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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严师.谓

小龙隼在梅府生活了下来,夫妻二人待龙隼视如己出,梅子更是喜欢这个懂事的小哥哥。

梅孝良让他和女儿梅子一起跟随府中的幕僚严谓先生学习。

严谓先生四十六岁,身材瘦弱,白面微须。七岁作对,九岁能诗,弱冠之年其琴棋书画已名闻江南,诗文画作千金难求。

严谓二十三岁至汉庭会试,高中前三甲。获仁宗皇帝召见,在殿试策论中,严谓针砭时弊,对当时的大汉吏治昏暗一阵痛批。

当时年轻气盛的仁宗皇帝龙颜大怒,叱之:“狂妄自大,妄议朝政,逐出金殿,永不录用!”

意气风发的一代才子从此心灰意冷,壮志报国的一腔热血变成了玩世不恭,浪迹天涯。

********

东阳城西一百里,君山。

巍峨君山,绵绵数百里,林木参天,地势险峻。

梅孝良与一仆经过君山脚下,见一年约四旬之人,面目清瘦,一身衣衫虽破却干净得体,十指纤长的苍白双手击打着树干,发出一阵阵的嘶喊:“天意乎?此乃天意乎?带银剑兮挟长弓,操金戈兮披犀甲......”语音凄凉,振聋发聩。

梅孝良不禁动容,忙上前去询问:“先生,何事在此悲呼?”

那人见梅孝良一身文士装束,淡然一笑:“见笑大家,在下失态了。”

“哈哈,我观先生乃性情中人,在下梅孝良,不知先生称谓?悲呼何事?”

“山野之人,名姓何足挂齿。某曾研习相人之术,今日游历越州,发现许多玩耍于村落田间的乡野小儿却有王侯将相之命格,岂不是咄咄怪事?这也是我痛呼之原因。”

“什么......”梅孝良心中一震,国难出良将,这道理他岂不明白,不禁惊呼一声:“王侯将相出于乡野,必有乱世矣!”

那人长叹一声:“紫微星淡,东方天狼星日趋耀眼,渐有逼近中宫之势,十余年间必有一战!大汉危矣!”

“东夷犯汉!”梅孝良惊呼一声,深深地打量了他一眼,猛然间想起一人,忙上前深深鞠了一躬,恭敬道:“末学梅孝良见过严先生。”

从此,梅孝良挽留严谓在府中,待若上宾。有关东夷事务必请教于他,渐渐的梅孝良发现大才子严谓不光精于琴棋书画,天文地理,医卜算数,更有一不为外人知的厉害之处-----兵法。

-------《武韬百战》

********

一天,梅孝良处理完公事,来到书院,顺手翻看两小的作业,看到龙隼的只做了一半,还是敷衍应付之作,不禁沉下脸来,沉声道:“隼儿,你的作业怎么没有做完?”

龙隼低着头,嗫嚅道:“伯伯,我......”

“我什么我,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梅孝良的声音一下子提高几度。

一旁的梅子看到父亲发怒,忙道:“爹爹,龙哥哥一下课就倒花园中练刀,我让他陪我一起做功课,他就说先练功再做,所以才耽误呢。”

梅孝良这才脸色缓和下来,伸手拉过龙隼,“隼儿,伯伯知道你是想练好功,替父母报仇,对不对?”

“嗯。我要把父亲的刀法练好,长大了杀光那些倭寇!”

“隼儿,你知道杀害你爹娘的是些什么人吗?他们不是流亡的倭寇,而是大日的军队,他们的身后是整个的大日帝国。一把刀可以杀十人、百人,当有成千上万的敌人出现在你面前,你一把刀如何御之?如何杀之?”

“这......这......”

