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从东方云层露出脸来,月光纯净皎洁,茂密的树叶在地上投出圆形的阴影。
夜逐渐深沉,树枝上的蝉声也不似白天那样让人烦躁,清风将树叶吹的沙沙作响,送来一阵阵凉意。
客栈门口的车马声也停了,大厅只剩下几个喝醉的游人在互相倾诉。
李涯见夜已深,将行囊收拾整齐缚在背上,留下一些银两,手握黑刀,轻轻推开窗户,低头观察了一番,然后纵身跃下。
窗口下面是客栈的后院,院子很大,里面摆满了南来北方住宿客人们的车辆,在院子的一边有个马棚,里面拴着几匹马。
这个时候,后院的门已经关上了,李涯借助院墙边的一辆推车轻松翻过一人多高的土墙,来到了街道上。
深夜的大街上十分寂静,李涯顺着来时的路,又到了黄州城门口。
在月光下,黄州城更加显得雄伟挺拔,尽管已经接近子时,黄州城墙上的守城士兵仍然忠于职守,来回巡防的士兵手执火把将城头照的通亮。
李涯不敢靠近吊桥,在离城门远处静静地观察着,虽然知道没有什么机会,但还是心怀侥幸。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李涯赶紧躲藏到路边一棵柳树后边,静观其变。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黄州城头士兵开始高度警觉起来,在城门的正上方,有几个火把聚集到一块,一个身着铠甲的人从城头往下看,想弄清发生了什么情况。
见此,李涯赶紧跃上柳树,在枝繁叶茂处蹲了下来,害怕被楼上的人从高处发现,可是对方纵使眼力再如何犀利,怎能发现百米处树下的人。
火光从马蹄声处变亮了起来,径直朝城门口飞驰而去,看似十分着急。
很快那人就来到城下,隐约可见他身披铠甲,停下马后直接向城头喊话:“城头上的兄弟们,快禀报耿尚副将,闵将军在猫头山遇袭,赶紧派人去营救。”
此人连喊三声,从马背上跌落到地上,城楼上的人显然是听到了,没过多久,吊桥就放下,城门随即打开,一队骑兵首先从城内冲了出来。
紧接是两队手拿长矛的步兵,最后出来一队身背长弓的士兵,李涯粗略一算共有四五百人,有人将倒在地上的人抬了进去。这些军队在一人的带领下迅速向猫头山进发。随即城门又关了起来。
“看来这南门今晚是无论如何进不去了,不知道其他门是否有机会。”李涯见这阵势,心里想,这么短的时间就召集了这么多人,今夜城里的守卫就更警惕了,纵使大门敞开,自己也进不去。
于是,他顺着夜色,朝西门的方向一路潜行。刚走没多久,道路就变得高低不平,等他走到城墙的西南角时,发现城楼上的守卫确实没有南门那么多,巡逻频次也没那么高。
可让他苦不堪言的是,面前已经没有了路,只是一片杂草横生、乱树密集的小土岗,天色也暗淡下来,乌云密布,看来马上要下雨了。
李涯心中十分焦躁,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在深夜里摸索,好不容易看到了黄州城西门的影子。
西门外是一条狭窄的小土路,土路一直向密林深处延伸,密林两边都是土堆,而此时李涯就西南边的土堆上忍受着蚊虫的叮咬和露水的浸湿,偶尔看见还有人家将坟茔安置在这个土堆上,显然是看上了土堆的高高的地理位置。
越靠近密林小路,坟墓就越多,想到这里,李涯突然觉得心里有些惶恐,不禁加快了脚步,准备走到土堆最高处,观察下西门的地势,再作考虑。
刚要到达土堆最高处时,李涯发现那里有几个人影,他心里道:“难道这几个人和自己一样,都是连夜进城的?”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赶紧蹲到身边的一座坟墓边,藏匿起来,静下心,聚精会神地听着。
只听见其中一个细细尖尖的声音道:“全都安排好了,闵浩今天必死无疑。”另一个人似乎带有几分疑惑,问道:“你确定他走这条路?如果他慌不择路从其他方向逃跑了,我们不就白忙一场了。”
“哈哈……属下早就安排好了,这马车的往哪里走,由我们说了算。哈哈……”李涯觉得这细尖带着沙哑的声音十分刺耳,心想这江湖果然如父亲李虎说的那样,到处充满着阴险诡计。
难道因为有白天就有黑夜,有善良、正义、友爱,也必定有恶毒、阴谋、残忍吗?也许正因为如此,所以父亲让自己去闯荡世界,学习本领,用更强大的身体、更睿智的头脑在这样的世界顽强地生存下来。
“轰隆隆……”天空传来雷鸣声,豆大的雨珠开始往下滴,站在土岗高处的几个人影四下散落开来,只留下两个人。
刚才那个令人刺耳的声音还在,那人谄媚地对另一人说道:“大人放心好了,这里就留给属下了,您还是赶紧回吧,难道大人还想看闵浩最后一眼?”
对方声音低沉,但劲道十足,道:“嘿嘿,他如果就这么轻易地死去,我还真有几份不舍呢,不过今晚我还有急事要处理,这里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啊。”说完,两人迅速地离开了土岗。
李涯在原地又待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他知道若被发现肯定被杀人灭口,过一会才慢慢将头移出土岗边,聚神向下看去,十多个黑衣人分散向事先安排好的地方跃去,个个动若脱兔,身手敏捷。
看来西门又没戏了,李涯暗暗叫苦,而且现在还只能蹲在雨地里,否则一个不小心,惊动下面的杀手,很有可能和埋在这里的人长久作伴了。
他心里一想,刚才在南门分明有一队士兵去营救那位闵将军了,这群人怎么在这里埋伏呢?刚才那人所说的话什么意思?控制马车的方向?
