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红失踪了两天之后的天黑之前，悄没声地，安安稳稳地回到家里：
“爸！妈！我回来了。”
爸妈惊得目瞪口呆。孩子却平静的像平时放学回来一样。脸上没有丝毫差样儿的表情。他们迟疑了一会儿，只好也装得像平时一样平静。
“饿了吧？先吃点水果，还是先吃点饼干，妈给你做饭去。”
“不渴也不饿，你们别忙活了，我想睡觉。”
“在外面吃过了？不是在小摊上吃的吧？”
“‘小摊儿’是什么东西？”
垃圾魔王设计的语言程序里没有这个词儿。不过它的语言思维运转有自我修正功能，而且修正的很快。
“哦，我吃的不是小摊儿，是快餐。有点儿象肯德鸡或是麦当劳。您甭管了，反正不饿了，想睡觉，明天上学去。”
“明天上学？宝贝儿，我天天倒夜班分不清星期几，你怎么也分不清呀？明天是星期天！”
阿红的父母都是医生，习惯了倒夜班。
“哦，是吗？星期天！学校放假！我困糊涂了。那我干点什么呢？”
这是机器人的本领。出错之后只要纠正一个小环节，后面的逻辑立刻理顺。错误纠正的相当自然。
“孩子，看你是累了，先睡觉，足足的睡个好觉，平常你总是缺觉。不过，好孩子，睡前先洗个澡，咱家的习惯你忘了？”
“咱家的习惯？是进门先洗澡吗？”
“咱家的习惯是你妈定的，进门先洗手，换衣服，外面的衣服脱在门口，换上在家穿的衣服，把包放在门口铺着报纸的地上。呕，忘了，洗手之前先换鞋。洗过手，换过衣服之后，把包里需要的东西，掏出来，放在每人自己固定的篮子里，拿到自己屋里去，然后……”
妈妈捅了捅爸爸，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的确不应该说下去，平时妈妈的这些规定，属阿红遵守的最好，把程序偷工减料的常常是爸爸。今天，爸爸见儿子回家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才这么唠叨。妈妈清楚，回家进门的程序是不应该提醒的，阿红今天表现的这么陌生，一无所知，肯定是负责思维的脑筋出了问题。问题属于哪一类？现在不能确定。最好是因为劳累。孩子因为疲劳偷懒，那就不算问题。千万别是脑子、精神出了问题。要真脑子出了问题，那可怎么办呢？妈妈立刻担心起来。爸爸和妈妈想到了一起：明天带孩子去医院，先做个脑电图，看看精神科。
“对不起，爸爸妈妈，我玩得太累了，把进家门的程序忘得一干二净，麻烦您二位，给我重新说一遍，我记下来，保证今后，半条也忘不了，一分一毫也错不了。求求您再给我说一遍吧。”
“你一点也不记得吗？”
“我只记得：进门，如果自己有钥匙，不用敲门或按门铃。把钥匙直接插到锁孔里，向左转半圈，向右转一圈，再向左转一圈半，再向右转两圈，同时听到‘咔嚓’一声，门会自动弹开。如果没带钥匙，就轻轻敲门，敲三下，说：我回来了，请爸开门；或者说，妈，请开门。对了，我今天没用钥匙，就是这么做的，没问题吧，爸？妈？”
糟糕，孩子真出了问题。说话象个机器人儿，死死板板。爸爸妈妈，要崩溃了。
“乖儿子，什么也不说了，先洗澡吧，洗完澡，美美地睡上一觉，什么都好了。”
“不！麻烦您，还是把进家门的程序给我说一遍吧，我实在一点都不记得了，求求您，再说一遍。”
这是垃圾魔王反馈回来的指示。阿红的爸爸只好重新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说的当中，阿红要求按先后次序，用数字逐条排列，还提示爸爸千万不要颠倒次序。爸爸磕磕巴巴，哆哆嗦嗦，说完之后，阿红说：
“一共三十九条，五百零一个动作，没错吧，爸爸？”
爸爸的上嘴唇张道脑门上，找不到下嘴唇合不回去。
“妈，爸说得没错吧？”妈妈机械地点头。
垃圾魔王收回信息，立刻对另外的孩子进家门程序进行搜索编排更正错误。工作进行的相当迅速。
“爸妈，现在，按您们的要求，我去洗澡。”
“妈给你调水温。”
“这个不用。妈，您休息去吧，洗澡程序我设定得非常科学，省时省力省水省电：水温30℃，用水五升，用电不足0.1度，用时十分钟，洁净程度三级。顺便解释一下：洁净程度分三级，三是最高级。您和爸都是医生，最讲卫生，这样设定符合您的要求吧？亲爱的妈——妈？”像录音机卡带似的出现了一点延迟。
