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宣煜下旨将洛神宫所有身居要职的总管和姑姑们撤的撤,发落的发落,全部换了可靠的人。
至于那天皇后捉住的那唯一的活口,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不知道宣煜到底有没有从那人嘴里审出幕后主使,这事似乎被刻意压了下来,太后皇上皇后都只字不提此事。
这几日我都在吉安殿为太后侍疾,太后心病犯了很难安眠,我总是给她讲些奇闻趣事逗她开心,直到她能睡着。
这日伺候太后睡下已经深夜了,我回到鸿雁馆,看到宣煜落寞的身影,他独自坐在亭子长廊边。
我示意芷天姑姑和小康子回去,走过去想陪陪他。
只有我们二人,我并没有见礼,只是默默的坐在他身边。
宣煜知道是我来了,却没有看我,他低下头说道:“其实我们这些皇子们,往往都没有什么快乐的童年。从朕记事起,就和母后日日活在殚精竭虑之中。
还记得当时在后宫凤妃独大,她希望自己的儿子三皇兄继承大统;孝惠姑母与隆御夫人,慎淑媛又成一党,欲扶持慎淑媛所出二皇兄登上皇位。
那时二皇兄和三皇兄都已成年,朕只有十二岁,完全不被他们放在眼中又常受他们的欺负,所以朕总是很害怕这俩个哥哥。
当时朝中夏侯家最有权势,夏侯家只有一个女儿就是亦欢,二皇子三皇子都意欲与夏侯家联姻结盟,并承诺亦欢满十五岁后会迎娶她封为皇后,夏侯家却是踌躇不定。
一次宫宴上,两位皇兄又提及此事,二人因为酒醉又欺负朕,众人看在眼里却无人敢为朕说一句公道话,只有十一岁的亦欢跑过来斥责他们:‘谁稀罕做你们的皇后,亦欢将来非宣煜哥哥不嫁!’
夏侯家从此成为朕最有力的同盟。后来亦欢告诉朕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喜欢朕。”
回忆从前,他疲惫又甜蜜地笑了笑:“她性子虽刁蛮些,但心地并不坏。其实对于朕,亦欢更像亲人一样。从前还不觉得,如今她不在了,才感到失去至亲的痛楚。”
我听了心中也极受触动。其实想想,这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是带着算计和虚荣去接近宣煜的呢。
即使是曾经的姜朝晨,或是现在的我,也一样是带着心机和目的的。或是为了自尊,或是为了荣耀,或是如我为了在这冷血之地生存……
只有夏侯亦欢是个敢爱敢恨,真性情的女子。她在宣煜人生的低谷时选择去爱他,甚至放弃了封她为皇后的承诺,毫无顾忌地去爱自己想爱的人。
想想自己却因为害怕受到伤害而一直不敢去面对爱上他的现实,想到这里不禁汗颜,是我顾忌太多,人生苦短,干嘛不洒脱地去爱一次呢?
我并不是能言善道之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好,只好紧紧握住他的手,轻轻靠在他肩上,心想着就这样陪他坐一夜悼念故去之人吧。
宣煜将我揽入怀中,又接着说道:“是孝惠!朕自小就活在她的梦魇之中。朕登基之后,念她毕竟是父皇唯一的亲妹妹,朕的姑母,所以对她曾经所做的一切既往不咎,想不到她却得寸进尺。
果然对政敌不可有半分心慈手软!现在的形式只能暂且隐忍,很快朕必叫他们万劫不复!
那日朕与太后,皇后严刑审了那刺客得知是孝惠所为,令月也十分后悔与孝惠往来,又向朕与太后请罪处置,并发誓与孝惠一党势不两立。
晨儿,朕知道令月也曾对不住你,也曾让你受了大屈,只是真的降罪处置皇后,后宫势必人心不稳而生乱,况且她又是皇长子生母……”
我心下了然他的意思,他想告诉我为了后宫稳定,为了皇长子,他会保黄令月,不会因为她曾经犯下的错而降罚于她,当然也包括她曾诬陷我的事,也一样会既往不咎。
“宣煜。”我接过他的话说道:“晨儿说过过去的事,都当是上天对你我的考验,过去就过去了。晨儿不在意其他,只想与宣煜白头到老。
若能再奢望一些,将来能有几个子女承欢你我膝下就更好了。现在形势确实艰难,但一定会挺过去的。而且晨儿相信,皇上必胜!”
