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天很黑，清水河里的水还是银光点点，像一条长龙，摇头摆尾；尽管风很大，清水河里的水还是哗哗作响，它大声地唱歌；清水河边的水车虽不转多年了，但它还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守望着这条河。
老九过了独木桥后，雨像棍子一样打了下来。路很滑，鞋子也不得劲，吃不住路面，便在河畔重重地摔了一跤。幸好朝前趴下了，要不，他的这一身烂肉压在黑娃子的身上早就把它压扁了。老九爬起来的时候他发觉了小狼，小狼离他不到十步。小狼看着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并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它。老九看得分明，狗的鼻子，狼的眼睛。老九向小狼走了几步，小狼看着老九后退了几步。老九抖动了一下身上背着的麻袋，没有用手势，直接给小狼说：“你给我回去。回去！”小狼原地踏步，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滚回去！”老九生气地骂道，“你再不回去，我把你扔到河里。”小狼只好原地踏步。老九又往前赶了几步，小狼利索地向后退了几步。老九向它瞪了一眼，转身走了。
小狼向老九跑了几步，跟在老九的左边。老九上了一个陡坡，猛然转过身来，停住了，看着这个不听话的小狼。小狼向后退了三步，站住了。老九大骂小狼，“你再不回去我真把你扔到河里，淹死！”小狼把头抬得高高的，一点没有怕他的意思。老九更加生气了，他弯下腰装作摸石头的样子。小狼没有动，只看着他。老九站起来的时候，他才看见小狼被雨水打得更加痩小，一条尾巴垂在后面，变出狼的本质来。老九这才意识到，他用吓狗的办法吓唬一只狼是没用的。当他再次喊它回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喊错了。它的家在哪儿？它应回到哪里？老九站在山坡上，他听见河水咆哮起来，河面也宽了，模糊中不见送他过河的独木桥。
小狼走在了老九的前面，在黑暗中，它是他的眼睛。雨水和汗水在老九的身上流淌，雨水和汗水洗去了他的陈年老垢。
天亮的时候，老九和小狼已经进入了山林，雨虽没有停，但他和小狼找到了一个石窑，好在里面歇一下。黑娃子也受委屈了，他还没有给它解开绳索哩。石窑里有些柴禾，这是采药的人休息的地方。多亏老天照顾，
幸好窑洞里还有一些干柴禾。老九边收拾柴禾边说：老天不绝命穷人。
火着了，石窑里暖和多了。老九先给黑娃子解开了“噤口绳”，黑娃子长长地出了两口气，好像这个不让它说话的家伙把它的喉管给塞住了一样，或者说它一肚子的怨气才出来了。黑娃子被这刑具折磨得没了脾气，嘴角上的血痂像一堆抢食的蚂蚁。
雨慢慢地停了。老九拆开了包扎黑娃子腿上的布带，那三七粉早就被雨冲掉了，黑娃子站在地上走了几步，渗出几滴血来，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老九把它紧紧地抱在怀里，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黑娃子的伤口，黑娃子疼得直往后收腿子。小狼从窑口走到老九身边，老九给它做了一个要舔的动作，小狼会意，便伸出舌头一下又一下地舔着黑娃子的伤口。老九看着这个又将尾巴卷起的小狼，猛然间想起了给金蛋儿舔屁股的欢儿，叹了一口气说：“金蛋儿和米香这阵子肯定起来了。”