“儿子，爸爸帮你搓搓吧？”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嘭！一声阿红将门关上。
“给你，换的内衣。”阿红将门开开一条小缝儿，妈妈把衣服塞进去。
——‘应对灵活，符合自主程序。’垃圾魔王回馈的评价信息。
十分钟到了，洗澡的水声停止。阿红衣装整齐，躺到床上。进入睡眠程序。妈妈走过来，她每天习惯在孩子睡前试一试孩子的体温。她把儿子的前额，窝在她的手掌心。
“体温36.5℃，心率70次/每分钟，呼吸12——16次/每分钟，妈，一切正常，快让我进入睡眠程序吧。”
妈妈惊愕。
“明天早点吃什么？”妈妈试探地问。
“营养配餐：谷物五十克，蛋白质三十克，维生素微量，水酌情，呼噜——呼噜——呼噜”阿红的语声停止，呼噜声立刻响起来。呼噜得声很细，很均匀。
——‘睡眠程序正常，无差错。’垃圾魔王很得意。
“你看是精神问题还是神经问题？”
“好像都有问题……也好像都没问题。”
“唉！明天吧，明天去全面检查一下。”
“不行，我心急如焚，说什么也等不了。咱们先看精神科。精神科检查简单，用对话，不用仪器。”
“现在还不算太晚，先给精神科主任通个电话。”
“我到外面去打电话，不要让他听见。”
次日清晨。
“宝贝儿，跟我们到医院去做个体检吧。”
“我说过，我各方面都正常，我给你们报告一下我的各项生理生化指标……”
“住嘴！——哦，对不起，孩子，请原谅，请你理解爸妈的心情。”
“哦，爸妈，亲爱的爸妈，我可以理解你们，请您原谅。您要我做什么？我应该老老实实去做，不应该惹你们生气，心烦。”
“跟我们去医院做个全面体检！”
“对的，好的，是的，yes！爸妈——怎么样？我幽默得不够吗？”
“一刻也不能耽误了，现在就去。”
“是！一刻也不耽误，现在就出发。”话音落地，他一个箭步窜出家门，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对头，改做慢步回到爸妈身边，规规矩矩，老老实实，陪伴在大人的身边，亦步亦趋的朝医院走去。
把自己原本正常的孩子领到精神科门诊去，怕对孩子造成莫大的精神压力。为了避免这种压力，他们把精神科主任请来自己的办公室。并且没穿白大褂儿。
“你好，孩子！”
“叔叔好。”
“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他们的儿子，小名叫阿红。”
“今年几岁了？”
“准确地说还是大致地说？”
“大致地说，你几岁？”
“小学四年级。大至十岁左右。”
“准确地说呢？”
“我现在，十岁三个月二十三天十八小时五十四分五十秒。”
“你的数字记忆这么好吗？”
“过去不好，自从有了一个特殊经历以后，我的行为或者说我的思维已经数字化了。如果需要的话，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准确到数字化水平。”
“特殊经历？那一定是个秘密。能小声地告诉叔叔吗？”
“抱歉，这是个人隐私，你没有权力知道。我不想告诉你。”
“阿红，说话注意礼貌。”妈妈忍不住插嘴。
“对不起，妈妈。叔叔我向您道歉，两句话，第一句的结尾部分对您不够尊重，请原谅。不过第二句‘我不想告诉您’是实话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
“没关系，这不算没礼貌。”
“叔叔，您是哪科的？”
“我是你爸妈的老同事，现在退休了。”
“退休了？”
“您并没有那么老呀？奥，医生会保养。不管怎么说，您不像退休的年龄，男医生退休年龄应该是六十岁。您可不像那个年龄，我猜您？大概五十七岁左右。”你猜得很准——精神科主任心里说。
“你猜得不准，我确实退休了，我六十多了。”
“退休了？星期天？您来医院干吗？出专家门诊？周日不设专家门诊。你们卫生局规定的，周六周日两天的周末，只允许周六上午设半天门诊，为了方便群众就医。专家门诊只设在平时的门诊时间，不允许设在节假日。这种安排很仁慈。充分照顾了老专家的休息时间。难道您的医院不是这样安排的吗？您所在的医院，可是一所，有规模，国家级的公立医院。您——”
“住嘴！”妈妈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心酸地转过身去，抹眼泪。