我又调皮朝他一笑:“我很看好你哟!”
他被我这突然一句无厘头的话逗笑了,温柔挽了挽我的头发:“你这身子刚养好,可不能再熬着了,回去睡吧。朕还有折子要看。”
“皇上不睡晨儿如何能安眠,瞧你,眼圈儿都熬黑了,皇上也不是铁打的!皇上不睡,晨儿也不睡!”我执拗道。
“好吧,那朕今日就做一次昏君好了,好好睡一觉。”他说着拉着我一起去了鸿雁馆。
他果然是累了,头挨着枕头就睡着了,我却睡不着。宣煜说他知道黄令月曾经诬陷过我的事,可为了后宫稳定决定不追究,我惊讶自己竟然可以很平静的接受。
也许毕竟我没有亲身经历过黄令月对姜朝晨的欺辱,平日与黄令月交集也不多,所以对她虽不喜欢但也没有特殊的恨意。甚至心里早已默认后宫就是这样子的适者生存,也许在这里呆久了都会变得这样理智和现实吧!
我转头看着他俊逸的侧脸,心想着我们复合以来那些感天动地的山盟海誓,可如果有天在皇权与我之间需要做一个选择的时候,宣煜会不会很理智的也毫不犹豫地放弃我呢?
(PS:先朝皇室嫡系成员:
先帝膝下共出六位皇子,两位公主。
皇长子赵宣烁为昭瑞夫人所出,年幼夭折。追封灵郡王。而后昭瑞夫人与皇后,皇圣妃结盟扶持四皇子赵宣煜登基为帝。赵宣煜登基前昭瑞夫人病逝,追封昭瑞慈和皇圣太妃。
二皇子赵宣焕为慎淑媛所出。慎淑媛是当时颇有权势的隆御夫人之表妹,隆御夫人不能生养,慎淑媛便将二皇子交与隆御夫人抚养,也为儿子找了个有实力的靠山。当时隆御夫人,慎淑媛,孝惠公主一党,如此有实力的联盟让二皇子备受瞩目。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最后争储斗争还输给了皇后党。二皇子自杀,追封殇郡王。其生母慎淑媛患了失心疯,被送到慈和宫。
三皇子赵宣煌为颜庶人所出,颜庶人被废之前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凤妃。三皇子争储败北被发配苦寒之地寒江,封恭郡王。此封号意在提醒他要对皇帝心怀恭敬,其王府不过是个四面透风的废弃院落,身边不过跟着自小就侍奉他的乳母和一个小厮,每日生活如同坐牢一般,无召不得离开寒江一步,违令斩立决!
凤妃为人刁钻跋扈,仗着先帝的宠爱,二十年来在宫中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几乎与皇后平起平坐。看她的封号就知道先帝对她宠溺到了何等地步。除了皇后,谁还敢用“凤”这个字呢。而先帝却赐凤字为她的封号。当时凤妃生的三皇子也被先帝寄予厚望,赐名“煌”,可见意义非常。
可惜凤妃不过是个只会撒娇撒痴的女子,不懂得结盟伙伴,也不懂得借助前朝力量,以为有皇帝的宠爱就万事OK了,没想到最后是那样的结局。凤妃素来在宫中张扬惯了,儿子失败,她接受不了打击,自尽随先帝去了。凤妃生前没少欺辱过皇后和皇圣妃,也就是现在的两宫太后,妃嫔自戕又是大罪,死后被褫夺封号废为庶人。
四皇子赵宣煜,皇长女泰和公主为丽瑾皇圣妃(现在的圣母皇太后)所出,最后的赢家自不必说了。
五皇子赵宣灿为春贵人所出,偏安一隅从不卷入政治任何斗争,封安郡王。其母刘春儿乃粗使宫女出身,后封太嫔,太后恩准与安郡王同住安王府。
六皇子赵宣燃为文端贵妃所出。与五皇子一样,文端贵妃母子也从未有过争储的念头,可文端贵妃位份高且受先帝重视,在对手眼中是个大威胁,也是费尽了心思才活到今天,封贤郡王。皇次女乐平公主,十七岁没了,死因成谜。追封乐平思公主。文端贵妃生六皇子时被隆御夫人下毒落了病,六皇子才四岁时她就没了,追封文端贞敬御贵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