“隼儿,大日国狼子野心,他们觊觎我们大汉久矣。早晚有一天,大日一定会举国犯我大汉。到那时会有千万人卷入战争,硝烟四起,生灵涂炭,没有哪一个人能够避免,包括我们。”

“那怎么办啊?伯伯。”

梅孝良看着幼小的龙隼,叹了一口气。“隼儿,伯伯已多次上书朝廷,及早备战,奈何朝廷一片昏暗,整个帝国被所谓的盛世之景所迷惑,浑不知繁华的表象下已暗流涌动。唉,伯伯告诉你,如果那一天到来,我们只有一种办法:以战止战。而战争不光需要你有好的武功,还要有谋略。虽武韬能安邦,然治国更需文略。严先生乃博学之士,隼儿,跟着严先生好好学习,才能在将来的一天救民济世。”

“是,伯伯,隼儿明白。”小龙隼本就是身具慧根的人儿,听完梅伯伯的一席话,深有所悟,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梅孝良,郑重的点点头。

********

严谓从见到龙隼的第一眼起就被震撼了。

精研相人之术的他一眼就认定:自己这一生不可能完成的心愿-----安邦定国济世,一定会在此子身上实现!

但他也看到了此子身上背负的太多的杀孽。

唉,乱世中的崛起何尝不是累累白骨铺就!

严谓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他已决定把自己一生所学倾力传授于龙隼。为了家国,为了黎民苍生,他不得不这样,也只能这样了。

从此以后,八岁的龙隼白天在师父严谓的督导下学习经史子集,晚上在后院中练功。而梅儿呢,学习琴棋书画,尤其喜欢医术。

梅府西席馆,小龙隼恭请严谓面东而坐,并手脚麻利的为严先生摆好香茗和手杖,严谓拈须含笑看着小龙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嘉许。

龙隼忙完一切,恭敬的坐于下首,一下午的时光在师徒二人的传授和学习中很快过去。

严谓温和的看着龙隼,“隼儿,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今天咱们学习的《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存亡国,继绝世,补弊起废,礼仪之大宗,王道之大者也。”

龙隼稽首脆声道:“师傅,弟子明白其书微言大义,惩恶扬善之意。但还有一惑,君子昂然于天地之间,何以立身?”

严谓看着小龙隼稚嫩的小脸问出如此深奥的问题,暗赞此子胸襟,他端起茶杯,轻轻移动杯盖,慢饮了一口,答道:“隼儿,君子以义立身,义乃万事之纪,君臣、上下、亲疏树立的基础

,治乱、安危、胜利的关键。”

“哪何以安天下?”龙隼接着问。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之天下也。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烛,四时无私行,何也?公矣!治理天下,一定要把公正放在首位,公则天下平矣。”

“有敌杀我至亲,夺我家国,奈何?”小龙隼脸上露出与年龄不一样的成熟,语气一下变的坚毅冷酷。

严谓心里暗叹一声:“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严谓慢慢的站起身,来到靠墙的书架边,挪开上面一排诸子百家书籍,露出里面一个夹层。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好像下了一个决定,毅然打开夹层,取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上面赫然四个墨色篆书——《武韬百战》。

龙隼看着师傅异常的举动和凝重的神情,一时间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

严谓轻轻的走到龙隼身边,盯着他的双眼,语调缓慢而决绝:“隼儿,为师游历数地,观人无数,唯有两人入得我眼,一者柳长风,再者就是你!他日你二人必有相见之时,你当以兄事之。今为师以此书与你,望你好生悟之,切记:兵,天下之凶器也,勇,天下之凶德也,举凶器,行凶德,犹不得已也。”

龙隼接过书,轻轻的翻开,扉页上蝇头小楷工整如镌:凡治军欲其众,则心必一致,三军一心,号令畅通,可无敌天下也。

龙隼猛然起身,噗通一下跪在严谓脚下,泣声道:“师傅,隼儿不才,今立誓在此:如他日兵起,隼愿以身许国,家仇必报,国恨必除,强敌必拒,顽寇必灭!虽兵凶战危,亦万死不辞!”

正是:丈夫许国日,杀身成仁时。

严谓看着龙隼的背影,好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喃喃道:“我严谓潦倒一生,碌碌无为,上不能为天地立心,下不能为生民立命,苍天有眼,望佑吾诠才末学为大汉再造贤相良将,开万世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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