“没关系，孩子说得不错。我有点私事来医院，顺便看见了你。”
“顺便看见了我？这话，语法好像有点问题？”
“嗨！怎么说话？没礼貌！”爸妈不约而同地制止阿红。
“不，没关系，没关系。不算没礼貌。我看没问题。没问题。可能是我们有点问题。”
他这话是对着俩大人说的。明确地告诉他们：孩子的精神没问题。然后起身告辞。
“下一步去哪？”
“去做个脑电图。”
“不过，爸爸妈妈，我事先告诉你们，我可能会把机器弄坏。”
“你不是多动症的孩子，你没有见什么毁什么的毛病。”
“我会行不由衷。”
“一台仪器，几个电极，贴在你的脑袋上，不疼不痒，你怕什么？”
“我警告你们！我会把机器弄坏！”
“弄坏了，我赔！我们赔！必须得去！”
操作脑电图机器的技术员，动作、表情和机器一样，死板板冷冰冰。对患者倒是一视同仁。别看与阿红的爸妈是同事，却把阿红当作普通患者一般。对阿红的家长好象根本不认识，视做普通病人家属，请他们在外面等着。按照工作程序他核对了患者姓名，年龄以及申请单上的各项内容，无误以后，就开始操作。一大团乱麻似的彩色导线，被他灵巧的，一根一根的理顺。每根导线的末端有一个小吸头儿，牢牢地贴在阿红的脑瓜皮上。一共一百零八个。这是最新型号的机器，电级数超多！即使这样，听说科学家还嫌不够多。因为，人的脑子太复杂，需要探测的位置太多，一个电极只能测试头脑小小部分的电活动。这小小的部位大约包含了成千上万的脑细胞，这一百零八个电极，也只能粗略了解部分脑细胞的电活动。但是，对人类脑袋来说，这一百零八个电极接头，已经像个帽子似的严严实实地扣在头上，让人很不舒服，难受极了。
“不许出汗！”
“太严实，太热了。”
技术员把电风扇对准贴满电极的脑袋呼呼地吹了一气。这里室温一年四季21℃。许多患者，根本经不住这样吹风，一会儿就阿嚏连天，技术员不管这些，他要求脑袋那儿不能有汗。有汗，造成两个不良结果：电极连接不稳定，或者电极串电，做出的图混成一片。吹了一气风，又把每个电极检查一遍，连接没问题。他按下了电钮。噼噼啪啪，一团火花在阿红头上向四处飞出，真像一个节日的礼花炮。每一根电极都崩离了脑袋。一团淡淡的青烟升起在室内，烟雾报警器转动了，技术员两眼紧盯着烟雾报警器，再转下去，就会有人来救火。他是个极好脾气，他不但不恼，反而笑了。一拍大腿：小子有点来头——会放电，生理电极强！
“脑袋做过手术吗？”
“没有。”
“脑袋里有钉子？”
“没有。”
“脑袋里有孙悟空？”
“没有。”
“没有！给我老实点儿，一百零八！一百零八！贴起来容易吗？啊？！”
“抱歉，非常抱歉，我跟他们说了，我会把机器弄坏，他们不信。”
“他们不信？我也不信！给我放老实点，不要耍小把戏捉弄人。我病人多着呢，不只伺候你一个！”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行不由衷。”
“小东西谁说这话？老实点吧，再来一次。”
“我自己来，您放心吗？”
“你？”
“我全记住了。”
难道这是个自闭症的孩子，记忆力非常？小样儿不像啊——
“好，你来。”
阿红用了技术员操作时间的五十分之一，逐一将电极贴好，技术员检查了一遍，喝！质量高出自己八倍！
“这不是小孩子，这是个小鬼！”技术员心里话。
他再仔细检查一遍，每个电极贴的牢不可破。确认没问题，他按下操作钮——嘭——一声闷响，整台机器停转了。阿红脑袋上的所有电极完全粘在一起，一顶整帽子飞向屋顶，又嘭——的一声重重地落到地上。噼里啪啦，重新混成一团乱麻。操作台上，原来亮闪闪的，各色指示灯全部成了黑洞洞。连室内的照明灯也熄灭了。只有墙壁上一盏应急照明灯鬼火似的亮起来。原本整齐肃穆的诊室顿时七零八落，笼罩在昏黑的光线里，一个成年人一个孩子，面对面四目相对。
“这是个小鬼，这不是小孩子。你是怎么做到的，啊？我每天都幻想着有这么一下子，总是幻想不来，你终于来了，——嗨嗨嗨嗨”
他笑了，笑的阿红心里好奇怪。
“你会不会让我赔你的机器？”
“这得请示院长。”
“请示要多少时间答复？”
“这不用你操心。告诉我，你是怎么弄的？”
“我，事先跟爸妈说了，我会把机器弄坏的，他们不信，你看，真的弄坏了，我心里很难过。”
“难过？你说得这么生硬，哪像难过？”
“怎么？我的表情与语言不匹配吗？”
“你就是个小鬼！说人话做鬼事的小鬼！”
