了。
紫纤公主扶着宫女的手婀娜多姿的朝我走来,极其轻蔑的看了我一眼,从鼻孔里轻哼一声,我本以为她会言语相激,而她只是招招手让身后的宫女在我的面前摆上了饭菜。我不敢下筷,我不知道这一筷子下去我还有没有命活。紫纤公主轻声笑了笑:“哦?竟不吃?你是害怕有毒吗?”被人戳中了心思的我感到一阵阵不安,更不敢扭过头去看他们。紫纤公主一脸嘲笑道:“你是死囚,早晚都得死,我没有必要浪费我的精力毒死你一个将死之人。”我竟不知自己如此脆弱,不过是旁人一句嘲讽的话语,自己的眼泪却是如此的不争气。
紫纤公主狠狠扳过我的脸,拿了一碗汤给我灌进嘴里。我怎敢咽下去随即吐了出来却尽数喷在了她紫色的裙摆上,她吓得大叫起来,随后反应过来立马拉过我狠狠的掴了我一巴掌。我忍着痛目光看向从始至终站在门外默不作声的赵言承,心中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啃咬着。我垂下双眸不去看他,正等待着第三巴掌的落下之时,我听见他开口了。
“等等。”赵言承说完后缓步走进牢房,很自然的牵起了紫纤公主的手轻轻的揉捏着。
“公主这么纤细的手,打这种人岂不可惜,别气坏了身子才是。”然后我看见他转头看向狱卒:“把她压下去,乱棍打死!”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我一眼。这一刻,我看向他的眼里只剩下满满的绝望。
我只感觉眼前一黑,此后便不省人事。
陆:
我再次醒来之时,已是三日之后。
我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摇摇晃晃的走到湖边。湖水中我的穿着一袭青色襦裙,乌黑的发丝用一根簪子轻轻挽起。我看着湖水中倒映出的人不由得愣住了。
这是我吗?有多久没穿过女装了……
我呼出一口浊气,置身于偌大的皇宫之中一言一行都要细细思索,有多久没这么轻松过了。我伸出双臂感受着自然的韵味,却猛然想到自己的处境。身处于牢狱之中被下令乱棍打死,而现在我却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
赵言承,原来是我错怪了你!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颗颗落了下来,我只想见到他!
我疯狂地向皇宫奔去,夜色将至,夕阳散发出了妖冶的红色。街上的行人愈发少了起来,原本热闹的街道此时已经变得冷清而萧条。我不得不停下来缓口气,月亮远远的挂在天上,我带着笑容朝皇宫望去,却在下一秒变了脸色。
我一路朝皇宫奔去,推开那沉重的朱雀门,遍地的尸体和鲜血浸红了我的双眼,我伸手捂住嘴巴,身体却不由自主的瘫倒在地。我颤抖的站了起来,一路跌跌撞撞的向赵言承所在的方向走去。
我看见有人站在城墙上,一身白衣。那背影竟是像极了赵言承,像极了那个温文尔雅的赵言承。可他的身旁却耸立着一面大旗,大旗上赫然写着一个“白”字。
我没有迟疑,转过头去继续朝前走。白家的人和赵言承率领的军队厮杀在一起,地上满是尸体和头颅。我被这样的场面吓得再也不敢往前一步。
我的视线不自觉得飘到了那个白衣男子的身上,我看见他举起了弓箭,我顺着弓箭的方向看过去,心下一惊,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就朝着箭指的方向匆忙跑去。
我只感觉我的心像撕裂了一般疼,我为他挡下着致命一箭,他却只顾自己安危仓皇逃走。我再也没有了信念支撑,只剩下软软的身躯轰然倒地。
“浸月!”朦胧间,我似乎听见有人唤我,赵言承,会是你吗?我强撑着睁开眼,看见朝我急奔而来的白衣男子,我竟觉得他才是赵言承。
“言承哥哥,是你吗?”“月儿,是我,我来了,你坚持住,我带你走。”赵言承慌乱的拉住我的手,我摇摇头:“没用了,言承哥哥,那双跳脱可还在?”赵言承慌乱的从袖口里摸出双跳脱戴在我的手上。“言承哥哥,真好,我终于成为你的妻了。”“不,还不能算,我还未曾娶你过门,你别睡,听话,你睡了哥哥就不娶你了。”我尽力扯出一个笑容:“这样也好,言承哥哥,忘了我吧。”
鲜血从嘴角溢出,我只是感觉好累,好想睡一会,也许醒来,我就能看见赵言承了。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下死寂一般的黑色。
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那个身着紫青色祥云袍的赵言承朝我微微一笑,向我伸出手,我将手递给他,和他相偕离去。
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啊,原来一直在我的梦里。
柒:
我叫赵言承,是赵国公府的大公子。
爷爷告诉我说当年与我订下亲事的小姑娘如今也到了议亲的年龄,要我去努把力,免得被别人拐跑了。我的脑海中缓缓浮现那个小姑娘的影子。
她是第一次见我,而我却并非第一次见她。
看着她装的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我也不由得觉得好笑。以前江伯父寿诞之时我也曾来过几次,为了避嫌我每次都只能远远的观望她。那时候她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小丫头,整日在花园里乱跑,跑的满身泥土,把自己弄成一个大花猫。气的江伯父总是罚她,她倒也不哭不闹,反而觉得满足。下次依然在花园里乱滚,乐此不疲。从小就展现出了她过人的调皮捣蛋,装成大家小姐想来也是迫不得已吧。
这一年江伯父的寿诞,爷爷与我一同前来,一者是见见多年不见的江伯父,二来是看看那与我定下亲事的小丫头。
我告诉了她江家与赵家的历史,她稚嫩的脸上写满了震惊。我不知此番前去需要多久,我只是想让她等我。
当年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便抓了白家的小儿子白胜作为筹码,现如今白胜也已经是一个翩翩公子。我便扮成了白胜,顺利回到白家。
我用了五年时间取得白家人的信任和认可,顺利坐上白家家主的位置。只需要等一个时机,攻入皇城扶持新帝登基一切便可大功告成。
可我却在此时看见了新科状元的名字,江言承?我的确未曾想过她会以这种面貌出现在我眼前。皇帝现在一心想培养自己的势力,她定然会成为皇帝的心腹。我只能将此事先拖着。我让白瑶将她招于门下,可却不知为何她要拒绝,白瑶怕事情传出去便对她起了杀心。
我将迷药给紫纤公主,让公主设法将药给她喝下去。
等她一觉醒来,一切就都归于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