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搭脉,旻书完美的五官开始奇特地扭动起来,是狂喜是愤怒?是疼惜是惊疑?都是又都不是。他按着丹灵脉搏的手颤动不止,接着手指下滑将她的手握进自己手心,细细思考。
原来,丹灵的脉搏被魔印遮掩,并且将魔印系于心脏。旻书虽然没有察觉离君施法,但这高明的魔印除了他也没谁结了。而他这番遮掩是为那般?他忆起之前丹灵濒死时还挣扎着互握手腕,敷药时紧捏衣领的异常姿势,只怕也是要护住脉搏。她又是在怕什么?
“单纯善良如她,怎会做出这般荒唐的事来?我绝不信,我相信她定是有苦衷的……”耳边响起了夜心的劝解。
“有苦衷”这三字不停在耳边回响,他喃喃自语,“真的是有苦衷?”他试着解除魔法,却遗憾地发现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安全解开。
可是,真是有苦衷?还是另有原因?是她长期与离君为伍,修炼了魔界禁术不能让自己发现?又或是治疗过程中脉象会异常,离君害怕自己胡乱处置?
从最初的激动中冷静下来,他充满了疑虑,这么久了,关于过去她绝口不提,对自己只有疏远与惧怕,分明是真的有愧于自己。那时有自己在,有什么事是不能替她解决的,她又何来苦衷?不过,当时情况复杂,或许真有自己注意不到的地方。隐隐的,他还是生了两分期盼。旻书收回手,弹指解了她的昏睡,指着她的脉搏问道:“为什么?”丹灵一时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
“脉搏!”
“哦……”丹灵互握住双手,讪笑:“我,不清楚,要问离大哥。”
旻书知道她话中不实。丹灵垂下眼帘躲避他的审视。良久,旻书又问道:“他是因你而死?怎么死的?”抛开情感上的纠结,对于逸心的死,旻书很是不解。就算当时有自己的追杀,可自己从未找到过他们,而他们除了自己没有别的仇人。逸心法力不弱,又有一位同时掌控了魔界与神魔阁的叔叔,魔界无人敢动他,就算妖界与魔界隐有不睦,也是不敢轻易招惹他的。是以,谁要杀他们?似乎,还有一股潜藏暗处的某种不为自己所知的神秘力量。这或许就是解开许多疑惑的关键。
丹灵听到逸心的名字,难掩痛苦神色,可是她只淡淡道:“只是一切意外……”
旻书怒了,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提起,直视着她的眼睛,命令道:“说,你瞒着我些什么?”
“没,没有……”丹灵讨厌他的粗暴,却没有抗拒的力气,想要移开视线躲开他凶悍的目光,眼睛又不听使唤。旻书皱眉,简单的审问不会有结果。上手段?她脸上的暗红伤痕碍了他的眼,手一松,起身向屋外走去。
丹灵摊倒在床上,痛得龇牙咧嘴,好歹忍住没有叫喊。她很是担心,不知他接下来会怎么处置自己,可这是绝不能让他窥破的秘密呀。她赶紧扯起云彩蒙住头,暗恨自己脑子不够用,之前情急之下求助于他,很多细节都没有想到,现在惹他疑惑,怎么办?还没想出办法,睡意又再度袭来。是药还是他的操纵?她也来不及弄明白。
这夜风儿劲急,吹走厚重的红色微尘,难得能看见浩瀚的夜空,星星都泛着淡淡的红光,密密麻麻挂满天幕。旻书立在院中仰望苍穹,郁闷闲散了多年的他终于找到了一些可做的事情,不管她隐瞒着什么样的秘密,他都会把它揭开来。
旻书合上双眼,杂乱多日的心沉静下来,罩在他周身的金光全都涌向双手,聚成一颗发着金光的刺目的火球。“去!”随着他的叫喝,火球直飞而出,击中对面的几丛花木,转眼爆燃起来。旻书只瞥了一眼便闭目运气疗伤。他可没打算灭火,这逐园水火不惧,就算有些地方房门大敞,门外也是有结界禁制的,这火最多能将园内花草烧个干净。能毁她所爱之物,他倒乐意为之。
旻书运气行了几个周天,内伤已愈,侧耳听声,那火已烧到后园,他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进入逆鳞,径直走到床边,握住丹灵的手将余下的金雷之力尽数吸出,而后又将真力输入她的体内助她运行周天。
天明,丹灵醒来,只觉身体清爽,已不似之前那般绵软无力,无论内外都少有发痛之处,不由好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见伤痕也少了许多,不解道:“我这是睡了多久?”她又试着运气,见法力也恢复了大半,心中喜之不尽,趁旻书不在房内,起身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探头查看。这一看,丹灵险些惊呼出口,她赶紧按住嘴巴,不忍再多看一眼已成焦炭的花花草草。微一沉吟,即想到是旻书所为,要是以前,她定会找到他讨伐的,可是现在?算了,不计较了。
其实她也计较不起啊!丹灵左右扫视,确定没有他的身影,便快步跑进对面的枯雪花枝。
“你在做什么?”
丹灵闻言,吓得后脊一僵,也不敢动,紧张地眨巴着眼,脑子里空空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其实,这是她自己的地方,哪个房间不能随意进出,随意说个什么理由都行。可偏偏因心中有事,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旻书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见她这种反应,移步到她身前,直视她追问道:“干什么?”
“找你……”丹灵好容易挤出两字。
旻书眉尾轻挑,问:“什么事?”
“哦……”丹灵依然紧张,并未注意到他话语里隐透的期待,“我已经好了。”丹灵觉得他站得过近,气势迫人,慢慢退了几步道:“这些日子,给你……添麻烦了!从此以后,从此以后……我,我不会再麻烦你了。还有,还有,对不起,搅乱了你跟七师姐的婚礼。你回去吧,替我向七师姐道歉……”越说到后面,她的头垂得越低。旻书没有说话。丹灵想,或许还应该再说点什么,“谢谢你还愿意还我愿望,我,我欠你的,欠你的……”怎么办?对于她来说,旧事重提也是倍觉感伤,迟疑许久,只道:“对不起!”
丹灵低垂着头看不见旻书的反应,不过不用想也知道他的滋味必定不好,其实本不该提及的……哎……水雾沾染眼眶,丹灵觉得实在讨厌这样相对,提足便跑,口里道歉道:“对不起,大哥哥,回去吧,大哥哥……”
丹灵跑出逐园,飞上云头,离了吟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