垃圾魔王收到信息，立刻，修改语言表情搭配程序，然后反馈。于是：阿红突然泪流满面，完全用哭腔：“我，事先跟爸妈说了，我会把机器弄坏的，他们不信，你看，真的弄坏了，我心里很难过。哇哇哇……”
技术员原原本本地向他的爸妈交待了经过。
“我照这样向院长报告，你们二位得给我签字，好吧？”
“当然，当然，责无旁贷。非常抱歉！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下一步，去哪？”
“心电图。”
“不，我不去。亲爱的爸爸妈妈，我诚心诚意的警告过你们，我会把机器弄坏的，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
“好吧，妈相信你的话，咱们不做心电图，咱们去听诊一下。”
“那还找什么人？你们当大夫的应该个个会听诊，你拿听诊器听一下不就行了吗？”
“孩子，你不知道，现在诊断都用机器，除了儿科大夫还用听诊器，其他人都不会用听诊器了。走吧，咱们请儿科的阿姨听一下，没事咱们不做心电图了，行吧？”
阿红只好听话。
这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儿科老大夫。她的听诊器不仅小巧还特别温暖。可以轻轻巧巧地放在，不安的，扭动的，哭闹儿童的心尖部。捕捉到心音、呼吸音。同时分辨出是否正常。阿红不哭不闹，端端正正的坐着，做出标准的被听诊的姿态。
——心尖部没有心音？嗯？！
——二尖瓣没有心音？嗯？！
——主动脉没有心音?嗯？！
——肺尖部没有呼吸音？嗯？！
——肺底部没有呼吸音？嗯？！难道是个心脏右位的孩子？她在右侧照例听诊一遍。听诊结果：没有心音，没有呼吸音。
“好孩子，躺平身子，”她那双柔软，又温暖的肉手，轻轻地在孩子的胸背部叩诊。右手中指弯着，轻轻地有节奏地叩着左手的中指。左手的中指沿着肋间隙从上向下，从左到右从胸到背。结果没叩出心脏在哪？没叩出肺界限在哪？孩子的心肺呢？
“必须得做心电图！”
又老又有经验的儿科大夫，从老花镜的上方抬起双眼，对阿红的父母发出指示。她并没有直接告诉他们，为什么必须做心电图。也就是说，她没有告诉他们：孩子没有心肺。那是不可能，一定是自己老了，发生了不注意视听，类似不注意视盲那样。这是人类很容易犯的毛病。人集中精力做一件事的时候，对同时存在的其他现象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尤其人老了，这种事更容易发生。相信机器，相信设备，相信电脑吧，人的手脑都不可信了。
“先去做个心电图回来再说，好吧？”阿红的爸妈，认为老专家是慎重起见。人工、仪器双管齐下。这样可靠。
“爸妈，我再次警告你们，我会把机器弄坏的。我担心还让你们赔怎么办？”
“心电图仪是台小机器，比脑电图机小多了，宝贝，甭替我们操心。”
的确心电图机，虽然小巧，却很实用。自从发明到现在，原理没变，结构没变。临床越来越离不开它。心脏一团肌肉在工作。心电图机就是描述这团肌肉工作时候的电现象。最初它只负责把心肌的电活动描画在坐标纸上，读图的医生用一把圆规，量出图形的宽窄高低，通过加减乘除计算出数值，判断图形是否正常。现在，读图这部分用计算机了。并且把数值翻译成汉字。出图的同时汉字报告就出来了。随便一个大夫都会操作心电图机。为了尊重同事，阿红的父母还是请专业的同事来操作。他们也真多了一重心思；万一孩子说得属实，把机器弄坏了，恐怕说不清楚责任。
“啊，多可爱的孩子，多帅的小伙子，做什么心电图呀！怎么不好呀？心慌吗？发烧吗？……”
“阿姨，我哪也没毛病，我害怕把您的机器弄坏了？”
“你能把我的机器弄坏了？好好好，弄坏了好，弄坏了我好换一台新的。这台用的时间也够长了，早想换台新的，总是没理由。你打算怎么弄坏呢？”
“我不是开玩笑！”
“我也不是开玩笑！孩子，你想弄坏，不容易，它测的是微电活动，任何一点点干扰因素，它就停止工作，想破坏它不那么容易。”
“哦，那我就放心了。”
“好了，孩子，放松身体，马上就好了。”说话的功夫，围绕着心脏，五个带吸头的导联贴好了。手脚也夹好了彩色的导线。轻轻地按下开始钮，唰唰唰唰唰唰，机器均匀轻轻地动起来，这不是电流的声音，这是描图纸走动的声音。通常情况下，用不了一分钟，若干个心电活动周期测定，按下停止钮即可，整个测试就完成了。今天，她听着阿红不同寻常的几句谈话，觉得孩子非常可爱，按下开始钮，情不自禁地端详起阿红，这是个怎样的孩子呢？