刚想到这,远方就传来马车声,当马车行到两个土岗中间的小道时,马车停了下来,紧跟在马车后的两位骑兵,大声喊道:“为什么停下来?”
两人催马上前,原来小道被乱石阻隔了,一人驾马到马车前禀报道:“将军,路上有些乱石挡住了去路。”“赶紧都下马清理,注意观察环境……”
此人还未说完,就听见道路两旁传来“咻咻……”声,一阵箭雨射向马车,两位骑兵和马车夫应声而到。
箭雨连续放了三轮,一群人手拿着兵器就从两边的丛林中冲出来,将马车包围了起来。李涯心中暗自叹息,也许刚才自己跳出来,就能避免这场悲剧,可现在是为时已晚了。
“哈哈……闵浩,你戎马一生,没想到却死在我们的手里吧?”随着刺耳的声音,那人从树上跳下,两手各举一根狼牙棒。
他走到车前,命令道:“将他的尸首带回去领赏吧。”于是,有两人跳上车去,揭开那车厢前面的帘幕。
“啊……”两人胸口刚中一箭,向后滚了下来。从车厢里纵身跃出一人,转身跳上车厢顶部,双目怒视四周敌人。周围的杀手赶紧向后退了一步,举起兵器指向此人。“一起上,杀了他。”见此人没死,刚才说话的那人声嘶力竭道。
只见车厢上的人一脚踢向想要跳上车厢的一人,然后顺势夺过此人的长刀,一个转身砍伤两名杀手。
李涯见此人未死,赶紧从土岗上跳下,向马车靠近,观看这场打斗,一有机会就上去偷袭敌人。可是这人却越战越勇,将一把长刀舞的似一团雪花,杀手不断有人受伤。
“用暗器打他……”那个尖嗓门的人喊道。李涯暗道,“不好,此人这下危险了。”
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各种暗器朝着此人打了过去,而此人一运气,将刀舞得更快,在他身边形成一道白光,各种暗器纷纷落地。
“此人不是闵浩,兄弟们,赶紧逃命,”说完,那个尖嗓门的人转头就溜。
“哪里走?”伴随着一个年轻女人的娇呵,只见刀光四闪,一个个杀手倒了下去,如同农夫用镰刀割草一样,女子手起刀落,电光火石间十多人纷纷倒下,有的人头落地,有的胳膊飞了出去……
顷刻间,现场一片血迹,惨不仍睹,这些人全都身首异处。李涯目瞪口呆,这个女人刀法之快、之准,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真是大开眼界,一时不知所措。
年轻姑娘检查了一遍,见对方无一人存活,将刀扔在一旁,迅速跳上马车,揭开幕帘,将一人从车厢里抱着拖了出来。
她关切的询问道:“将军,你怎么样了?咦……这是哪里啊?”原来这男人才是闵浩。
闵将军胳膊中了一箭,忍着伤痛微笑道:“没事,景兰,我们已经到黄州城了,这不是南门,是西门,此地不宜久留,你看下车夫和两位侍卫是否还有气息?我们赶紧走。”
年轻女子逐一验看了三人伤口,发觉骑马的两位侍卫已经死了,而车夫只是晕了过去。女子按了下他的人中穴,车夫立刻醒了过来。
车夫见了眼前的景象,吓了魂飞魄散,赶紧跪倒在地,向闵将军谢罪道:“小的该死,心中害怕迷失了方向,不小心误入歧途,让将军蒙此凶险,请将军责罚。”
闵将军有气无力道,“赶紧起来,清理道路进城去吧,今晚如此遭遇不怪你”车夫连声答应,从地上站起来。
那位年轻女子已经走上前去搬石块,谁料车夫走到马腹部布兜里竟抽出一把匕首,径直向闵将军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李涯憋一口气,手握黑刀向道边闪跃而起,向马车跳去,黑刀直接砍向车夫手执匕首的右臂,一刀下去将车夫的右臂砍断在车厢边上。
那匕首距离闵将军不过半尺距离,在闪电的反射下透着绿光,显然是淬了剧毒。“啊……”车夫痛苦地喊了起来,蜷缩着倒在地上,十分痛苦。
正在搬石的女子循声而至,挡着闵将军身前,双目盯着李涯,而闵将军面如死灰,不过很快缓过神来,看着车夫问道:“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车夫口吐白沫,原来他见已经失手,顷刻吞药自杀了。女子将车夫齐整整的半截手臂扔了出来,和闵将军一起盯着李涯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李涯只得将自己想翻城救自己朋友,雨夜在城外徘徊寻找进城通道,然后南门士兵出城只得绕到西门,遇到杀手埋伏,再到对方涉险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番。
对方仍将信将疑,景兰一掌击向他胸口,李涯大骇,连忙用左手去挡,两人手掌接触的一霎,景兰立刻撤掌回手,面有惊讶之色,转头道:“将军,看来这小子说的是真的,他虽然年纪不大,但确实内力深厚。”
闵浩感激地看了李涯一眼说,“多谢小兄弟出手相救,我闵某人一向恩怨分明,既然你救了我一命,我自然会带你进城去的,或者我还可以派人围捕那几个对你朋友不利的坏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