“阿姨，行了吧？”
“当然。”她，回手按了停止钮。瞥见那长长的图形，目瞪口呆了。各导联走出的均是一条直线！
“阿姨，机器坏了吗？”
阿红声音急切，它从内心深处不希望给爸妈找麻烦。
“不，没有，机器没坏。对不起，孩子，阿姨再做一遍。”
她仔仔细细检查各项导联，眼睛再不敢看孩子，目不转睛的盯住机器：唰唰唰唰唰唰，走纸声均匀，没有异常。但是，心电图形仍然是一条直线！导联接触没问题，机器工作正常。一条直线，这是没有心跳的图形。她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她俯下身去，把耳朵贴在孩子的心尖部——没有心跳！
铃铃铃，电话响起来：
“心电图什么结果？”儿科老专家问。
“一条直线。”
“与听诊一致？！”
“下一步怎么办？”家长问。
“去放射科，去放射科看看有心脏没有？”
“是。”
放射科，是利用一种不知名的射线，X射线，照透身体表面，使身体内脏，骨头呈现出明暗有差异的图影。医生根据模糊的图影，判断内脏器官的形状有没有异常。医生们真不简单，就凭着模模糊糊的影子，就能猜出病来。这要不是成百年，成千上万医生的经验，谁敢相信这种手段呢？人类有聪明的地方，也有不聪明的地方。用模糊的影子诊断疾病，应该算是不聪明的方法。阿红，站在一个小黑屋子里。背靠着一块板子。面前一个巨大的发射放射线的镜头。镜头贴着阿红的身体很近，（稍微远一点，它就照不清楚）黑洞洞一个大窟窿。从上，头顶开始慢慢向下移动。估计，把脚趾包括进去之后，令阿红展开双臂。又从左向右慢慢移动。估计包括了从左手中指尖到右手中指尖之后，令阿红走出小黑屋。X射线检验报告：
“全身骨骼影像正常。未见任何内脏器官影像。尤其未见心脏和肺”为什么加上这句话？因为申请人的主要目的是看心肺。
到目前为止，检查结果：这孩子，没心没肺没脑子。
“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牛奶、面包、鸡蛋、火腿，橘子、苹果、香蕉、大鸭梨。”
“做个胃镜吧？消化系统应该正常吧？”
这项检查算是比较先进的。一根挺长的纤维管子，顶端有一个小小的摄像头，另一端联在计算机上。管子把摄像头送到哪里，人的眼睛就看到那里，图像被放大在计算机显示屏上，逼真的，自然的颜色，完全不走样，好像人的眼睛，亲临其境。正常的、出血的、是不是长瘤子啦，都能一眼定准。人的消化管道，是从口腔到***人工的这种管子，不能一次从口腔走到***而是，由两根管子，从上下两头开始，分别向中间行进，小肠那一段不管。上头那头，从鼻腔经过咽，经过食道，进入胃，这地方空间最大，需要犄角旮旯都看看，在这发现的问题也比较多，把这条镜子叫做胃镜检查。检查完了胃，它还往前走，到胃与小肠相连接的地方：十二指肠。胃镜一般到此为止。另一条镜子，从**进去，沿着大肠逆行向上走，到大肠与小肠相连接的地方，回盲部为止，不再往前走了，这根镜子叫做肠镜。中间的小肠部分，上下两根管子都不管。倒不是因为管子太粗人受不了。也不是因小肠太长，太细。发明这种镜子，主要目的是为了比较直接的看到肿瘤，据说，人的小肠很少长瘤子，所以，目前，还没有发明看小肠的镜子。上下两条镜子，分别检查了阿红的上下消化道。结果很正常，粘膜表面光滑润泽，不充血也不贫血，更没长瘤子。只是在他的胃底部，发现了一个不明物体，不圆不方，不软不硬，不是金属的也不是生物的。不是恶性的也不像良性的。不是孤立浮在胃壁表面也不是扎根在胃壁的组织里。不是死呆呆木头似的，也不是变化无常像孙猴子似的。它可以变化形态，总是变化成不妨碍胃工作的形态，待在胃里不碍事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它含有能量，胃镜走到它周围可以感觉到它有能量放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呢？
“那是生物电池，那是我的生物电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